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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寄秋

  眼神微帶著無奈的宇文浩雲在心裡暗歎,要不是有他一路派人暗中保護著,憑她們主僕三人,豈能安然無恙的出城。

  嬌生慣養的公主不明世道險惡,她看到的是歌舞昇平,哪知藏污納垢的暗處潛藏了多少伺機而動的眼,等著張口吞咬。

  「你說夠了沒,盡挑本公……本公子的毛病,既然你不是銜命而來,那麼就慢慢欣賞你的風花雪月,本公子沒那閒工夫和你話別。」真拗口,舌頭快打結了。

  不想被逮回宮的鳳迎晞是名副其實的急性子,一瞧宇文浩雲並無動靜,她心喜之餘趕緊和侍女使使眼神,打算先溜了再說。

  誰曉得他會不會出爾反爾,先讓她放下戒心,然後拖延時間,暗中通報內侍,讓她空歡喜一場,羽翼未豐便先折翅。

  宮裡的人最擅長表裡不一過日子,連和她走得最近的太子也常常誑她,好報她多年前誤潑他一身蜂蜜的舊怨。

  哼!那個毛沒長齊的鳳承焰真的把膽子養大了,等她哪天回宮了,一定在他床上放一窩蟾蜍,讓他嚇得滾下床,不敢再小覷她這個鬼見愁皇姐。

  「慢著。」

  那聲慢,聽得鳳迎晞心驚,粉色小臉不快地一沉。「你又想幹什麼,想阻礙本公子的路嗎?」

  「非也,臣……浩雲有意到南方一遊,正巧與公子同路,不妨一道而行吧!」

  他說得中規中炬,好像一切依禮而行。

  「哪那麼剛好,你是不是想就近監視我?」她就知道不能太早安心,他根本在兜著圈子,誘她上鉤。

  宇文浩雲一抬手,馬上有人收走茶具。「巧合罷了,勿作多想。」

  「在你身上哪有巧合,你給本公主……咳!咳!是本公子說說,你到底為什麼事出城。」任何事一扯到宇文浩雲就絕對不簡單。

  雖說他是她和太子的傳道授業的老師,可明眼人都看得出父皇對他的倚重,不僅將皇朝中最具份量的龍子鳳女交由他教導,甚至一教數年不曾有過替換,深受皇恩信任。

  若是傳聞無誤,他必是宇文相爺辭官養老所培養的新血,下一任宰相人選,那麼他更應該陪著太子,輔佐他成為新君,而非無所事事的四處閒逛。

  疑惑的鳳迎晞在心裡想著,對他的話大打折扣,並未全盤接收。

  「公子的疑心病甚重,這是天性使然呢!還是因人而異?」太過聰穎,對他接下來的事並無益處。

  眼眸深處多了一抹深思,宇文浩雲看著皎潔明月的玉顏,心中有絲掙扎和不願,但是……

  人似河中萍,浮沉任由它。

  「你……你太可恨了,老捉我語病,你愛跟便跟,我就不信你能玩出什麼花樣。」她賭氣的說,一張可人的瓜子臉鼓得漲漲的。

  他眼含疼寵的笑意,但臉上仍是一成不變的肅穆。「浩雲備妥了馬車,請公子上車。」

  「什麼,你連馬車也準備好了?」她大驚失色,感到輸人一籌。

  鳳迎晞的沮喪一點也不影響少根筋的侍女,一旁的小兔十分開心的高喊著,「太好了,有馬車耶!我們不用累個半死,走斷兩條腿……噢!誰打我?」太準了,剛好是公主扇子打下的位置。

  「飯多吃,話少說。」小心禍從口出。

  「香……延香,你為什麼打我?」她泛淚光,一副備受凌虐的委屈模樣。

  懶得和蠢人多談一句的傅延香先將三人行囊往馬車放,面色清冷的立於車旁,等候主子移駕。

  沒人理會的小兔不曉得自己說錯什麼,只好有樣學樣地挨著傅延香,當個盡責的侍女。

  「公子大可不必猜測浩雲的用心,這些年來,浩雲的心始終忠於君、忠於國、忠於社稷百姓,不曾動搖。」也忠於你。這句話他放在心底,未曾出口。

  「就怕你太忠心,把我給賣了,不要跟我說你不知道宮中的流言。」她忿忿不休,有些不滿他接受聖上的指婚。

  宇文浩雲故作不解的問道:「是何流言?」

  「你還裝傻,就是我和你……呃……那個……你……哼!本公子不說了。」她氣得臉微紅,拍開他欲攙扶她上馬車的手。

  畢竟是臉薄的女子,哪說得出口羞人的終身大事,鳳迎晞惱怒地氣悶在心,圓瞪的眼珠又大又亮,不甘心他竟像無事人般一語帶過。

  為什麼他無動於衷,只有她一個人苦惱不已,難道他真想娶個公主回相府供著,好保他仕途一帆風順,高居相位,代代位極人臣?

  「小心絆腳……」

  宇文浩雲的警告來遲一步,怒氣沖沖的公主沒瞧見馬車內多鋪了一層厚重暖墊,不小心絆了下,整個身子頓時往前一撲。

  倏地,一道風似的身影輕盈掠過,以為會跌疼的她落入一堵寬厚胸膛中,瞬間暖意緊緊包覆著她。

  「宇、宇文浩雲你……你快給本公主放手!」他靠得好近,近得她好不自在。

  誰知宇文浩雲不僅不放開,反而眼露深意地將嬌貴人兒拉入懷中。「為免暴露身份,我建議延香她們最好也做男子打扮,另外,從今日起你得改口喊我宇文大哥。」

  「我不……」

  「這是你當年允諾的第二件事,凡事必須聽從我的意思,不可擅自行動。」

  「什麼?」這根本是吃定她了嘛!

  有口難言的鳳迎晞瞪大了眼,悔不當初,沒想到一時的糊塗,竟平白送給宇文浩雲制住她的利器。

  第4章(1)

  萬安縣幅員不大,但人口眾多,治安還算良好,少有盜匪出沒,縣令張大烏是位勤政愛民的好官,不苛重稅不擾民,百姓安居樂業。

  此地早年以文人書院居多,家家戶戶勤學向上,以期考取功名,報效國家。

  可近年來卻是武風盛行,童子學武不重文,教人識字的私塾一間間的關門,取而代之的是喝聲連連的武館,舞棍弄槍的強身健體。

  起因是此地便是智者魯仲楊的故鄉,當時他以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之身慘遭盜匪殺害,甚至老父幼子也無力保護,妻子更遭姦淫至死。

  因此存活下來的後人便決定棄文從武,先有能力保護自己,才能守衛家園。

  萬安縣第一間武館便是魯家後人所開設,沿至今時今日已是第三代,徒眾上萬,縣內一半的武館為魯家人所有,盛名一時。

  而當家主事的魯子胥修繕舊宅,築閣建塘,從裡到外整修得煥然一新,延續先人風光,再創新局面。

  「來來來,大口吃肉,大口飲酒,就當自個兒家裡,別跟我客套,好酒好菜不怕你胃口大。」豪爽的主人先乾為敬,杯底見空。

  「魯子,別把酒當菜飲得太凶,小心傷胃。」沒陪他一起狂飲的宇文浩雲小啜一口,細細品味貴州茅台的回甘香醇。

  「哈哈,我這是鐵胃,再來個三、五罈陳年老酒也傷不了分毫,人生得意須盡歡呀!」魯子胥豪氣萬丈的發出大笑聲,胸口震動得連桌子都會搖,讓人感受到他的笑聲有多渾厚。

  「就怕樂極生悲,醉在酒罈子裡,分不清懷裡抱的是娘子或是母豬。」他取笑地倜儻好友的失態。

  「哎呀!別再提那件丟人現眼的蠢事,我婆娘又想拎我耳朵了。」

  魯子胥是個大而化之的魯夫,每當黃酒一入肚便得了失心瘋似的,一喝再喝的找人拼酒,直到醉倒在地為止。

  有回可誇張了,鄰縣的大富人家嫁女兒,應邀前往的他喝個稀巴爛,還不許人扶,醉得搖搖晃的,把街坊養的小母豬當成迎娶不久的新婦,抱著不放又親又啄,直喊親親娘子。

  他妻子知情後氣得三天不准他回房,此事也淪為百姓口中笑談,不時提起來笑個兩聲。

  「知道酒品差就該節制,不要以為身子壯就沒事,酒是穿腸毒藥……」多飲無益。

  「得了、得了,多喝兩口酒,別給老子洗耳朵,每回見你都要念上兩句,怎麼嘴巴都不會酸。」誰能解憂,唯有杜康。

  「噗哧!」果然不是她一人受難,還有人跟她一樣苦海無邊,上岸太難。

  吃吃的笑聲,令把酒言歡的好朋友不約而同地看向秀雅進食的俊逸公子。

  「他」吃東西的樣子真好看,斯文又秀氣,像一幅掛在書房的仕女畫。

  魯子胥對「他」很有好感,忍不住抱怨起來。

  「你也有同感是吧!他一念起人來,就像老太婆的裹腳布,又臭又長,讓人腦子發暈,直想喊救命。」他是過來人,深受其害。

  「嗯!嗯!我常想他上輩子一定是啞巴,或是百口莫辯的冤死鬼,這輩子才滿嘴滔滔不絕的大道理,好報復他有口難言的抑鬱。前世有所失,今生才補全。」魯子胥跟「他」簡直是想見恨晚,點頭如搗蒜。

  「沒錯、沒錯,深得我心呀!這句話說到我心坎底了,瞧他絮絮叨叨,不放過任何一個說教的機會,我真煩惱他這爛個性幾時才能取得如花美眷。」

  「很難吧!誰受得了他興致一來的長篇大訓,每回我都被他逼得快發瘋了,很想用塊布塞他嘴巴,看他能不能少說一句。」誰嫁給他真是誰倒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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