由於這些傳聞不停傳到他耳邊,所以他一直以為,傅君繡大概生得凶眉怒目,個性驕縱跋扈,但事實上,她卻面貌美麗、氣質清靈,與他想像中的樣子南轅北轍。
當然啦,她凶的時候,也是挺潑辣的,但,卻仍保有嫵媚嬌艷之姿,即使怒目相向時,亦非常迷人……
腦海裡,禁不住浮起她嬌柔俏麗的容貌。
她的身段窈窕,一點也不粗壯,甚至是纖細的、柔美的,即使在跟他對打時,她的樣子也依然絕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耿兄怎麼了?有心事?」
一群衙門捕快聚在一塊,值差一整日,時值黃昏,大夥兒聚在一塊小酌,談天說地,卻發現耿捕頭始終沉默。
「沒什麼。」
耿雲天依然神情森冷,不苟言笑。
其他弟兄們互相使了個眼色,與耿雲天最交好的常德光,拍拍他的肩膀。
「耿捕頭,別不開心,來來來,這是兄弟我特地為你買的二鍋頭。」常德光為了讓好兄弟開心,特地打了一壺好酒來慰勞他。
其他捕快們也拍拍好兄弟的肩膀。「耿捕頭,你放心,咱們兄弟一條心,一定會查出對你下藥、把你綁在城門上的傢伙。」
他們以為,耿捕頭必是為此事而心情不佳。
「凡是對耿捕頭不敬的人,就是跟咱們全部人作對,非將這人揪出來不可!」
「這人若不是嬋娟樓的人,也肯定藏在嬋娟樓!」
「只要找到了證據,咱們一定要將他治罪。」
「對!對!」
眾人齊聲吆喝表示贊同,同仇敵愾,誓言揪出幕後罪魁禍竹。
「不用。」
「耿兄?」
「這件事,跟嬋娟樓的人無關。」
眾人皆驚訝,當初還是鐵捕頭認為陷害他的人,必然是嬋娟樓的人,而最大的嫌疑犯,還是那位君君姑娘。
「耿捕頭,你不是說——」
「犯人不是嬋娟樓的人,不准去為難他們,尤其是君君姑娘。」
眾人更好奇了,因為昨日以前,還堅持犯案者是嬋娟樓花魁的人,現在卻一改說法。
「不是嬋娟樓的人,那會是誰?」
耿雲天沉吟了會兒,才道:「是我那未過門的妻子。」
眾人皆大為驚訝。耿捕頭原本有一門內定的親事,但最後取消,耿捕頭退婚,並為了躲避這門親事,而請求遠調他鄉,他們是知道的。
大夥兒也很驚訝,沒想到這件事居然是耿捕頭的未婚妻干的。
據聞那位小姐是個男人婆,凶悍得很,如今想來一點也沒錯,居然凶悍到把耿捕頭綁在城門上,當眾羞辱。
「呃……既然如此,那就作罷了。」
這種事算家務事,也屬私人恩怨,既然當事人不計較,他們局外人也不好說什麼。
大夥兒拍拍他的肩。
「幸好你退掉這門婚事,真是明智之舉。」
「尚未娶進門,便如此凶悍,娶進家門還得了。」
「家有河東獅,禍害遺千年呀!」
眾人幫他額手稱慶,他們只知那婆娘很凶,卻沒人想到,他那未過門的妻子正是嬋娟樓花魁君君姑娘。
耿雲天還記得傅家家境富裕,傅老爺是當地有名的茶商,富家小姐怎會流落到青樓?
思及此,他的心情籠罩了一層陰影,變得忐忑不安。
打從曉得她就是傅君繡後,他再也不怪她將他綁在城門上了,畢竟自己對她有愧,反倒對於她為何身在青樓一事,始終無法釋懷。
雖然兩人已無婚約,但畢竟曾訂過親,他總覺得對她有一份責任,無法坐視她流落風塵。
他必須彌補她!
想清楚後,他有了定見,不管她願不願意原諒,他都該給對方一個誠心的道歉。
「耿捕頭!耿捕頭!不得了——」一名捕快,匆匆忙忙的從外頭奔進來,一副十萬火急的倉促模樣,滿頭大汗。
「老六,瞧你急的,老婆要生孩子了嗎?」常德光說完,大夥兒全笑了出來。
「是比這更大的事情,有玉狐的消息了!」
眾人聞言,原本在喝酒的、聊天的、打瞌睡的,全都站了起來,個個神情凜冽,耿雲天也恢復鐵捕的嚴肅,眼神轉成了犀利。
「老六,此話當真?」
「當然是真的,耿捕頭,我一收到消息,便拚死拚活的趕來跟您稟告!根據可靠消息,這只狡猾的玉狐,就藏在山城廟那裡。」
這個天大的好消息,令所有捕快振奮!
玉狐是江南一帶有名的採花大盜,不知玷污了多少良家姑娘和婦女,各省官府到處懸賞通緝,始終緝拿不住。
眾捕快們個個對這卑鄙下流的賊人恨之入骨,卻始終無法逮到他,只要玉狐一天不抓到,善良無助的百姓便一天不得安寧。
「還等什麼!咱們這就去抓那個殺千刀的臭狐狸!」
「沒錯!我要扒他的皮,挫他的骨!」眾捕快們個個雄心壯志,已等不及要立刻行動了,就等他們的捕頭一聲令下。
耿雲天臉色冷沉,點頭道。「好,咱們立刻出發,夜探山城廟,殺他個措手不及。」
第五章
今日,傅君繡誰也不見。
不論對方是文人名儒、大商人還是權貴,就算皇帝老子來,她也不見,因為她身子欠安,重點是,她心情壞透了。
「小姐,吃點東西吧。」小昭好心的勸著。
「不吃不吃,拿走!」
「你今天一整日都沒進食,會餓壞的。」
「我又不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哪會那麼弱不禁風——咳!咳咳!」
「瞧,還嘴硬,明明染了風寒,額頭燒著呢。」身強體健的她,弱不禁風是扮給別人看的,誰知昨夜著涼,現在可真的弱不禁風了。
傅君繡整個人趴在軟榻上,此刻她全身難受得要死,頭腦又暈又脹,食慾不振,喝了藥,也沒見起色。
「不吃東西,那麼喝點湯總行吧。」
「不喝。」
「小姐∼∼」
「我嘴巴痛死了,不能吃喝!」她搗著疼痛的左臉頰,經過一整晚,現在又紅又腫,這麼醜,哪能出去見人。
「依我看,是心痛吧。」芷兒道。
傅君繡橫了芷兒一眼。「你說什麼?」
「不是嗎?如果不是為某人心痛,怎會連吃不下睡不著?跑到屋頂上偷哭了一整晚。」
「胡說!我才不會為姓耿的哭!」
「咦?我有說是耿捕頭嗎?」
「……臭芷兒,你活得不耐煩了!」被說中了心事,就算臉頰沒紅腫,現在也變紅了。
芷兒才不怕小姐怪罪,她和小昭兩人自幼與小姐一塊長大,是丫鬟,也是益友,當小姐任性衝動時,心軟熱忱的小昭會安撫小姐,而給予逆耳忠言則是她的職責。
就算小姐氣得十天半個月不理人,她也非讓小姐吃東西不可。
「餓肚子的是你,弄壞身子的也是你,他還是不痛不癢啊,有用嗎?」
「你你你——」
「我有說錯嗎?」
傅君繡氣得滿臉通紅,芷兒所說的,全是該死的一針見血,直接戳中她的痛處。
小昭見了不忍心,忙打圓場。「芷兒,小姐夠難受的了,你就別刺激她嘛!」
「她這樣折磨自己,才是跟自己過不去,我只是實話實說。」
傅君繡深深吸了口氣,一副準備宰人的模樣,但一口氣提到了喉嚨,又消回肚子裡去了。
「你們出去,我要一個人靜一靜。」
她轉開臉,沒發飆,也沒辯駁,最後,乾脆連話也不說了,接下來,不管丫鬟們如何軟硬兼施,她就是無動於衷,躲進棉被裡,一個人悶頭大睡,索性裝死,來個不聽不聞。
小昭和芷兒拿她沒轍,只好退出門外。
「怎麼辦?小姐這樣下去一定會傷身。」
「不只傷身,還傷心呢。」
「我從沒見小姐如此任性過,小姐雖然活潑好動,雖然皮,但很講理。」
「連激將法也不管用了,小姐從不會這樣。」
「芷兒,你點子多,快想想辦法,小姐這樣下去,肯定會一病不起。」芷兒歎氣搖頭。
「小姐需要的不是風寒藥。」
「你是說……」
「她病的是心,心病還得心藥醫。」
這個心藥,當然指的就是小姐的意中人耿雲天。小姐表面氣他,但她們心裡最清楚不過,小姐自始至終,心中掛記的只有那個男人。
「不論她表現得多贗不在乎,嘴巴匕說閒人各不相干,純粹只想讓他嘗嘗被羞辱的滋味,但她還是放不下他。小昭你想想,報仇的方法多的是,為何小姐偏偏要花一年時間,向我們學撫琴弄墨,背誦詩詞,向孫大娘習禮儀,鑽研閨房秘笈,連她最討厭的女紅,都破天荒耐心去學,不管被針扎疼了幾百次,她依然不屈不撓,比常人花了百倍的功夫去學習。」
小昭聽了眼眶紅潤,忍不住心疼。「小姐深愛他呢。」
「但她不肯承認,倔強的說這一切只是為了報復他,但最後,還不是落得為伊消得人憔悴。」
「那現在該怎麼辦?」小昭著急問。
「我也不知道。」
兩人想破頭,就是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小姐再這樣消沉下去,遲早把自己身子搞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