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櫻兒的確被他這樣的解釋方法震懾,他身上的傷痕再真實不過,看那猙獰的疤痕,仍然可以想像當時他傷得有多重,而且她也深刻的感覺到,他心頭的悲痛沉重也是真的。
兩人定睛凝視著對方,沉默再度蔓延。
不知過了多久,許櫻兒從軟榻上下來,緩緩走到胡靖惟面前,手掌輕撫過他赤裸胸膛上的傷,不由得紅了眼眶,她抬頭看著他問:「還痛嗎?」
他緊緊握住她的手,漸漸放鬆緊據的唇,低啞的回道:「不痛。」
身上的傷總會有消失、變淡的一天,但是心頭的痛,卻永遠也無法抹去。
她的手被他握得有些疼,不過她忍著,依舊定定的瞅著他,即使心中對於他的隱瞞還是有些疙瘩,但是看著這些傷,又聽他說了那些過往,她的心軟了許多。
許櫻兒心裡也很矛盾,覺得自己就跟聖母一樣,只憑這個男人的傷,就再次給予信任。
或許喜歡一個人就是盲目的,明明知道他有可能是使出了苦肉計,甚至編造了一個故事來欺騙她,但是在信與不信之間,她還是愚蠢的選擇了相信。
「算你厲害,你隱藏身份的事情就算了,反正你也沒做什麼壞事,還幫我挑了不少水、砍了不少柴火。」許櫻兒抽回手,尷尬的退了一步。「不過沒有下一次了,這次……還算你有理,你說吧,你們找上我又一直跟在我身邊,到底有什麼打算?」
胡靖惟沒想到她的情緒轉換得這麼快,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輕咳了兩聲,低聲說:「其實本來沒什麼事……」
「本來?」許櫻兒聽到關鍵字,挑了挑眉。「那就是說現在有事了?」
他頓時語塞,兩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兒,最後他敗下陣來,將他和安王爺的對話說了出來。
許櫻兒聽完,臉色瞬間變得有些蒼白,腦子裡也只剩下一個念頭,就是想把幾個小時前的自己拖出來甩幾個巴掌。
讓她嘴快!讓她說話不先想一想!現在好了吧,本來只是一時氣怒的胡說八道,竟成為被指定完成的任務了。
她不覺得為那個悲情犧牲的「丈夫」做點什麼事情有什麼不好,但是聽那個安王爺的說法,他是想要她去敲皇門鼓啊!
雖然她不是讀歷史的,也不知道之前某個狗血古裝劇到底有幾分真實,但常識她還是有的,皇門鼓可不是那麼好敲的。
要是隨便一個人都能去告御狀,那還要縣令、衙門幹麼,皇帝也不用幹正事了,每天光審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都來不及了。
想起那個劇本的情節,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什麼先打個五十棍,還有滾釘板什麼的,種種凶殘的手段,根本就是想要徹底斷絕一般人去敲皇門鼓的可能性。
雖然還不清楚這個時代敲皇門鼓要付出什麼代價,但是再怎麼輕鬆,也不可能只有用「愛的小手」隨便打個手掌心的程度。
許櫻兒一慌,忍不住就把疑惑問了出口,「該不會真的要我這個孕婦去滾釘板還是先壓著打五十大板之類的吧?」
那樣的話別說告狀了,這種比天堂路還要兇猛的代價,根本讓她連話都還來不及說就能夠直接抬走了。
胡靖惟搖搖頭,安撫道:「別想太多,安王爺雖然打算把事情鬧大,卻不會讓你有了身孕還去敲皇門鼓,現在最好的法子就是讓你去攔安王爺的轎子陳情遞訴狀,不過最近有一個消息是,太后要為先皇唸經祈福,近日即將前往城外萬佛寺上香,所以……」他欲言又止,明顯心存猶疑。
萬佛寺已有百年歷史,不只有多名高僧坐鎮,甚至連天家人也常常前去禮佛,所以太后會安排到萬佛寺禮佛這點,許櫻兒並不覺得奇怪,她不懂的是,為什麼要向太后告狀?難道是她搞錯了,跟安王爺站對立面的不是太后?
他似是看穿她的想法,馬上道:「不,是太后沒錯。」但話一說完,他的神色變得有些複雜,頓了下才又道:「就是知道是太后做的,在太后面前告上這一狀的效果反而是最好的。」
太后若是不敢接受訴狀,就表示她心虛,所以她必定會接受,這麼一來,就等於將太后逼到了懸崖邊,她勢必得做出選擇,到底是要安安分分的當她的太后,斷絕和母家的勢力牽扯,還是要保全母家,將知情人斬草除根。
若是後者,太后必定要行險招,也會因此露出更多把柄,那就是他們謀求的最後證據。
只是,許櫻兒會深陷險境……胡靖惟眼神複雜的看著她,明明已經下定的決心,不知怎地又有了微微的動搖。
突然福至心靈,許櫻兒覺得自己的腦子從來沒有這麼聰明過,不過短短一瞬,她就已經想通了他掙扎的理由。
她並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她也有自己的小自私,也有自己的小矛盾,就像大部分的人一樣,平凡的活著。
但是穿越之後,她被扯進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裡頭,即使她不想當個好人,卻一路被推著走,似乎不得不成為一個好人。
許櫻兒以為自己會哭,可她不但沒有,心情反而出乎意料的輕鬆,笑著回道:「既然這樣做最好,那就這樣吧,你又有什麼好猶豫的?胡大哥,你這麼拖拖拉拉的,可真不像你了。
「我也知道,就憑我一個人,就算再努力個幾年,也打探不出什麼消息,這段日子我不是沒有試著打聽過,但是我知道的說不定還沒有茶樓裡說書的多,就算知道胡家是冤枉的,但是有些事情,真的不是努力就有用。」說到這裡,她的心裡忽然有些傷感。「所以你也別覺得我做這件事情有什麼委屈,我倒認為挺好的,起碼……我能夠幫上一點忙。」
那些狗血電視劇裡總會說有什麼得力的幫手,一下子就能夠打探出真相來,但實際上,她這幾個月想了各種辦法打聽,知道的仍只有那一些,如果不是這陣子朝堂上兩派人馬鬧得凶,讓她可以抽絲剝繭理出些頭緒來,只怕再過個一年半載,她還是無法理解胡家那一場災禍到底從何而來。
既然現在能夠幫點忙,她也沒有拒絕的理由,若說她真有什麼顧慮,也只有肚子裡那塊肉了。
「你……」胡靖惟忽然想叫她別答應,可是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吐不出來。
他心裡壓抑得很,以致於當他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居然衝動的緊緊抱住了她。
在坦白身份之前,他從來沒想過能有機會摟她入懷,只是一時的衝動之後,感覺到她嬌小的身子乖順的窩在懷中,他再也放不開手了。
「別怕,不管發生什麼事,我一定會護你和孩子周全。」
他低啞的聲音從她的耳梢蕩過,沉著而迷人的嗓音讓她深深著迷,並且相信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她很想回抱住他,可是她還是有理智的,橫亙在他們之間的,不只是身份,還有肚子裡的孩子。
她苦澀的想推開他。「我相信你,放開我吧,我們這樣……不合適……」
「不!」胡靖惟收緊了雙臂,不讓她掙脫。「只要這件事了了,我們就能好好在一起了。」
他很想大聲的告訴她,其實他就是她的丈夫,他們這樣抱著沒有任何的不合適,但是這麼一來,他該如何解釋他為什麼能讓自己的妻兒去冒險,她會不會又因此誤會他的用心?
許櫻兒不知道他心裡的糾結,只曉得自己又要被這個不善言辭的男人說哭了,她紅著眼,吸了吸鼻子,緊緊回抱住他的腰。「好!」
在這一刻,她不願多想未來可能要面對的困難,就算只有一瞬間,她也不想再壓抑對他的感情,只想好好享受著幸福。
她再也無法克制自己的愛情。
第7章(1)
壓抑許久的肌肉狂熱患者,一旦解禁了之後會是什麼樣子?
許櫻兒不想承認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她正在偷看剛沐浴出來的男人那裸露的結實肌肉,不自覺用手背抹了抹嘴角。
她不要求多,真的,就只是看一眼而已……
「你的手在做什麼?」胡靖惟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絲羞窘的怒氣,盯著某人摸上他腰腹的小手。
許櫻兒抬頭看著某人的大鬍子,慢吞吞地收回了手,厚著臉皮道:「嘿嘿,這是意外,我也不知道手為什麼不小心就摸到了。」
他無奈的看著她無賴的神色,乾脆用他的大掌包覆住她的手。「以前怎麼就沒見你發生過這種意外,嗯?」
最後一個字彷彿核子彈,在她腦袋裡頭炸出了一朵蕈狀雲,讓她瞬間腦袋發暈,心臟跳得像是要衝出胸口一樣。
天啊,他的聲音真是逆天了,如果之前他的嗓音是那種迷人到可以讓人耳朵懷孕的程度,剛剛最後那一聲,大約已經到了能無性生殖的地步。
「怎麼又不說話了,嗯?」胡靖惟放開她的手,套上外衣,一轉頭,見她又傻傻的楞在那裡,臉頰還泛著紅暈,他不免困惑的想,難道是屋子裡擺太多火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