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處經理,你覺得我的表明方式是不是很好?完全撇清我和你的關係。」
「所以呢?你認為呢?」曲希岑沒忘記男友冰冷的表情,她握著方向盤的手不禁一緊。
「你慘啦,同學。」
「慘?」她皺起眉頭。
如玉點點頭。「我倒是贊成總經理應該偶爾發發脾氣,讓你知道柿子不能老是挑軟的吃!同學啊,說真的,你不能老是欺負他,辜負他那麼愛你的真心。」
曲希岑歎口氣。「我沒有欺負他好嗎?」
如玉瞪大眼。「你那樣還不叫欺負啊?你看哪個男人會和你這樣談戀愛?你們都未婚,也成年了,更不是各有男女朋友然後劈腿在一起,幹麼搞得這麼神秘,像是地下情一樣呢?」
曲希岑苦笑。「這也叫酒後吐真言?」
「沒錯沒錯,我說得一點都沒錯,你真的是顧忌太多了……啊,我家到了,下車下車……」
曲希岑看著老友東搖西晃地下車。「如玉,要不要我扶你上去?」
如玉揮著手。「不用不用,我自己上去就行了,你趕快回家跪算盤道歉吧!」
哈,說什麼她都要替總經理好好損損希岑幾句,算是替可憐的總經理討個公道……
曲希岑又一個苦笑。「這不會也是酒後吐真言吧?」
「當然是啊。我上樓了,明天見,記得和總經理撒個嬌就沒事了,男人最愛這一套啦!」如玉當然還是希望老同學可以和老闆和好如初的。
曲希岑看著好友走進公寓裡,鐵門關上後,才放心將車駛離。
夜幕低垂,白天忙碌的台北市,入夜後褪去整齊的制服化身為神秘的歌舞女郎,它盡情舞動著裙擺,讓台北市的夜晚充斥著各種美麗閃亮的迷人顏色。只是在這麼熱鬧的夜裡,反而顯出她的孤寂。
她將車子轉向天母,往家的方向前進。
其實,兩人交往一年多以來,根本沒什麼爭吵,大維以寵溺的方式對待她,日常大小事也尊重她,在公司,他是好老闆;在家裡,他是好情人,兩人之間一直是甜蜜而恩愛……
所以曲希岑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處理,不知早上和大維針鋒相對後,回到兩人的家,她要如何面對他?
聽如玉說,大維讓其他處的處經理們邀去吃飯唱歌了,今晚肯定晚歸,說不定等她睡著了,他都還沒回到家——這倒讓她小小喘了口氣。
也許他還在生氣,也許她也還有隱藏的怒氣,在這種狀況之下,很有可能再起爭端,避開一晚,也許對兩人都好。
車子抵達家門。這是她的家,她在這裡出生長大,公寓的屋齡雖老,但每幾年住戶分攤修繕費用整修公寓,一直讓這棟五層公寓外觀和公設皆保持良好的狀況。
自從五年前爸媽搬去和大哥居住,順便在台南種樹兼養生後,偌大的房子就只剩她一個人,直到一年前兩人交往了一陣子,開始計劃同居時,他立即退掉自己的套房並著手在台灣購屋置產,可是在她堅持捨不得搬離生活機能良好的出生地後,大維也只能妥協,同意搬進她家「同居」,不過屋子還是重新裝潢過,添增了屬於兩人甜蜜的特色。
無論是房子的事,或冷處理的感情,一直以來都是他在配合她,順從她的意見,是不是就像如玉說的,不會有其他男人像他一樣這樣和她談戀愛?
找到車位停好車,她心事重重地爬上樓梯。
她來到三樓,打開鎖,推門入內,一室的黑暗,正如她預料的,大維還沒回家,牆壁掛鐘顯示的時間,正好晚上十一點。
不知是不是鴕鳥心態作祟,她沒像平常下班回家後,一定要癱在沙發上發呆個半小時才會洗澡或做其他事,打從踏進家門後,她就像逃難一般迅速卸妝、衝去洗澡,保養皮膚、吹乾頭髮,再迅速換上最保守的睡衣,最後平躺在床上,閉上眼睛,逼迫自己盡快入睡。
無論是早上的爭執,或是如玉一針見血的見解,她只有一個想法——好好睡一覺,明天又是全新的開始。
可,或許是心裡有事,就算身體已經疲累不堪,全身肌肉酸麻,尤其是穿了一整天高跟鞋的腳踝和小腿更是痛得像針在扎,但她就是無法放鬆入眠,思緒混混沌沌,處於半睡半醒之間……
隱約中,曲希岑似乎聽到童大維走進主臥室的聲響,儘管他已放輕腳步,她還是驚醒地睜開眼,果然看到大維正好關上浴室的門,隨後傳來淋浴的水聲。
她睜開眼,歎了口氣,拉了蠶絲被裹住自己,失神看著浴室的乳白色門板。他回來了,這下連一點睡意都沒有了,所有先前極力安撫的焦慮不安,因感受到他的存在而再度騷動。她的鼻好酸好酸,心好重好重,不舒服的感覺就像得了重感冒一樣……
沒多久,浴室門再度開啟,她趕緊閉上眼,全身緊繃,靜心等待。她以為他應該會有些動作——
也許是她的期待過高,也許她太輕忽大維的抗議,也許正如如玉所猜想的,大維的怒氣並不是演戲,大維今晚的態度的確不像這一年來每一天的寵溺與甜蜜,只要她一不開心,他一定會使勁哄她開心,就算是他出差晚歸,就算是她已經入眠,他一定還是會輕手輕腳地給她一個晚安吻,然後擁抱她入睡……
今晚,什麼都不同了,她只感覺背後的床墊下陷,沒有擁抱或任何接觸,大維上了床,直接入睡。
曲希岑張著眼,茫然地看著前方,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身後均勻的男性酣睡聲。她以過去的經驗確定大維入睡之後,翻過身,眼前的畫面讓她忍了一整天的眼淚,還是失控滑落——
他背對著她,不讓她的保守睡衣專美於前,一向裸睡的他為了表示抗議,拿了棉衫棉短褲充當睡衣。不只如此,連兩人共用的蠶絲被也任由她捲成一團,不在乎自己沒有棉被抵擋低溫,雙臂環胸,高大的身軀曲成弓狀——
這是兩人有親密關係之後,他第一次沒有抱著她睡覺……
曲希岑抹去頰上的淚水。她躡手躡腳地攤平被子,再輕輕蓋在他身上,遮去夜晚的低溫。
「對不起。」
她無聲道歉,明白今天的爭吵,自己的確理虧較多……
同時也明白,經過這一整天,她的確必須好好想想自己和大維往後的定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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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輾轉難眠,落地窗投進耀眼的陽光,曲希岑睜開眼。腦袋還未清醒前,第一個要面對的就是頭痛欲裂的問題。
是由於晚睡,也是對酒精過敏的反應,她一直有這個問題,一點點酒精都會讓她頭痛到像要裂開一樣,所以在拒絕不了的應酬裡,她多半會以開車為理由躲過他人的勸酒。就當是自己愛逞強好了,她真的不喜歡把頭痛這個毛病當成不喝酒的理由,所以,遇到真的非喝不可的場合,她自己就要有隔天頭痛到想哭的心理準備。
曲希岑掙扎著起床,隨即注意到身旁空蕩蕩的床位,睡意完全消失,昨天的回憶全數回籠。更讓她驚訝的是,大維居然會自動起床。
這一年來,一向都是她起床後,再叫他起床的。
這樣的轉變,讓她的心揪成一團,昨夜那種「重感冒」不舒服的感覺,又開始蔓延開來……
難道他還在生氣?她搗住臉,心好亂。
曲希岑放開手,一股腦兒地掀開被子直接跳下床。任何人都知道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她唯一能做的只有面對。
她盥洗後,換上上班的服飾,然後將一頭長髮盤在腦後,並化上比平常稍稍濃重的妝遮蓋自己糟糕的氣色。她找尋急救箱裡的止痛藥,發現只有一個空的藥盒。止痛藥吃完了,在還沒補新貨之前,看來她得頭痛到那個時候……
她苦著一張臉走出房間,繃著呼吸準備面對還在生氣的大維。但曲希岑發現今早的第二個異狀——她沒聞到熟悉的咖啡香。
她皺著眉走到餐廳,屋裡空無一人,餐桌上也是空的,沒有食物。
她眉頭深鎖,定到客廳,客廳也是空蕩蕩的。
她快步來到廚房,大維也不在廚房……
她一愣,返回主臥房,打開衣櫃。衣櫃裡,屬於他的衣服還在,她歎了口氣,關上衣櫃,閉著眼,虛軟地靠在門板上……
她在想什麼?
她幹麼急著看他的衣服在不在,難道她以為大維會因為昨天的事就離開家裡?他們的感情會這麼薄弱?
曲希岑揉著脹痛的太陽穴,決定先上班。她不想留在家裡胡思亂想。
一路上渾渾噩噩地開車到公司,在地下停車場,她不意外地見到他的車已經停在他的車位上。
他晚歸,早起,成功地避開了她,她想到和他每天早上的嬉鬧,他的擁抱,他的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