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過分了!這些太監們真是無法無天,你好歹也是公主,怎可以住在那種地方!太后怎不管呢?我得去跟父皇講!」都怪自己走得太倉促,沒交代人照顧她。
「不不!你別那麼生氣,我喜歡住在北苑。」
段玄禎的怒氣讓月茶嚇一跳,她搬到北苑居住,原先或許有些怨天尤人,但這幾年她已很習慣這樣的生活,甚至喜歡這屬於她個人的一方天地,在那裡她不需擔心有宮女或太監會恥笑她,過得怡然自得。
「你喜歡住在北苑?」段玄禎不禁訝異。
「是啊!你不覺得後花園像一處世外仙境?」
她的心變得很淡泊,她常到後花園蕩鞦韆、唱詩歌,常常一玩就是一個下午,若不思慮其他的,這樣的生活其實很愜意。
「沒錯!那座園子是很漂亮,但你住的地方不應該在北苑,旁邊有尼庵,而且緊鄰著冷宮。」
「靠近冷宮也沒什麼不好啊!我還在冷宮裡認識了一位非常特別的人。」
「特別的人?」被打入冷宮還會有什麼好特別的,不過就是淒淒慘慘慼慼吧!
「嗯,方姨她不但貌美,而且學識廣博,是個醫者,她教了我不少醫藥知識。」
「這麼特別的女子,怎會被打入冷宮呢?」段玄禎俊逸的面容透露出不解。
「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
在相熟後,月茶曾經問其原因,但沒得到答案。
「但方姨總是不說原因,只說男人都是沒恆心、沒毅力的笨蛋!」
「呃,她這是在罵先帝嗎?但先帝是很癡情的。」
「一定不是罵我父皇,父皇都癡情到跟著我娘親走了……」月茶忽然想到這都是因為她的緣故,於是難過了起來,「要不是我,娘親也不會抑鬱而亡,父皇就不會……」
段玄禎心中一熱。
「月茶,別把錯往自個兒身上攬,你娘親若當初不是以貌取勝,也不會將美醜看得這麼重要,將自己困死愁城,看不到你現在美麗的模樣。」
月茶淚珠如雨滴落,那個長年系結於心中的死結,似乎解開了。
大家都認為是她剋死她父皇及娘親,自然她自己也是這麼以為,因此,在她稚齡時便曾有過厭世的念頭,只是她太小,沒有那種勇氣。
後來,遇見禎皇兄,他接納她,沒嫌棄她,讓她有了活著的希望,而今的他又給了她活下去的自信。
「別哭了,讓人看見,還以為我欺負你了。」身著華美錦衣加上身形俊逸,氣度不凡,段玄禎在茶樓裡是非常引人注目的。
月茶瞄了四週一眼,果真有許多人盯著他們看,她趕緊抹掉淚痕,低垂著頭。
「不要想不開心的事了,我帶你去好好的玩一玩!」段玄禎一手拉起月茶,一手拿出銀子,就走出茶樓了。
先去買髮簪吧!月茶的頭髮又披散下來了。
但是,去哪裡買髮簪呢?
有了!到心蘭常去的那家,心蘭說過,那裡的東西精緻稀有,皇城的名媛淑女都喜歡光顧。
月茶被動的跟在段玄禎後頭,她禁不住偷偷地打量起牽住她的那隻手,他的手掌好大、好溫暖……
莫名地,月茶的心跳急促起來,她連忙甩開腦子裡的想法,將注意力轉移到熱鬧的街上。
買完東西後,段玄禎帶月茶逛街市,他們笑著欣賞那些攤販秈顧客的討價還價,笑著跟人潮走動,笑著吃遍每一個小吃攤。
時光在愉快的情緒下十分容易消逝,太陽落山後,他們才盡興的回到北苑,他送她到房門口。
「明天我再來找你。」他輕道。
「嗯,我進去了。」月茶望了段玄禎一眼。
月茶轉進屋裡後,段玄禎仍站在那兒,凝視一會兒才依依不捨的離去。
「遠香榭」一半建在岸上,一半伸向水面,凌空架於水波上,佇立池邊,池水清清,是夏日賞荷的好地方。
憑欄四顧,只見荷花的風流麗姿,猶似亭亭玉立的仙子在碧波中美目流盼,微風驟起,掀起一片綠浪,送來陣陣的荷香……
此時,段玄禎和月茶的心是悠然的,望著滿池青翠,粉黛出水,盡情領略荷花的嬌美、幽雅和高潔的風骨。
「那朵白荷真美!」月茶出聲讚歎。
是啊!那朵白荷就如她一般。
段玄禎原本賞荷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月茶。
同一刻,月茶也不經意的抬眼,晶亮的美眸碰巧對上他如子夜般漆黑的星眸,白皙柔嫩的臉上頓時染上一抹酡紅,月茶嬌羞的垂下頭,段玄禎這才收回自己放肆的目光。
原本悠然賞荷的氛圍,卻因兩人不自禁流洩的情意而顯得窘迫。
月茶的心跳得很快。
為什麼會這樣?她對禎皇兄的感覺都不對勁了!
難道是因為長大了……
月茶驀然甦醒的女性自覺令她羞澀。
她得找話說說,化解心上那種怪異!
「皇兄,你和皇姊訂親了嗎?」在北苑很多事是傳不進來的。
段玄禎轉過頭望著她,兩人目光相對,他手中的書一落,突然覺得萬種喜悅湧上心頭。
她在意他!
他就怕因為年紀的差距,讓她只把自己當成親皇兄般尊敬仰慕,所以什麼都不敢表示。
「當然沒有。」
他想解釋他和心蘭的關係讓她明瞭,但又怕突兀的感情表現,會使她退怯,畢竟他秈她分開那麼多年,他沒把握自己在她的心中有多少份量。
聞言,月茶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她心裡奔騰著、雀躍著,那種感覺就像乍見開在他們四周滿池的白荷,令人又驚又喜。
接下來,兩人就這樣一直默默無語直至黃昏,雖然沒有說話,可是兩人之間卻有了不必明言的情意溝通。
心蘭和玉珍坐在干元宮的大廳裡,她們在等段玄禎。
太監和宮女們小心翼翼的伺候著,眼下他們如臨大敵般,他們知道這兩位可不比他們的主子玄禎皇子。
心蘭公主雖長得美若天仙,但心腸卻惡如毒蠍,極為驕縱殘酷的性情,令伺候她的人害怕。
不久之前,有位小宮女因為將茶泡得太燙了,她一氣之下便將整個杯子往小宮女的頭上砸,毀了小宮女的容貌。小宮女傷好了之後,她卻嫌那疤痕太醜、太礙眼,硬是將小宮女趕出宮。
這時,一名宮女誠惶誠恐的端上茶,心蘭的目光不經意瞟見她那一頭烏黑亮麗的頭髮。
她不悅地對她說:「你明天就把頭髮給我剪了!」
宮女驚愕地抬起頭,慌忙跪地,「公主……奴婢犯了什麼錯?」她不明白她哪裡得罪了心蘭公主,為何要她剪髮,頭髮是女人的第二生命啊!
「我叫你剪,需要什麼理由嗎?」心蘭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但是宮裡的規矩是要盤發的,奴婢剪了發要怎麼見人?」她快要哭出來了。
「我管你怎麼見人,總之,你那一頭頭髮不准在禎皇子的面前出現!」
啊!她懂了,原來是心蘭公主的嫉妒心在作祟。
「求公主饒了奴婢吧!奴婢從明天起就把頭髮染黃,再也不以原來的髮色示人!」如果她把頭髮剪了,卯何還能留在宮裡啊!
玉珍瞧了瞧跪在地上懇求的宮女,搖搖頭,心想,這宮女又沒什麼姿色,不過就是頭髮好看了點,心蘭在嫉妒什麼呀!
「心蘭,我看就別剪她的頭髮了,要是讓玄禎知道,不知又會發多大的脾氣。」玉珍勸說。
她倒沒想到這點,「嗯,好吧!你記住,一定要把頭髮染黃,不然我一定剪了它!」她是絕對見不得有人有跟她一樣好看的東西。
「是公主,奴婢一定會記住。」向心蘭磕了頭,她趕緊退下。
處置完,心蘭軟啜了一日茶,心想,那宮女應該只有十四、五歲吧!雖然她可以叫她把頭髮染黃,但那麼年輕的歲數,她卻只有嫉妒的份了。
想她為玄禎蹉跎了少女年華,但他可曾將自己放在心上?
「唉……」心蘭從朱紅的唇瓣中吐出一聲歎息。
「怎麼了?茶不好喝嗎?」玉珍出聲問,這話一說,嚇壞屋裡的眾太監、侍女。
不會吧!這是大皇子平常最愛喝的特製白毫銀針,可是珍貴的不得了。
「我就快十九歲了。」
「我跟你同年,我怎會不知道?」玉珍隨口回她。
「那你怎麼一點都不會急呢?」
「急?」
玉珍想了想,終於瞭解她的意思。
「我急沒用,你和玄禎的婚事,一天不確定下來,玄祺是不會死心來娶我的。」
她知道玄祺不討厭她,這幾年,她摸透了他的好惡,就是想讓他喜歡上她,只是他從小就愛慕著心蘭,若不讓他死心,她做得再好也是白費心機。
段玄禎一回宮,就看見心蘭和玉珍在大廳。
「心蘭、玉珍,你們找我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來嗎?」等了太久,心蘭沒好氣的回他。
又是這種對話,待會兒准吵起來。
「心蘭!」玉珍出聲提醒。
「我累了,你們去找玄祺吧!他那裡好像有一些吐番送來的葡萄。」玄禎以食物誘說,希望能擺脫她們,說完便往自己的寢殿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