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那一晚逃出來後,她帶著一老一少實在太過明顯,於是她半夜拍了客棧的門,打算投宿一夜再想辦法,怎料才剛躺下沒多久,聽著外頭有了動靜,她馬上又抱著小的、帶著老的往城門處趕,連著兩天在不同的廟裡借宿後,第三日她包了輛驢車,不慌不忙的混在人群裡進了城。
感謝她最後拍的那部戲有不少權謀心計的劇情,讓她不太擅長想計謀的腦子還能夠想出這個聲東擊西的好法子來。
一開始她還怕自己這招數太過老套或者不切實際,特地請教過老夫人,沒想到老夫人聽了,居然也覺得好,還用讚賞的眼神看著她,讓她很羞恥。
進了城,許櫻兒用手邊的銀兩租了鬧市裡一間小院子當住處,接著發現她回將軍府拿來的房契和地契派不上
什麼用場後,她身為唯一能夠工作的成年人,不得不認真思考要怎麼賺錢來維持生計。
雖說大隱隱於市,但既然要隱於市,就不能跟別人不太一樣,尤其他們落腳的宅子前後左右都是做生意或是替人幹活的人家,他們一家三口若是沒人出去做活,要想不引人注意都難,所以她認真找工作去了。
只是找工作有多難,不管現代、古代都一樣,要找細活,她實在不行,要找粗活,那些大嬸大媽個個都厲害,也輪不到她,更不用說她個人對扛貨這種不需技術的工作雖然很有自信,但是在一堆大冬天還穿著短打的男人堆中,她光是站著都會受到注目,哪還有辦法接活。
忙了幾天,中間還抽了個空回將軍府去看看情況,順便又翻出一些老夫人藏得隱秘的小件金銀,這一日,她一邊和老夫人清點著三人所有的身家財產,一邊仔細和老夫人討論接下來的路。
「我想過了,在城裡,我一個年輕女人想要找些活計不容易,我瞧著這院子前頭可以擺攤位,要不就乾脆做點小生意。」許櫻兒點了點桌上的金銀,試探的問道。
其實這主意她前幾日就想到了,會到現在才認真問出口,是因為她之前不過才試探了一下,老夫人就一臉不贊同。
胡老夫人聽孫媳婦又提起這事兒,表情雖看似不在意,但眸光卻相當堅定,忍不住歎了口氣。「你一個女人家去接點繡活兒回來豈不是更好,又何必拋頭露面?那些都是小老百姓家的婦人不得已才這樣做的,你……」
許櫻兒受不了的打斷道:「婆婆,咱們現在連外頭到底是怎麼回事也不明白,若只是為了要賺些金銀,咱們手上這些金銀也不怎麼缺,我又何必多費這些功夫?我不過是想著,若想要打聽些事情,女子身份本就不容易,若只接了繡活回來做,豈不是耳目更不靈通了?老夫人,這仇……又得拖到什麼時候才能得報?」
為了掩人耳目,許櫻兒才會以婆婆稱呼老夫人,她平日裡就這麼喚著,免得到了外頭臨時又改不了口,只是剛剛說得急切,她忍不住把舊有的稱呼給喚了出來。
胡老夫人怎麼會不清楚,只是她這些日子冷眼看著,總覺得這個孫媳婦不知道是因為遭了這般大的變故還是
本來就是這樣的性子,整個人看起來有主意多了,也讓她心裡有些拿不準該怎麼對她。
她一個過了半百的老人,帶著幼孫也不知道還能夠撐上幾年,直白點說,以後惠兒就得靠著這個嫂子過日子,如果可以,她不想放著她在外頭行走,要不一個還年輕貌美的婦人,說不得哪日就對外頭的花花世界動了心,丟下他們這一老一小,她死了也就罷了,惠兒可是胡家最後的根苗了……
胡老夫人想了又想,最後還是敷衍的道:「再讓我想想吧,我們現在手上還有些餘錢,等過一陣子再說吧。」
許櫻兒無法完全摸透老夫人心裡的想法,不過大約可以猜到老夫人不想讓她拋頭露面,大概是怕她這張臉招禍,或是出去招蜂引蝶。
只是……她暗自苦笑兩聲,她現在就算有心想改嫁,身子也不允許啊,本來還想著是不是等有空了去醫館把個脈,確定一下,但是如今看來,只能先說了。
「老夫人,可不能再等了,我好像有身子了。」
胡老夫人震驚的猛地站了起來,欣喜若狂,她還沒來得及多問,突然聽見一陣猛烈的敲門聲和男人粗獷的喊聲——「開門!開門!收稅了!」
第2章(1)
許櫻兒皺起了眉頭,才剛安頓下來沒幾天,怎麼找麻煩的就上門來了?不過她又想了想,他們三人雖是生面孔,但是京城來往的人多得是,就是要盤查,一時也不會往城裡查,畢竟誰能想到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三個人,會這麼大膽地又回到京城的鬧區裡住了下來。
排除是官兵上門抓人的可能性,她的心安定許多,安撫老夫人道:「婆婆,您先回房去吧,我去應門就好,
興許不是什麼大事。」
胡老夫人點了點頭,但又想到了什麼,憂慮的看了她的肚子一眼。「可你的身子……」
「沒事。」許櫻兒馬上回道:「這些日子這樣折騰不也都沒事嗎?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注意著呢!」
胡老夫人想想也是,這才先回到房裡,不過她仍仔細留心著外頭的動靜。
至於胡致惠,他本來就在練習寫字,見祖母進來也只是望了一眼,然後又繼續提筆練字,完全不受影響。
許櫻兒深呼吸了一口氣,這才走到大門前,輕輕推開一道縫,朗聲問道:「誰啊?收什麼稅啊?」
來人顯然沒什麼耐性,還沒開口回話便硬是推開大門。
許櫻兒看著站在外頭的三個男人,看起來都不是什麼好人,尤其最左邊那個身材矮壯的男人,望著她的淫邪目光,讓她心裡一陣噁心,但也更確定他們並不是官兵。
上回能夠撂倒那五個人真的是夠幸運,若這次宅子又被官兵包圍,她可沒把握還能夠帶著人順利逃跑。
打頭的男人沒耐性的道:「還能夠收什麼稅?你不知道住在東市得繳稅嗎?擺攤要收攤稅,做生意要交商稅,這規矩人人都知道,你也別說我訛你,你去街頭巷尾的打聽打聽,是不是人人都交了稅!」
許櫻兒在心中冷笑一聲,收保護費還真是亙古長存的職業啊。
她是對三人感到不屑,卻也沒忘她現在的形象是一個柔弱的小寡婦,屋外又有不少鄰居好奇的探看,她總不好直接出手,只好放輕嗓音,有些委屈的抗議道:「我又沒擺攤子……」
「你沒聽清我剛剛說的話嗎,住在這兒就得繳稅!」領頭男人沒好氣地回道:「光是住在這兒,一個月就得繳五文錢,要是擺攤做生意,要繳多少稅,就看咱兄弟的心情,不過至少得收三十文錢。」
其實這樣的稅金不算太多,但要是就這麼乾脆的交了,以後肯定麻煩不斷,若不交,現成的麻煩肯定也免不了,許櫻兒在心裡盤算了一下,一拿定主意,馬上露出遲疑的表情。
「這……就不能通融點嗎?這位大哥,我一個寡婦,家裡又有兩個拖累,才剛租了這間屋子,以後生計還不知道怎麼過呢,您這稅錢上是不是能少……」
她話還沒說完,胖子就忍不住插嘴,「沒錢?沒錢可以用身子抵嘛!瞧瞧你這小身段,那小腰細的……嘖嘖!讓咱們哥兒幾個疼惜疼惜幾次,這什麼稅的還不就是嘴一抹的事兒。」
抹你個大頭鬼!許櫻兒強忍住給三個男人一人一拳的衝動,強扯著笑道:「各位大哥,我突然想起我這兒剛好有五文錢……」
領頭的男人冷哼了聲,「行了行了,有錢就趕緊拿出來,別浪費老子時間!」
她馬上從腰帶裡拿出五文錢,交給了對方。
那胖子倒是不怎麼高興,嘟噥道:「才五文錢,還不如要這小寡婦陪一晚呢!」
領頭的男人敲了胖子一記,粗聲粗氣的道:「寡婦晦氣,還比不上五文錢呢!」
晦氣?!許櫻兒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的額頭肯定冒出青筋了,怎麼辦,她現在除了想揍那個胖子,這個沒長眼的她也想好好教訓一下。
只不過這個念頭也就是在腦子裡一閃而過,她知道自己現在最不能做的就是引人注目,不過如果哪天月黑風高,偷偷來個蓋布袋之類的應該可以吧。
三個男人收了錢,又去敲下一戶人家的門。
「開——」
領頭的那人話都還沒喊完,大門已經被打開來,三個男人一看清對方的模樣,都忍不住倒抽了口氣。
魁梧的男人幾乎把整個門都擋得嚴嚴實實的,落腮鬍幾乎將他的半張臉都擋住了,一雙冷得如臘月霜雪的眼眸靜靜地掃過三人,嗓音彷彿沙礫磨過般沙啞粗嗄,「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