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算帳的人算錯了?」她胡亂應著,眼睛盯著他鼻樑下薄薄的嘴唇,正泛著珠王一樣的光澤,她還記得那裡溫溫軟軟的感覺。
「各郡縣的數字都是自己報上來的,每年一報,按說戶宮應該派人查察,但是戶宮的人這兩年都沒有做查證的工作,只是按照往年的數字預估一個大概,這才導致兩者的數字相差過大。」
「這麼說來,戶宮的人辦事太不嚴謹了,應該好好整頓一下他們才是。」她悄悄環住他的脖頸,柔聲說﹕「鏡,我愛你。」
她突然的表白讓還沉浸在公務中的他一怔,抬起頭,看到她滿是嬌羞的笑臉,隨即她竟大膽地主動吻上他的唇,學看第一次他吻她的樣子,深深汲取著他的溫度和體息。
他雖然有些詫異,但是沒有推拒,他環抱住她的腹後,將她向下一拉,拉倒在膝蓋上,俯下身回吻她。
原本掌控節奏的她,氣息一下子亂了套,不甘心地咬了他的舌尖一下,讓他負痛的鬆開了唇。
「沒良心的小東西,居然咬我。」鸞鏡好笑又好氣地按住她脖子,讓她動彈不得。
她嬌笑著,一手卻襲上他臉頰,喘著氣說﹕「鏡,你有沒有這樣親過別的女人?」
他的神情一肅,又詭笑著問﹕「很在意這個?」
她望著他的笑容,忽然發現自己總是不能清楚這些笑意背後的意義。「別和我東拉西扯。有,還是沒有?」她的神情也嚴肅起來。
他遲疑了一下,剛要開口,外面冷不防傳來太監的聲音——
「公主,王爺,太子妃來了,要見王爺。」
兩個人急忙站起來,整理了一下有些皺亂的衣衫。
九歌不解地問﹕「她來找你做什麼?」
「為了太子身後的一些事吧。」鏡說﹕「你在這裡等我就好,我去去就來。」
「不行,我要一起去。」她扯著他的衣角。
他回身笑問她,「你能保證不在她面前露出破綻嗎?雲初濃可是很聰明的人。」
這句話打消了九歌想尾隨的心。此時不宜公開她和鸞鏡的秘密,而雲初濃那雙睿智明亮的眼,的確讓她不能放心。
她看著他走出大門,又將房門緊緊關上,再低頭看到那一大堆待處置的公務,開始覺得頭疼。
鸞鏡走到大門口時,只見一輛馬車停在那裡,車旁站著兩名宮女和兩名太監。
他上前一拱手,「見過太子妃。」
雲初濃的聲音從裡面傳來,「您是皇叔,我是晚輩,不必和我這樣客氣,我實在承受不起。打擾皇叔辦公了,我有要事找皇叔商量,請上車一敘。」
鸞鏡遲疑的婉拒,「太子妃,車廂狹小密閉,鸞鏡不便入內。」
但她的語氣很堅決,「外面的人是我的奴才,王爺還怕他們傳話給別人知道?或者王爺要我下車,另辟一屋再聊?」
「那……請恕鸞鏡放肆了。」他打開車門,上了車。
車門一關上後,一雙纖纖玉手狠狠地抓住他手腕,尖尖的指尖嵌入他手腕的肉裡,讓他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疼了?」她冷冷地看看他,「可你知道我這些天心裡更疼嗎?」
鸞鏡緩緩抬起眼,這雙眼波中氰氦的霧氣甚至帶看一些詭異的妖魅,是他以往從未在人前展現的風情。
「太子妃,您現在是未亡人,請自重。」
他的話惹得雲初濃的手更深地掐進他的肉裡,「讓我自重?!當初你讓我勸太子出征的時候,可不是這樣告誡我的。」
他微微笑道﹕「太子妃後悔了?」
她緊咬銀牙,惡狠狠地說﹕「是,我後悔了!我後悔當初不該聽信你的花言巧語,勸太子出征,到如今,你有了新人忘舊人,丟棄我就如丟掉一雙臭鞋般無情!」
「太子妃,請注意您的用詞,不要侮辱到自己了。」
鸞鏡此時還保持著優雅從容,讓雲初濃看了更是鑽心的痛。當初,就是他這樣雲淡風清的笑容,在第一眼便牢牢抓住了她的心,讓即將成為太子妃的她,在婚前為另一個男人失了心、丟了魂。
「我要去告訴皇后娘娘,告訴前線的陛下,你正在勾引他們寶貝的九歌公主!你們叔侄亂倫,天理難容。」
鸞鏡聞言也不驚慌,只是微笑道﹕「那太子妃殿下寫給我的那些情意綿綿的書信,我是不是也該一併供出呢?」
「你!」雲初濃勃然大怒,「你早已算計好了,將我拖進來,想讓我身敗名裂,是不是?」
「太子妃,請您想清楚,當初是您主動接近我示好的,我並沒有刻意勾引您,不是嗎?而且,說到底,我從未對太子妃做出任何逾矩的事情,又怎麼稱得上是算計呢?」
她梗著一口氣,好半天才冷笑道﹕「好,我說不過你,也做不過你。鸞鏡,但你不要以為你可以隻手遮天,這鳳朝還輪不到你來當家作主,興風作浪。」
鸞鏡也沉吟片刻,然後幽幽一笑,「濃兒,看來你是真的生氣了。」
「不許再這樣叫我的名字。」她眼眶發酸,「把你的甜言蜜語說給九歌聽去吧。」
「吃醋了?」他斜著眼睛笑道﹕「你吃醋的樣子還真是漂亮,難怪說你是鳳朝宮中的第一美女。」
「我是第一美女?那九歌呢?」她逼問他。
他想了想,依舊笑言,「她還是個孩子。」
「孩子?你是說,當她從女孩子變成女人之後,就無人可敵了吧?」雲初濃是個異常敏感聰明的人。「她早已不是孩子了,一個孩子,不會撲在一個男人的懷裡,哭哭笑笑,抱著他,像抱著一根救命稻草。」
她的眼神縹緲,彷彿回到那一天的假山旁。
「鸞鏡,你是個很可怕的男人。」她盯著他,一字一頓,「我不知道有誰可以看透你的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但是很顯然,你把我們所有人都當做可以玩弄的棋子。」
他伸出手,勾住她的一隻耳環柔聲說﹕「濃兒,這樣的我才讓你迷戀,不是嗎?」
雲初濃的身子一僵,沒有回答。
正如鸞鏡所預料的,這場兩國之戰的勝敗決定權不是在鳳朝這一方,還要看大氏國的決心,而顯然的,大氏國早已做了充足的準備,面臨這一戰。
當鳳朝的大軍抵達前線的時候,敵人已經擺開長長的陣形迎接。
戰事開始後一個月,依然沒有停戰的跡象,可後方已經亂成一團了。
主要是文臣武將兩派意見針鋒相對,文臣希望雙方議和,冤家宜解不宜結;武將則認為這事關國體,豈是說和就能和的?
就這樣內外交困了又一個月後,鳳皇終於決定退軍。
正如開戰時的決定權不僅只在其中一方一樣,撤軍的原因也很簡單,雙方大軍在膠著了兩個月後,發現彼此勢均力敵,想一口吃下對方是根本不可能的。兩軍繼續耗下去,只會把國力耗空。
恰逢賞月節將至,這是個舉家團圓的日子,兩國遂以此為借口,休兵停戰。
經過幾日的議和討論,雙方簽署停戰協議,開始撤軍。
今天是鳳皇返回皇城的大日子,本來九歌要去迎接,但是鳳皇吩咐下來,嚴令不要有任何迎接儀式,一切從簡,所以她留在戶宮,處理完一些緊要的事務後,才回宮等候父皇的歸來。沒想到一回宮就得到消息,鳳皇已經回來了。
她匆忙跑去鳳棲殿,殿外有幾名嬪妃神情焦慮的徘徊,見到她都像見到救星一樣,抓著她急忙請托,「九歌,快去幫我們看看陛下好不好?」
「你們自己怎麼不進去?」她不解地問。
嬪妃們歎氣道﹕「陛下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在寢殿裡,說誰也不見。九歌,看來只能指望你了。」
九歌聞言抿了抿唇角,邁步推開殿門。
她沒有立刻走入,而是在門邊叫了聲,「父皇,兒臣來看您了。可以進來嗎?」
等了許久也沒有回應,她越想越不放心,就逞自走了進去。
鳳皇坐在裡面一張桌案旁,面前擺著一面銅鏡,正怔怔地看著鏡中的自己。他一身甲胃還沒卸下,滿身的風塵讓他看來極為蕭瑟倦怠。
「父皇……」九歌站在他背後,又小聲叫了一句。
他這才幽幽開口,「九歌,父皇是真的老了。」
她的心頭一痛,跪了下來,「父皇不老。」
「以前朕一直以為自己還不老,結果今天朕才發現,鏡中的自己已是兩鬢斑白。」他失落地將銅鏡一下子摔翻在桌子上,聲音低沉蒼涼,「我曾經以為這一仗我會輕易取勝,沒想到最終是這樣一個結果。」
「父皇並沒有敗啊。」她安慰道。
鳳皇搖搖頭,「沒有勝,就是敗了。我鳳朝國土面積是大氏國的三倍,結果卻與大氏國打了平手,這不是敗是什麼?」
她垂著頭,「父皇,是孩兒無能,不能為父皇分憂。」
他苦笑的轉過身,扶起她,「九歌,與你無關,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這兩個月糧草補給一直源源不斷,朕知道要做好這一切實在是難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