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啦,怎會想到出來工作?嫁給姜殷政那種男人,所有女人都寧願待在家裡當貴婦,用購物、喝下午茶打發空閒時間。」
「我們……正在協議離婚。」
「離婚?所以八卦雜誌上面寫的是真的?」他驚訝問。
「不完全真。」
「劉憶婷不是你們之間的問題?」
「我也希望是,這樣看起來會比較有劇情一點,不過,很抱歉,真的不是。」
她相信殷政的說法,結婚十五年最大的收穫就是讓她清楚明白,她的丈夫不會花力氣在說謊或敷衍女人身上。
「是什麼造成你們之間的問題?」
「性格吧,他太內斂,不會表達自己的感情或關心,而我,我太沒自信,需要很多甜言蜜語才能支持我在婚姻這條路上走下去。而且他忙、我閒,他認為事業是人生首要,我卻認定感情才是人類存活的最重要目的。」
而性格是無法被改變的,如果他們繼續下去,她將永遠感到不足,壞一點的話,她會生氣、挑釁,會刻意讓他和自己一樣難過,她困擾了他,她自己也不好受,在摩擦中,兩人會慢慢磨去本就不多的感情。她不樂意和他變成怨偶,她寧願把關係停在這裡。
「聽起來,你嫁給一個機器人。」
「你要這麼說的話,也沒錯。」只是,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的機器人。
「我記得,你有一對雙胞胎小孩?」
「嗯,他們現在跟我一起住。父母親離婚,受到最大衝擊的是孩子,我的兒子像他爸,心裡有什麼事,很少表現出來,女兒比較天真,為這事已經哭鬧過好幾次。」
想到穗青她就頭痛,她的情緒不穩到誰都看得見,她不得不把加班中的殷政給請來安撫女兒。在這點上,她承認,他的確有所改變,至少他眼底不再只看得見事業,他開始願意對一雙兒女用心。
「你不愛他了嗎?」?
不愛他了?怎麼可能,愛過十幾二十年,同樣的事重複做那麼久,就算原本不愛,也變成愛了吧。
只是……好累哦,十五年的婚姻生活,讓她違背本性,讓她一心一意配合丈夫,扮演得體的好妻子,突然間,卸下妝,她才發覺自己早已彈性疲乏。
不必上妝的臉蛋讓她連呼吸都變得輕鬆自在,不必刻意的配合,讓她掙脫身上傀儡似的繩索。
霧澇告訴她,那是因為從小到大,她從沒有當過自己。被收養時,她立志當個討喜、惹人疼愛的小養女,結婚後,她立志當個配得上殷政的好妻子,她從沒讓自己放肆地笑、放肆地快樂過。
她解套了,雖然心疼愛情無疾而終,雖然思念發酵於胸口,但她終於可以為了自己而快樂、為了自己而開心,她不再是姜太太,而是真正的李羽蓁。
「如果你正在慎重考慮當中,可不可以請你順便考慮一件事?」
「什麼事?」
「考慮讓我當你的男朋友。」
「什麼?」她訝然地抬頭看他。
「我、周同懷,三十五歲,開一家攝影公司,有兩個透天房子和一間公寓,存款加上投資,手邊運用的資金約五千萬,比起你的前夫,身價相差很大,但我不是個工作狂,我很樂意和我的妻子慢走慢活,很樂意領著她一起欣賞生命中的美麗風景。」
「學長不是早就結婚了?」才子佳人暱,她聽霧澇提過。
「已經離婚了,這段婚姻維持四年,到最後,兩個人都同意放棄。」
「離婚的原因是什麼?」
「我不育,而我前妻最大的夢想就是當母親。」
「現在醫學這麼發達……」
「我們試過很多方法,都失敗了,為了生孩子,我們天天爭執吵架,我想,孩子生下來之後,為了教育問題一定更有話題吵.孩子的事弄得我們精疲力竭,到最後,是我先舉雙手放棄投降的。」
「真可惜,學長應該堅持下去的,孩子可以彌補你生命裡所有的遺憾。」
「離婚後,我前妻找到一個可以讓她當媽媽的男人,上個月,我接到她的喜帖,她告訴我,她已經懷有三個月的身孕。」
「好慘。」
「為什麼這樣說?」
「收到前妻喜帖已經夠慘,還被告知她要當媽媽,那種感覺好像醫生才宣佈你只剩下半年可活,你走出醫院又被大卡車撞斷兩條腿。」
他大笑。「沒那麼嚴重,她是個很好的女人。只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夢想要追,既然我幫不了她,就不該阻止她。」
李羽蓁點點頭。「學長是個好男人。」
「所以認真考慮眼前這個好男人吧,如果感覺不錯,確定兩人可以共同走過一生,那我就寄喜帖給她,告訴她,我要結婚了,而且將有一對雙胞胎子女,讓她也嘗嘗醫生宣告後又撞斷兩條腿的感覺。」他幽默道。
晚發的桃花開了嗎?才有一個男人撂話似的說要給她愛情,現在又有一個男人要她認真考慮……咬住下唇,她沉默。
周同懷在心底歎息,他太心急了,但他已經不年輕,而當年暗戀的女子卻仍然青春美麗,再加上她的前夫各方條件,換了誰,都要心急吧。
家到了,李羽蓁推開車門,下車時對他笑道:「我要收回我的話,學長不是個好男人,好男人的報復心不會這麼重。」
她笑著揮手再見、笑著轉身、笑著從包包裡掏出鑰匙,然後一路笑著走進公寓大樓。
學長是個好相處的男人,和他在一起自在、沒有壓力,他絕對可以當個好朋友,至於愛情……她還接納得了另一個男人嗎?
不想了,也許學長只是開玩笑,她何必認真,重點是,她找到工作、她可以獨立自主,可以成為真女人啦。
是霧澇說的,經濟獨立的女人才算得上真女人。
笑容漫過眼睫,她小跑步上樓梯,打算告訴穗青穗勍這個好消息。
她在樓梯上被殷政攔截,他沒進屋,在屋外等她歸來。
「什麼事這麼開心?」
看見她的笑容,姜殷政怔愣,他從沒見過她那樣自在得意過。
笑容在看見他那刻,終止,她一面低頭找鑰匙一面說:「我找到工作了。」
她以為他會生氣的,但掀眉偷看,他沒有。她不禁有點吃驚,好奇怪,他是大男人,一向不贊成女人外出工作的。
真是意料之外。
「是怎樣的工作?」
「攝影助理。」說完,她等著他的反應。
「你喜歡這個工作嗎?」他接過她的鑰匙,把它塞回她的包包裡。
「為什麼這麼問?」
「如果喜歡就去做,但如果是為了生活,不必勉強自己,不管你願不願意回家,我都會照顧你的生活。」
她可以將他的話解讀為——我樂意負責你的人生,即使你已經不在我負責的範疇內?,
她仰頭看著他的臉,他是個商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商人啊,為什麼要做這種賠本生意?放長線釣大魚嗎?她又有什麼利益可以讓他釣?
他一哂,因為她疑惑的表情,可愛到讓他很想直接把她撲倒,問題是,今天晚上還有事情得做,撲倒這件事得延後進行。勾住她的肩膀,他輕聲說:「工作一天,餓了吧?」
「對不起,我還沒做飯。」
話出口,她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她沒做飯幹麼跟他說對不起,他們已經分居,不能因為他餐餐來蹭飯,他又成了自己的責任。
可惡的是,他竟也理所當然接下她的道歉。
「沒關係,我請了廚師來做,進來吧。」
她狐疑地睇他一眼,進屋,發現天色暗了屋裡竟沒開半盞燈,只有幾個昏黃的燭光在餐桌上閃耀。做什麼啊?
「穗青、穗勍呢?」她拉住他的衣袖問。
「他們想看電影,我讓金秘書陪他們去。」
脫掉鞋子、擺進鞋櫃,她穩約發現黑暗裡有人在移動。「家裡有人嗎?」
他笑笑,一彈指,音樂從一把小提琴中流洩,他、他……找人來拉小提琴?演偶像劇嗎?那也得看場景,這裡不過是個小公寓,他幹麼把它當成五星級大餐廳?
「坐吧。」
「我、我先去洗手。」
她直覺進廚房,前腳才跨進去,尖叫聲跟著響起,廚房、廚房裡藏了兩個……
歹徒!
「沒事、沒事。」姜殷政連忙將她抱入懷裡,大掌在她背後輕拍。「別怕,那是廚師和他的助理。」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抱她,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做激烈運動,細胞開始蠢蠢欲動,擁她入懷的雙臂增添力氣,他的身體某部份出現亢奮現象。
不行!他硬把理智塞進大腦裡,深吸氣、深吐氣,今天他要給她想要的愛情,而不是把她拉到床上翻滾,如果性是羽蓁口中的愛情,不是他在驕傲,他們的婚姻絕對不會出現愛情缺乏的問題。
「你在做什麼啊?」她尷尬地推推他,結婚那麼久,她怎會搞不懂突然升高的體溫是為什麼。
「我只是、只是想和你安安靜靜吃頓飯。」生平第一次,他出現結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