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飛笑容微斂。「七千五百兩。」
「八千兩!」顧行朗氣定神閒地道。
「顧行朗,你……」岑飛一咬牙,又道:「八千五百兩。」
「九千兩!」顧行朗根本不理會他,反正老子有得是錢。
穆探花驚愕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她連忙彎身湊近顧行朗耳邊,像是由齒縫擠出聲音般顫抖的道:「少爺,你沒有那麼多錢啊!」
她不僅僅是顧行朗的婢女,依他對她的信任,所有錢財原則上也是交到她手中,他只要出一張嘴,她就得四處結帳撒錢,而此時她的兜裡不過六千多兩銀子,離九千兩還差得遠呢!
孰料顧行朗一點都不擔心。「沒關係,錢不夠本少爺和爺爺借就好,就算爺爺沒錢,難道他會看著我丟臉?肯定會去找爹拿的。」
顧行朗的爺爺名叫顧天雲,曾經在朝為官,到了四品才致仕回家,雖然官職不大,不過名聲不錯,落得了個兩袖清風的美稱,幸好他兒子顧元鵬很有商業腦袋,打下了顧家布莊的天下,顧天雲才得已安享晚年。不過雖然顧天雲為人嚴肅,剛正不阿,唯一的軟肋卻是顧行朗這個大孫子,顧天雲寵溺他的程度幾乎是有求必應,所以替他弄來數千兩確實不是問題。
「少爺,這妓院的競價是要當場付清的吧?老太爺如今不知在哪個寺廟裡參禪,要籌錢也需要時間,更不用說他若向老爺拿錢,老爺還不打斷你的腿?」穆探花有些緊張的提醒道,她方才可聽清楚了鴇母說的遊戲規則。
顧行朗一聽,眉頭微皺,這確實是個問題,不過要在這銀兩上輸給岑飛,他是絕對不甘心。
千難萬難之中,想不到一直默不吭聲的顧行朝居然開口了,「大哥,不必擔心錢的事情。」他一副輸人不輸陣的樣子,大方地道:「我認識一位黃公子,就坐在對面。以我和他的交情,借個幾千兩不成問題,現在我已經在布莊工作,向莊裡的錢管事調錢只是小事,瞧那岑飛態度高傲,對我們顧家諸多奚落,這口氣絕對不能吞下!大哥你儘管去借,這幾千兩我讓布莊替你墊了!」
黃公子?怎麼從來沒聽過京城有這號人物?穆探花總覺得這個平時總是笑臉迎人、謙和有禮的二少爺,今天這麼積極實在很有問題。
顧行朗卻一點也不懷疑弟弟會有什麼壞心眼,畢竟他平時與這個弟弟雖無往來,但兩人也從未交惡或不和。「行朝,我今天才發現你真是個好兄弟,以後你在京城裡的吃喝玩樂,哥哥我全包了!」
「那就多謝大哥了。」顧行朝含蓄地一笑,起身朝著對面某位公子走去,果然沒兩下那位公子就看向顧行朗,朝著顧行朗點頭微笑。
成了!顧行朗也回以燦爛的一笑,想不到這位黃公子如此仗義,他現在要放開手腳好好大幹一場了!
這時候,氣勢被打壓得差不多的岑飛,突然一拍案,像是豁出去一般大喝道:「九千五百兩!」
「嘩——」群眾嘩然之聲四起。
連鴇母都聽得有些心驚膽跳,一個花魁出閣要花到九千五百兩,這要在別的地方,買下十個花魁都有剩了啊!
顧行朗如今底氣十足,更是囂張忘我地道:「一萬兩!」
這已經是天價中的天價了,岑飛終於敗下陣,於是如花的出閣以一萬兩成交。
每個人都圍了過來向顧行朗恭喜,巴結奉承的話滿天飛,頓時讓顧行朗一陣飄飄然。
穆探花第一次經歷如此刺激的場面,心跳快得怎樣都無法平靜,以現代的話比喻,就好比是拿一棟帝寶的錢去買一個女人,這對她來說簡直跟瘋了沒兩樣。
轉頭一看,顧行朝與岑飛早就不見了,而顧行朗猶自得意著,那什麼黃公子也在他身旁吹捧著,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這一幕很刺眼,心跳越來越快,一種莫名的不安油然而生,她只能默默祈求上天,希望不是什麼不好的預兆。
第2章(1)
有了黃公子的金援,顧行朗很乾脆地付清了錢,離開妓院到了顧家布莊,果然錢管事恭敬地給了他一萬兩,說是二少爺交代的,而他也將銀兩親自交還給黃公子,之後便施施然地離開,還帶著穆探花逛街買了些東西才回府,準備明日再赴怡紅院,與如花好好溫存一番。
只是顧行朗主僕倆才剛跨進顧府大門,就察覺到氣氛異常凝重,有種風雨欲來之勢,而門房也對顧行朗的詢問噤口不語,把他們主僕倆帶到正廳後便逃之夭夭。
顧行朗一進廳,便愣在當場,因為廳裡不僅爺爺顧天雲、父親顧元鵬、繼母朱氏和提早回府的顧行朝都在,連他小時候的乳母碧花,也就是他生母劉氏的侍婢也在場。
這些人裡,顧天雲常跑寺廟甚少出現,朱氏對他很是冷淡,通常也不理會他的事,至於他的乳母碧花,在劉氏於他卜歲時過世後也離府而去,居然連她都冒了出來?
「爹啊,我知道我今天偷跑出去你很生氣,不過也不需要擺這麼大陣仗嚇我吧?」顧行朗不以為意地道。
「孽子!」顧元鵬氣到連雙頰的肉都在顫抖。「你說!你去哪裡了?」
「我去……嘿!爹你也知道我去怡紅院嘛,男人這種事說那麼清楚幹麼?我今天可沒喝酒玩樂,行朝也跟我一起去了。」顧行朗嘿嘿笑道。
詎料顧行朝搖頭道:「我只是怕大哥你做出蠢事才跟去的,不過我不習慣那裡的淫靡之氣,所以半途就離開了,之後大哥你去了哪裡,我可不知道。」
顧行朗皺了皺眉,覺得弟弟的話有些不對勁,卻沒有反駁。
此時顧元鵬又怒火熊熊地問:「你離開怡紅院之後,去了哪裡?」
「去了布莊啊!」反正這件事遲早會被知道,而且他缺錢一向是到布莊拿的,因此也沒有隱瞞。「我拿了銀子交給一個黃公子,因為我在怡紅院的錢不夠,就先和他借……」
「哼!嫖個妓需要花到萬兩銀子,你當你爹是傻子嗎?!」顧元鵬原來早就打聽清楚了,兩手重重地在椅把上一拍。「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把錢交給陸家的人了?」
「陸家的人?」顧行朗聽得一頭霧水。「沒有啊,我為什麼要把錢交給陸家的人?」
顧元鵬口中陸家的人,就是顧家布莊的死對頭陸家布莊。在顧行朗出生前,顧元鵬與陸家的家主陸展文原是摯交好友,同時追求劉氏。最後劉氏嫁給了顧元鵬,顧陸兩家因而翻臉,成了生意上最大的敵人,所以只要事情牽扯到姓陸的,顧元鵬都特別生氣。
「你不要再隱瞞了!錢管事已經告訴我,你向他支領了一萬兩,然後親自交給陸家的人!」顧元鵬痛心地搖頭,簡直是恨鐵不成鋼。「你知不知道,我們顧家和陸家最近都在爭取皇宮裡採購雲綢的生意,那一萬兩是為父準備用來買絲線的,你居然把錢送給了陸家?!」
「不可能!我明明把錢交給了黃公子。」顧行朗連忙看向弟弟。「行朝,你向爹解釋一下,那黃公子是你介紹給我的,一萬兩也是你說可以讓布莊替我墊款……」
穆探花原本默默的在旁聆聽,這場種合無論如何都沒有她這個小婢說話的餘地,但聽到顧行朗單純去競標個花魁的事被渲染抹黑成這個樣子,她也忍不住開口了,「老爺,我也聽到二少爺說會介紹一個黃公子給大少爺,還有布莊墊錢的事也是……」
「賤婢!主人們說話,你開什麼口?!」顧行朝大喝一聲打斷她的話,把這件事撇得一乾二淨。「我不認識什麼黃公子,大哥你可別把這件事栽給我,還叫你的小婢誣蔑我,這可是欺宗忘祖的事啊!還有,布莊的錢我哪裡能動?我不過剛接觸布莊的生意,根本碰不到銀兩啊!」
顧行朗的表情變得凝重,憤憤地看向顧行朝,後者一副無辜的樣子,只不過眼中的陰鷙卻顯露無疑,他又看向父親與朱氏,父親自然是怒氣沖沖,但朱氏卻是冷笑不止。
顧行朗突然覺得,今天這一幕是算計好的,自己似乎踏入了什麼陷阱,而幕後的主使者,朱氏與顧行朝絕對脫不了關係!
「老爺,不要與他多說了,顧行朗會與陸家的人接頭其來有自,咱們直接把事情說開吧。」朱氏說道:「碧花,你出來。」
碧花小心翼翼地站了出來,表情滿是不安。
「把你知道的,有關劉氏與陸展文的私情說出來!」朱氏喝道。
碧花微微一抖,低下頭像是慚愧又像是害怕地道:「當年我隨小姐嫁入顧府後,小姐其實……其實與陸員外還有來往,有時老爺至外地採買時,小姐便會趁著夜色與陸員外私會,甚至在大少爺出生後,小姐還曾經好幾次偷偷把大少爺抱給陸員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