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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莫顏

  看來他再不滿意這門親事,也不敢當眾打皇上的臉。在府內,不去敬茶,外頭沒人知道,但是出了侯府大門,一堆眼睛盯著,他若是不陪她回門,肯定會傳到皇上耳朵裡去。

  也就是說,他今日打算跟她一起作戲了嗎?

  她緩緩走向馬車,上車前,忍不住抬眼瞟了他一眼。瞧那張活閻王般的死相,她很懷疑回到牧家見到她爹時,他還能裝得出笑臉來?

  想到她爹那張狐狸般的笑臉對上這張敬酒不吃吃罰酒的冷臉,若是女婿不給丈人面子,不知丈人還笑得出來嗎?

  「噗……」真糟糕,她怎麼就起了幸災樂禍的心思呢?

  儘管她極力憋住笑,以為沒人注意,殊不知卻被耳力很好的符彥麟給聽到了,始終不看她一眼的他,破例將視線投向她,將她憋笑的表情看進眼裡。

  「斗犬遇上狐狸,不知誰會贏?」在經過他身邊時,她嘴裡嘀咕了這麼一句。

  符彥麟擰眉,見她上了馬車,便也翻身上馬,在前頭領著馬車和一隊親兵,浩浩蕩蕩地朝牧府前進。

  坐在馬車裡的牧浣青,悄悄掀起前面的車簾打量丈夫。不可否認的,今日身著武服的他,騎著大馬,確實威風俊朗,浩氣凜然,一點也不輸給北方健壯英武的男兒,單單只是一道背影,便彰顯出總兵大人的氣勢,而據說這位總兵大人還是個武狀元,功夫了得。

  她爹牧滄英曾經是太子少保,也是大內高手,現在官拜兵部侍郎,這麼多年也浸染了文官的儒雅之氣,但那骨子裡的武魂卻從未消失,這是只有和牧大人動手打過一架的親生女兒才會清楚的事。

  就不知這兩人一旦動手過招會是誰贏?想到兩人打得如火如荼,她這顆心就有些熱血沸騰起來。

  若是他們能打一架就好了,不管誰輸,她的心情都會很好,因為幻想得很開心,她的嘴角不禁彎起了弧度。

  侯府這兒的馬車一出發,牧府那裡便有負責來探聽的人趕回去通報,因此此刻牧府正門大開,牧大人含笑領著一眾妻妾和僕人們,在大門處等著迎接女兒和女婿回門。

  符彥麟騎在馬上,遠遠瞧見牧滄英笑得一臉親和,那笑容十分剌眼,讓他鷹眸微瞇,怒芒暗閃。

  哼!這隻老狐狸……他突然頓住,斗犬遇上狐狸?

  他恍悟什麼,回頭瞪向馬車裡的女人。她好大的膽子,竟敢罵他是斗犬?

  牧浣青不知道符彥麟在瞪她,當車門打開,小廝已經將踩凳放好,她提起裙子就要下車,誰知鎮遠侯突然上前,向她伸出了手。

  平日都是由丫鬟來扶她的,牧浣青頓住,瞟了那寬大的手掌一眼,心下恍悟。回門這天,丈夫牽妻子下馬車,不單是給牧府面子,也是侯府的面子。

  她配合地伸出手,將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掌上。

  大掌一收,將她牢牢握住,扶她下車後,她本要收回,卻發現那隻手不但沒鬆開,反而收得更緊,有些捏疼了她的手。

  她意外地抬眼,對上符彥麟射來的厲眸,她呆住,尚未弄懂,他已經鬆開了手,轉身走向牧大人,搞得她一臉莫名其妙,悄悄揉著被捏疼的手,心下暗罵。這人有病啊?

  面對丈人和丈母娘,符彥麟已經換上平和的臉色,領著妻子拱手拜見兩人,牧浣青也自是露出微笑。

  一行人被迎進牧府,符彥麟隨牧大人到前廳與男眷們敘話,牧浣青則隨女眷們回到後院,娘親自是遣散了其他人,把女兒拉到屋裡說體己話。

  牧浣青隱瞞了洞房和敬茶之事,因為她不想讓娘為她心疼,更何況她沒那麼脆弱,不會因為夫君不與她圓房或是不陪她敬茶,天就會塌下來,她的日子照樣過,但是若說一切圓滿,娘親亦是不信的,所以她選擇半好半壞的回答。

  「畢竟是皇上賜婚,他也不敢拂了皇上的面子,爹也不好惹,所以他對我還算客氣。」她對娘親如是說。

  麗姨娘審視女兒的面容,雖然看不出有任何委屈之色,但她瞭解女兒,就算有事,女兒也捨不得讓她操心,遂輕拍女兒的手,輕聲道_?「將來不管發生何事,若有重大決定,莫要瞞著娘,你懂娘的心思的,嗯?」

  牧浣青望著娘親鄭重的眼神,心領神會,點了點頭。「娘,我答應你,大事會讓你知曉的。」

  「這就好。」麗姨娘笑得溫婉,目光是一片平靜。

  牧浣青望著娘,她喜歡娘親的善解人意,以及她身上散發的寧靜。在爹的後院中,娘不是最美的,卻是保養最得宜的,三十五歲的年紀看起來卻像二十幾歲,肌膚白嫩,臉上沒有歲月的皺紋,不像其他姨娘必須靠脂粉來遮掩蒼老的痕跡。

  牧浣青知道娘為何總能保持年輕,因為娘從不嫉妒、不爭不搶,也不費心思去討好爹,娘只為自己活,所以她的心很寬,好吃好睡的過日子,多了她這個女兒後,娘便為她和自己而活。

  在牧府用過午膳後,時辰不早,牧浣青也該離開了,她瞧了符彥麟一眼,見到他與爹有說有笑,舉止得體,就像一般的女婿應對丈人一般,並無任何異樣。

  她垂下臉,藏起眼中的失望,非常遺憾的歎了口氣。

  「怎麼沒打起來呢?」

  她以為沒人聽到,跟著丈夫拜別了父母,往馬車走去,在她踏上踩凳之前,符彥麟再度對她伸出手。

  她心想這是作戲,也不矯情,配合著把手放在他掌心上,讓他扶著上馬車。

  「你很希望我和你爹打起來?」

  牧浣青頓住,意外地抬眼看他,對上一雙冷然的目光。

  她沒料到他會突然跟她說話,還來不及反應,又聽他道——

  「那你可要失望了,本侯不是斗犬,也沒興致跟狐狸計較,徒惹他人看笑話。」

  她瞪大眼,呆呆的看著他,他則將她詫異的表情收進莫測高深的眼底,等她上了馬車,便收回手,轉身走向坐騎。

  牧浣青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待他走遠了,她才擰緊秀眉,小聲嘀咕。「還說不是斗犬,耳朵跟狗一樣靈敏,這樣都聽得到?」

  車伕得了命令,扯開韁繩啟程,一行人出了牧府大門,馬車才剛轉到大道上,很理所當然的,符彥麟連聲招呼也沒打,便策馬離開了。

  牧浣青從車窗瞥了那遠去的身影一眼,不以為意,她端坐在馬車上,閉上眼,靜心養神。

  回到侯府後,她丟了句命令給丫鬟,說自己要睡一會兒,不准任何人打擾,便把自己關在屋裡,實際上卻是施展輕功從窗戶溜出去。

  摸清了整個侯府大致的規模後,她行動起來就更加順暢。哪裡可以藏人、哪裡人少、僕人當值時間以及衛哨等等,她都一一記在腦子裡,她還順道摸了一份侯府建物圖,自己另外描摹一遍,並在上頭加些注記,然後才把原圖偷偷放回藏書樓去。

  當然,在她巡查侯府時,也會聽到府中的人談論她,這時候她會停下來,順道聽聽別人對她的評價。

  有人說她好欺負,新婚丈夫拋下她一人獨守空閨,她卻連氣都不敢吭一聲,也有人說她城府深,不愧是狡猾的牧大人教出來的女兒,懂得以退為進,就不知她能裝多久?

  這時候牧澱青便在心裡回答,你們放心,我會一直裝下去,因為姑娘我也很好奇你們家侯爺能夠裝多久?總不會天天都有軍事急召吧?

  還有人說,她是為了維持體面,畢竟丈夫在新婚時跑掉,這事傳出去,肯定會成為京中笑柄,所以不得不忍氣吞聲。

  牧浣青挑挑眉,默默記下。此人性喜陽奉陰違,人前裝好,人後說道,嘴不牢靠。

  除此之外,誰愛打混摸魚、誰私下開賭,以及誰又和誰搞曖昧,她都知道,她像是台下看戲的百姓,在侯府暗處看著這一幕幕上演的戲。

  這期間,她還撿了一個啞巴丫鬟到她的院子。這丫鬟原本是蔚房裡打雜的粗使丫鬟,因是啞巴,所以常被其他僕人欺負。牧浣青通知侯府總管,把這丫鬟從廚房要過來,以後就在她的院子裡幹活,還給她取了個好聽的新名兒「心語」。

  這件事在侯府裡傳開,眾人只當這位新夫人是為了表現自己的善心,才讓一個啞巴丫鬟做她的內院丫鬟,不過牧浣青卻不管別人怎麼想,她把心語收為己用,自有她的用意。

  第2章(2)

  侯府佔地寬廣,閣樓、庭院、花園遍佈,其中牧浣青最喜歡去的一處地方,便是馬房。

  她在北方草原生活了將近七個年頭,識馬是她的長才,對馬的喜愛更是異於常人,騎馬奔馳的渴望已深植在她的骨血中。

  好馬有靈性,她來了幾次之後,馬房裡所有的馬兒已識得她,也會親近她。

  京中貴胄養馬只注重馬的美觀,把它們當畜牲在養,但牧浣青不同,她把馬兒當成夥伴,為它們梳理鬃毛,幫它們抓抓癢,有時還會偷偷帶好吃的野果丹柰給馬兒嘗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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