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有這場比試中,真正損失的,是那些投機的米商,真正的百姓倒沒有受太多牽連,大米最最便宜的那幾天,不少百姓還囤了不少在家,以備年需。當然,這決定於米市崩盤的時間,若是時間過長,大概就真的會禍國殃民了。
而這短短幾日,足以讓她打敗端泊鳶。
「撒謊!你撒謊!」端泊鳶終於忍不住,在一敗塗地之際,失去了最後的理智,暴跳如雷,與平素笑盈盈的模樣判若兩人,「分明是你教我做空,是你設了這個局,誘我入甕!」
「設了什麼局?」蕭皇眉一蹙,「泊鳶,你在說什麼呢?什麼「做空」?」
「做空就是手中本沒有大米,先問別人借了大米,高價賣出,等到米價下跌,再以低價買入,還給人家。」楚音若卻坦然答道,「那時候與比南王爺閒話,聊起了這個法子,我當時說過,這個法子極其陰損,想不到比南王爺卻聽者有心,真把這個法子拿去用了?」
「泊鳶!」蕭皇不由怒道,「你真的這麼做了?」
「兒臣……」端泊鳶一時語塞,「兒臣只是……想試一試……」
這一回,他吃了啞巴虧,不敢為自己辯解。因為,他不敢對蕭皇道出,他對楚音若的引誘,否則,罪加一等。
「朕真是對你失望透頂!」蕭皇暍道,「這麼說,你倒是希望米價跌的?」
雖然蕭皇一時還沒完全明白如何做空,但畢竟也聽懂了七八分,當即恍然大悟。
「兒臣沒有……」端泊鳶百口莫辯。
「還說沒有?」蕭皇道,「朕都懷疑,此次米價跌得這般厲害,就是你在背後搗鬼!你巴不得米價跌到谷底,你跟別人借的,都可以便宜還了,是不是?若是米市就此垮了,你都可以不還了吧?!」
「兒臣冤枉,請父皇明察——」端泊鳶一張臉漲得發紫,當即俯身叩首,幾欲淚流。
蕭皇微微閉上眼睛,靜默良久,方對楚音若道:「去給你母妃請安吧,告訴她,封後大典,朕會盡快幫她籌備的。」
封後?楚音若一怔。
對了,封後。這就是當初蕭皇說的,要給的獎賞。她贏了,蕭皇便沒了最後的顧慮,可以放心把江山交給泊容,而雅貴妃為後,是為泊容入主東宮獲封太子鋪的路。
她很欣慰,自己可以在這麼重要的一役中,起了這麼關鍵的作用,為她心愛的人,謀得了輝煌的未來。
看著端泊鳶那冷冷射向她如利箭般的目光,她並無恐懼,只覺得,其實他也挺可憐的。
他說得對,她設了這個圈套,誘他入局,不過,卻是願者上鉤而已。
第十九章 小尼姑告狀(1)
楚音若回到府中,整個人忽然覺得精疲力竭。在最最艱難的日子,她也不曾倦怠,但一朝如願以償,就像繃住的弦忽然斷了一般,全身不由得發軟,再也支撐不住了似的。
她怔怔地坐在臥榻邊,完全懶得動彈。腦子也像是停止了轉動,瞬間空了。
「王妃……」有人怯怯地喚她,「可要更衣嗎?」
楚音若回過神來,看到紅珊捧著她的家常衣服站在門簾處,小心翼翼的模樣。
自從這丫頭坦白了自己與薄色的關係,便一直是這副模樣,應該是整天提心吊膽,很害怕自己會被趕出府去,畢竟她實在無處可去。
「先替我把這罩衫給脫了吧,」楚音若答道,「再把頭上過重的簪子給拔了,其他的,容後再說,我也懶得動。」
她穿著入宮的大禮服,確實很不方便,想稍微躺一會兒也不行。
紅珊點頭稱是,上前替她褪了罩衫,只剩一襲純白的裡衣,又除了繁複的髮飾,一把青絲如瀑般垂墜下來。
隨後,紅珊取了梳子,替她輕輕理順髮絲。不過紅珊的雙手一直在發抖,看來,是心裡忐忑得厲害。
「紅珊,你怎麼了?」楚音若問道:「可是哪裡不舒服嗎?」
「奴婢……」紅珊唇間亦微顫,「奴婢自覺對不起王妃,所以一直很惶恐。」
「是怕我打發你出府去嗎?」楚音若道,「放心,我不會,王爺也不會。」
「可是,奴婢做了那樣的事,實在心中有愧……」紅珊低下頭去。
「說起來,也不算是什麼事,」楚音若道,「不過是把我的一言一行告訴薄姬罷了,倒也沒什麼。」
「不……不止這些……」紅珊忍不住道:「奴婢……還對王爺說了……」
「什麼?」楚音若一時間沒明白過來,「跟王爺說了什麼?」
「王妃常去品古軒的事,奴婢告訴王爺了。」
「什麼?!」楚音若不由楞住,「你,告訴他了?」
「奴婢當時猜度,王妃是去與比南王幽會的,便這般對王爺說了。」
幽會?呵,她只覺得好笑,她真正去見的人,是玄華,但是泊容不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
「所以,王爺相信了?」楚音若意識到,事情並非這麼簡單。
「奴婢那天看見,王爺悄悄騎了馬出門,大概是去了品古軒。」紅珊答道。
「哪天?」楚音若不由有些瞠目。
「上個月的初八。」紅珊答道。
初八……初八……對了,那天玄華已經被囚禁起來,她在品古軒見到的是端泊鳶!
天啊,原來真的被泊容撞了個正著,當時,他一定是騎馬立在巷口,等著「捉姦」吧。
然而,他卻不動聲色,完全沒質問她,甚至,他更是信任她,不僅把所有的家當都交給她,還聽了她的計策,到宮裡建議蕭皇取消「閘斷」。他難道不怕她與端泊鳶真的有姦情,一起設計陷害他嗎?
楚音若整個身子都僵了,腦中如迷霧纏繞,怎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他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不向她興師問罪?他怎會如此……隱而不發?
「王妃!王妃!」思緒正一片混亂,雙寧興匆匆地跑進來,滿臉興奮,「快去院中瞧瞧吧,王爺給你備了份禮呢!」
禮?什麼禮?
楚音若正呆怔著,卻已經被雙寧強拉著,來到了院中。待到看清那所謂的禮物,她簡直驚訝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木馬?
一隻半個人高,搖搖晃晃的,木馬?!
這到底是給孩童的玩具,還是給她的禮物?
「喜歡嗎?」端泊容笑得極其自信,彷彿在向她邀功般問。
「這……」楚音若真不知該如何回答,「王爺,妾身此刻並無身孕啊……」
「身孕?」端泊容被她給說懵了,「什麼身孕?」
「這小木馬難道不是給咱們將來的孩子備的?」楚音若覺得自己的理解應該沒有錯。
「小木馬?」端泊容蹙眉,「你還嫌小?已經半個人高了,再高,你就騎不上去了。」
「我騎?」楚音若大駭,「我……又不是孩童。」
「上次你不是作過一個夢嗎?」端泊容道,「夢見我帶你去了一個有很多木馬的地方,我還給你買了塊棉花似的糖。」
「夢?」她恍然大悟,「哦,你說的是那個夢?」
天啊,她自己都快忘了,虧了他記憶猶新。拜託,她說的是遊樂場的旋轉木馬好嗎?他送給她的這個是什麼鬼玩意?
「雖然這木馬不會跑,不過坐上去也滿好玩的,」端泊容笑道,「還請王妃先將就一下,待本王再替你去尋那棉花似的糖。」
「這木馬可是王爺親手制的呢,」雙寧在一旁好心地補充,「田莊的崔管事說,王爺瞞著你忙了很久,才制好的。」
天啊,他還懂得做木匠的活?
「王爺千金之軀,怎能如此操勞?」楚音若錯愕道。
「別聽雙寧誇張,」端泊容道,「有田莊的佃戶幫忙呢,哪裡就用得著我親自動手?」
那想必也是費了一番神吧?他堂堂一個王爺,為了逗她開心,勞心勞力,著實讓她……
楚音若忽然哽咽了一下,心中像是有什麼酸酸的東西湧了上來,雙眸頓時沾雨般欲濕。
「怎麼了?」端泊容看到她神情有異,關切地問:「可是剛從宮裡回來,有些累了?」
「對了,我忘了說了,」楚音若忙眨去淚水,笑道,「皇上說,不日會下旨,封母妃為後。」
「我已經知道了。」端泊容一副瞭然於心的模樣。
是了,他宮中眼線也是極多的,大概早就給他通風報信了吧。
「泊容……」她不由問,「那天晚上,你就那麼相信我嗎?」
「哪天?」他凝眸道。
「我建議你入宮向父皇諫言,取消閘斷的那天。」楚音若道。
「哦,那一天啊,」他神色泰然,「怎麼了?你說得很對啊,抽刀斷水水更流,我為什麼不信?」
「若我出錯了主意,或者……」她頓了一頓,才道,「或者別有用心呢?」
「能有什麼用心?」他仍是笑,「與泊鳶舊情難忘,聯手來害我嗎?」
呵,他果然聰明,猜到了她難以啟齒的下半句。
「你真的不擔心嗎?」她抿了抿唇。
「說實話,也曾擔心過。」端泊容坦言道,「只是,我最後,選擇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