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乃一國之尊,安危可是首要之事。」勇毅侯不得不開口,那些調派過來的可都是他的人。
靳成熙冷笑,「還真是連朕的家事也要管?但這件事,朕偏要自己安排。」
「侍衛已然調動,請皇上配合。」鎮國公又拱手道。
「鎮國公!」靳成熙動怒了。
鎮國公也有他的堅持,「夏家忠心耿耿,推舉靳家成王、侍奉輔佐也是盡心盡力,皇上可別因為聽從了哪些阿諛奉承的是非之言,便不再將老臣放在眼底,執著已見。」靳成熙勃然大怒,「說這麼多,就是要朕對鎮國公等人唯命是從嘍?」兩人臉色大變,急忙躬身拱手,異口同聲的道:「臣不敢。」
「很好,這事朕說了算,再出言就是忤逆聖意,依律當斬!」靳成熙臉色鐵青的撂下重話,宮裡才剛添兩條冤魂,他很清楚自己沒有懦弱的資格。
兩位大臣面色慘綠,卻什麼也說不得,只能尊重並承諾會告知太后,便行禮退出御書房。
並肩走在迴廊中,鎮國公心裡忿忿不平,勇毅侯的情緒卻很複雜。這次的侍衛調動,是由藏有私心的鎮國公主導,但鎮國公雖然覬覦皇位,卻也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證絕不會動到他女兒,所以這次有人在糕點內下毒藏針之事,為取信於他,鎮國公還立毒誓表明非自己所為。
然而,事關女兒的生命安全,勇毅侯只得再進宮問夏太后,一旁的夏皇后倒是直言了,說再懦弱的女人一旦起了妒心,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意指此事真是如嬪所為。
可他跟女兒一樣,其實不認為下毒的是如嬪,只是苦無證據,莫可奈何。
「我們直接去見太后吧。」鎮國公突然開口,打斷了勇毅侯的思緒,他連忙點頭。
兩人進到夏太后的寢宮後,隨即將剛剛的事略為轉述。
夏太后先是擰眉,又見鎮國公怒氣沖沖,勇毅侯神色卻一如往常,從神情上難以看出心緒,於是道:「這樣吧,近晚膳了,哀家備一桌酒菜,邊吃邊談。」片刻之後,在陳年酒香和菜香肉味四溢下,鎮國公、勇毅侯邊吃邊喝,夏太后靜靜的吃著飯菜,看兩人似乎消了剛剛堵的郁氣後,她屏退閒雜人等,再命幾名親信侍從二站在廳堂外把風,這才放心的開了口。
「皇上最近皇威很大,當年的小犢牛,看來真的變老虎了。」
「還記得數月前,咱們合力要將他的親信齊聿拉下,那時他捍衛齊聿時,就見其威武氣勢了,咱們再不壓制,日後只怕制不了他。」鎮國公已有先見之明。
勇毅侯卻是沒接話。回想當時皇上所展現出的膽量與氣魄,其實是令他心驚、震懾的,再加上皇上近期所為大放異彩,令他的心逐漸動搖,尤其見到女兒日益光彩的幸福神態,他不禁開始反問自己,真的要配合夏家對付皇上嗎?
「其實,目前就是勇毅侯的閨女時月紗最受聖寵了,有些事該從她那裡下手才是。」鎮國公突然將矛頭指向他。
勇毅侯連忙拉回思緒,直視他道:「紗兒自小性子嬌憨,從她那裡下手,反而容易壞事。」這是就事論事,武人性格也讓勇毅侯心中沒有太多權謀,他會跟夏家結盟,純粹只是為了自保、留後路。
「勇毅侯說的沒錯,她才要十七歲,連孩子也沒生就將慧心公主攬過去扶養,哀家在她身上看不到半點心機,她能幫上什麼忙?這一次能逃過毒糕點事件,也只是她幸運而已。」夏太后是真的不看好她。
她跟自家侄女都一樣,一顆心全向著靳成熙,能成什麼大事!
勇毅侯沒說話,心裡很感謝老天爺,因為連李鳳玉埋伏在宮中也未曾探得這妝陰謀,單純又備受他保護而長大的女兒能逃過這一劫,也只有「幸運」能解釋了。
「那麼,太后說說看,此次逮到機會調動侍衛,就是為了日後的大計,但皇上已非咱們可以操控的,又該如何是好?」鎮國公難掩懊惱的道。
勇毅侯也沉默的看著夏太后。
但夏太后沒出聲,看來似乎心情還不壞,輕啜一口酒,嘴角微揚。
「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嗎?」見狀,鎮國公放下酒杯,好奇的問。
「沒有,柏松就要返回皇城,再也不離開了……哀家一想到再過不久便有他作陪,心情就好。」
「也是,太后千盼萬盼的總算盼回柏松,雖然他是臣的兒子,但卻比較像是太后的兒子,老將太后的期待放在嘴上呢。」鎮國公笑說著,雖然是自家人,但妹妹貴為夏太后權勢更高,他也得諂媚一番。
夏太后一聽,笑得闔不攏嘴,不過有些話還是得說白了。
她笑容一斂,看向勇毅侯,「哀家要提醒你,縱然你的女兒備受皇上恩寵,但咱們可是自始至終都在同一條船上,要翻船也會一起翻的。」
「老臣明白。」勇毅侯點頭。
「太后,勇毅侯對靳家喪失信心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臣並不擔心,倒是這個年一過,恭親王也要回來了,屆時皇上身邊多了他,就是如虎添翼。加上西北這一戰也為楚穆王朝打出了威望,這段日子以來一車又一車的物資又不停送過去,替靳成熙攏絡了北方各異族的心,這對我們實非好事,日後要動他只怕是更難了。」鎮國公瞇起眼,愈想愈不安,靳成熙的氣勢愈旺,夏家要登皇位將會難上加難。
夏太后倒是顯得氣定神閒,「放心吧,在恭親王回來前,皇上也許就已被我們解決了。」
兩人大大的一震,再細聽太后的下一步棋,外頭的風雪,也愈下愈大了。
第5章(1)
風雪仍呼呼的吹,遠在西北的月犁氏族部落,一車又一車的補給物緩緩送達。
「馬車來了,大家快來幫忙啊!」
這些馬車上全是穀物、布料和農作種子,甚至還有工藝、農作等書籍,穿著氈皮服飾的月犁氏族人一邊吆喝著,一邊幫忙將馬車上的東西一袋袋卸下。
這個寒冬依然冷冽,但族人們早已習慣在這樣酷寒的天氣裡活動,何況戰爭已結束,他們原本對未來生活的擔憂都在恭親王的主導下迎刃而解,甚至還能有過年的氛圍出來,眾人臉上都可見笑意。
此刻,靳成麟從大帳內走出來,與老副將談了一些話,再向他們這些搬運物資的族人點個頭,便又轉身走入大帳內。接著,就見慕容淼淼從帳內走出來,嬌俏的臉蛋上有清楚可見的怒火,顯然又是出來「消火」的,通常她大口大口的呼吸幾口冷空氣後,就會轉身又進大帳內了。
這段日子以來,月犁氏族人、長老們對於由公主來服侍恭親王的生活起居,其實是樂見其成,雖然他們實在不明白恭親王在想什麼。他明明有更好的選擇,因為族裡無論已婚、未婚的女人看著他的表情都是羞答答的,全巴不得能替代公主伺候他呢。
他們也不是不喜歡公主,而是公主自從一年多前從馬背上摔下來後,就精神異常,常常自言自語,說些別人有聽但沒有懂的話,像是!
「這是什麼鬼地方?我怎麼會到這裡來?」
「我要回去!對,先睡覺吧,也許一覺醒來,我就能回去了……」
「我不是慕容淼淼,也不應該在這裡……」
在這期間,族長慕容三武曾找來多名大夫替她看病,卻也找不到病因,只能說她中邪了,為了她好,他這兄長只好將她軟禁起來,想不到這次月犁氏戰敗,族長自戕,她恢復自由了,卻又要恭親王帶她回中原,他們雖不解但也只能祝福,畢竟沒有一個族人有能力照顧胡言亂語又金枝玉葉的她……大帳內,靳成麟正在看著皇兄派人送來的信函,並把命令交代給手下,要他們做準備。
「皇上在初春融雪後將派人過來,那些人中多是擅長水利之人,他們會在這裡進行勘察並繪圖,待天氣一好,即能動工興建水渠,以利農作生長……」
「王爺會待到那時候?」一名手下問。
「不會,本王會更早走。」靳成麟邊說邊看向在另一邊、正在擦拭櫃子的慕容淼淼,就見她動作一停,還低下頭,很努力的豎直耳朵聽他們的交談。
「那王爺真的會帶她走嗎?」這早已是公開的問題,手下也忍不住問了。
「這個……」靳成麟遲疑了,也見到慕容淼淼咬住下唇,眼睛冒火,擦拭櫃子的手動了起來,愈擦愈快。他忍俊不禁的想笑,但及時憋住了,就在她準備抬頭瞪向他時,他趕忙開了口,「當然,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慕容淼淼本要抬頭,一聽這話又急急低頭。呼!好在沒瞪他,不然也許他就不是這麼回答了。她在心裡暗暗鬆口氣,殊不知將她一切神態全看在眼裡的靳成麟簡直要笑翻了。
好一會兒後,待慕容淼森將一些待洗衣物抱出大帳、再回到帳內,已是掌燈時分,看來有人準備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