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兩人互視一眼,竟退到一旁去,他們都明白皇上心中所思。
靳成熙的一雙黑眸綻現殺機,無視時月紗淚眼請求,努力想拉開他的手,森寒的眸光僅直視著被他鉗制住的如嬪。
「嗯……唔……」如嬪快要不能呼吸了。
「快放手,我求你了,嗚嗚嗚……」時月紗臉色慘白的哭叫著,用力到他的手臂幾乎要被她抓傷了,但他就是不肯放手。驀地,如嬪心一橫,明白自己今日難逃死劫,淒涼一笑後,居然不再掙扎,咬舌自盡。
夏都芳半瞇起美眸,看著靳成熙冷血的放開手,任如嬪軟軟的倒臥在地上。
時月紗淚流不止,難以置信的看著面無表情的靳成熙,但他並未逃避她指責的目光,無畏的直視著她。
在那樣潛藏著痛楚的黑眸底下,她突然明白了,他是故意的,至少,如嬪不必再受五馬分屍之苦。
一旁秦公公頭垂得低低的,心裡頻念阿彌陀佛。
齊聿蹙著眉。他知道皇上也是不得不下手,真難為皇上了。
「皇上還真是仁慈,但既然下毒的人死了,臣妾就先走了。」夏都芳冷嗤的丟下話,看也沒看如嬪一眼就走了。
「你們兩個把如嫉的屍首帶下去,對外就稱染病身亡,仍葬在皇室墓園。」靳成熙固過頭看著齊聿、秦公公道。
這麼做,一來是考慮百姓對皇室的觀感,家醜不可外揚;二來則保護了如嬪的名聲,日後慧慈才能不被她影響,好好的成長。齊聿跟秦公公很快的將如嬪的屍首抬了下去。
室內頓時陷入一片靜謚中,時月紗看到靳成熙痛苦的握緊了拳頭,她拭去臉上熱淚,走上前去伸手輕撫他繃緊的俊臉,「我替如嬪……謝謝你。」
「紗兒……」他的大手覆住她的,其實他的心也痛。
「不管怎樣,皇后都不會放過如嬪的,是成熙仁慈的讓如嬪不必受太多苦,也保全了她的名聲。」她的瞭解與體諒,讓他那張冷硬的俊顏卸下重重偽裝,痛苦地一把將她擁入懷裡,緊緊的抱著,力道之大已弄疼了她。
但她沒說什麼,只是以溫暖的雙臂回抱著他,她知道他的苦、他的力不從心、他的情非得已,心疼他的眼淚再次潸然落下臉頰。
不知道過了多久,靳成熙總算放開她,悲慟的神態已不復見。
「你想,如嬪有什麼把柄在皇后手上?」他問道。
時月紗搖搖頭,心裡其實也跟他有著同樣的念頭,但她不願去多想,「不論如何,今天如嬪即便承認了,我仍認定此事是由夏皇后指使。」
他明白的點頭,「但既有了替死鬼,我們也逮不到她。不過,這事是個警告,日後不管你跟慧心吃什麼、喝什麼,都要小心再小心。」
「我知道,成熙也是。」他沉默了,在她不解的看著神情變得嚴肅的他時,他的聲音突然低沉丫下來,「你會怕嗎?還是朕將你送出宮——」
「不!」她堅定的搖頭,「紗兒能陪著成熙,心裡就會很幸福、很幸福,紗兒絕不離開。」她純淨明眸裡有著最坦誠的深情。她死過一次了,能再回到他身邊是上天給的機會,就算千軍萬馬也無法將她拉離他身邊。
他深情凝睇著她。她是慧黠有膽識?還是傻得不知畏懼呢?但不管是哪樣,他都定要竭盡所能的守護她,就算要拼上他這條命,他也不要再讓遺憾發生。
第4章(2)
但悲哀的是,一個令人措手不及的遺憾卻發生在另一個小生命身上——慧慈公主死了!
如嬪寢宮內是一片混亂,宮女們全哭成一團,太醫更是低頭不語,而才兩歲的慧慈公主……更是死狀淒慘。
她吃了摻有銀針的毒糕點,小嘴打得開開的,舌上儼然有幾根黏著糕點的銀針,黑色的血絲從她小小的臉蛋上七孔流出,神情更是驚恐而扭曲。
當靳成熙跟時月紗得到消息匆匆趕至時,宮女們霎時全跪了一地,太醫也趕忙彎身行禮。
尾隨而來的秦公公一見到小公主的死狀,捂著袖子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靳成熙瞪著已被移到床榻上的小女兒,雙手握緊成拳,咬牙不語。
時月紗忍不住心痛落淚,好好一個小女孩,現在已成一具冰冷屍體,她難過的回頭看著那盤如嬪送給她、一模一樣的糕點,一點也不懂事情為何會這樣。如嬪不可能會害死自己的女兒啊!
同樣的,靳成熙也無法理解。虎毒不食子,更甭提如嬪有多麼珍愛寶貝慧慈,她怎麼可能會將糕點拿來餵食女兒?!
齊聿奉命去查了此事,又迅速回來稟報,「稟皇上,御膳房證實那兩盤糕點確實是他們做的,也是如嬪自己去吩咐、親自拿走的,但是他們絕對不敢下毒跟放銀針!」絕對是夏皇后!但沒有人證、物證,她更是從頭到尾都未曾經手……可惡!靳成熙用力的狠捶桌子,握拳的手都氣得發抖了。
時月紗連忙走到他身邊,「皇上……」
「沒事。」他沉沉的深吸口氣,站起身來走到床榻坐下,頭也沒回的道:「太醫,把藥箱給朕拿來。」
「可是皇上……」太醫本想說慧慈公主已死,但被皇上冷眼一瞪,他急忙提著藥箱過去。
靳成熙從藥箱裡拿出一支小夾子,俯身將慧慈口中的銀針一根一根小心的、溫柔的、細心的挑了出來,讓她的唇能閉上後,再不捨地伸手將她死不瞑目的眼眸閨上,最後定定的注視著她良久,才沙啞著聲音下令,「將她跟如嬪葬在一起,讓她們母女在黃泉路上也有個伴。」
「是。」齊聿立即走上前,將慧慈公主的屍首抱了出去,秦公公則難過的拭淚跟出去。
小小生命就這麼悲慘離世,靳成熙的心裡是最難受的,一整夜都無法闔眼。時月紗知道他心中的苦澀,還有對自己無力保護女兒的抑鬱自責,所以這一晚兩人僅是靜靜地相依相偎,沉澱著複雜的悲痛心情。
從那一日過後,靳成熙對時月紗和慧心公主的安危更加重視,加派兩名宮女專門檢查三餐膳食,永晴宮也多了六名侍衛巡視。
如嬪母女的喪事默默的辦完了,眼看距離年節也僅有一個月餘,但整座皇宮都處在低迷氣氛中。
至於勇毅侯,也特地進宮關切女兒,不斷叮嚀要小心再小心,但時月紗在乎的卻是另一件事。
「爹的探子可查知真正下毒的兇手是誰了?」她知道這座皇宮,對某些人而言是沒有秘密的,勇毅侯雖然處事低調,卻是有這種能耐的人之一。
勇毅侯頓了下,他原本不想讓女兒知道太多宮中的醜惡,但她都差點出事了,所以思忖再三後,還是透露了消息,「其實,就與當年卓蘭之死相同,線索到了如嬪那裡就全斷了。」她的「心」咚地漏跳一拍,「卓、卓蘭之死?」
「是啊,當年最後進到蘭貴妃寢宮的就是如嬪,但沒有進一步的事證可以證明是她下的毒……」時月紗突然感到毛骨悚然了,別人不知道,但她根本就是卓蘭,因此她清楚的記得,如嬪當年找她聊孕事,桌上當時也備了糕點,不過,那是她自己差宮女準備的。然後,她回身拿了塊給慧心吃,接著如嬪也順手遞了一塊給她,當時她並沒有多想,拿著就吃了,但如果……那塊糕點被如嬪趁機加了什麼呢?
所以,真的是如嬪嗎?
翌日,她腹痛如絞、吃喝不下,就此臥病在床,但即使病入膏肓了,她也未曾懷疑過膽小怯懦的如嬪……勇毅侯的眼底有著憂心,「鳳玉那裡也因為如嬪母女的事,宮中侍衛巡邏的次數都多了,爹已派人告知,要她在這段時間盡量留在自己寢宮裡。還有,你若到她那裡,說話也要多加注意,這皇宮內埋伏的眼線實在太多了。」
「好。」她收拾心緒,點了點頭。
勇毅侯面色凝重的又道:「有些事,爹不想讓你知道是為了保護你,如果可以選擇,你要明白,爹是絕對不會讓你進宮的。」他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呀。
時月紗不是很懂父親所言,然而就在冬至一過,她寢宮的侍從、宮女竟多了好幾張生面孔,而且還是單方面由夏太后決定的,據說,夏太后找了鎮國公和她爹討論,卻連知會她跟靳成熙都沒有。
於是,儘管時間已近傍晚,靳成熙仍派人召了兩名首輔大臣進宮,詢問永晴宮裡加派人手的原因。
「這是為了安全起見,皇上來永晴宮的次數與時間都多,外界只知道如嬪是突然染病而亡,慧慈公主則是思母太過,半夜離開寢宮不小心跌倒昏迷,因而受凍死亡,但實際原因,夏皇后可是鉅細靡遺的告訴老臣了。」鎮國公娓娓道來緣由。
靳成熙黑眸半瞇,「這事並未完全結束,朕仍派人在調查,只是朕的安全有齊聿這禁衛武官率大內高手保護,他們也做得很好,不用再添人了。至於永晴宮原來的侍衛、宮女,也是朕精挑細選過的,已足以護衛娘娘和公主,那些多餘的生面孔就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