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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煓梓

  「這才像話。」餘恨知挑眉,又探出頭跟馬伕囑付了幾句,然後再回到馬車內。

  「這附近有一座湖,我想下水去清洗一下身體,你要不要一起過來?」他一邊問上官雲中,一邊拿包袱,上官雲中都快傻眼了。

  「清、清洗?」他的意思是沐浴嗎,在野外?

  「是啊!」不然呢?「為了不耽誤行程,咱們幾乎都在野外紮營,也沒有辦法投宿客棧,身體都快髒死了。」

  她大小姐都睡車內,不曉得他和馬伕在星空下睡覺一點兒都不浪漫。除了想辦法防止蚊子咬,還得防止被蛇咬。這樣還不夠,為了顧慮她的安全,他和馬伕還必須輪流守夜,以防止他們被盜匪攻擊,都不知道他們有多辛苦。

  「呃……」上官雲中雖然不若餘恨知和馬伕來得辛苦,卻也不好受,骨頭被震得快散了不說,渾身骯髒不已兼酸痛,並沒有比他們好多少。

  「洗不洗隨你,我下去了。」他伸手抵住馬車邊緣就要跳下馬車,上官雲中急忙拉住他的袖子。

  「我、我也要洗……」她說得小小聲,小臉紅成一片,看得餘恨知好開心。

  「那就一起來啊!」餘恨知微笑。「又不是作奸犯科,幹嘛吞吞吐吐?」密謀策反都沒有她來得小聲。

  「嗯。」她點點頭,也拎著包袱跟他一起下車。

  車伕在他們都下了馬車以後,將馬牽到一旁的草地吃草。

  「你怎麼知道這附近有座湖?」上官雲中拎著包袱跟在餘恨知後頭,好奇地問餘恨知,只見他爽朗一笑。

  「不要忘了我以前是運私鹽的,這地方我來過,只是太久沒來,有點忘記而已。」幸好他眼尖,沒給錯過。

  「現在你不賣私鹽了?」她左顧右盼,發現這地方挺隱密的,樹木也多,遮掩不成問題。

  「啊,這是很難回答的問題。」餘恨知難為情地抿了抿嘴巴,有點不太想說。

  「還賣?」不用多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

  「通通改掉,就不像我了。」他已經為了她關閉賭場,又為了她,把一些亮品日明的東西都丟光,包括他引以為傲,花大錢托人縫製的黃金錦袍。販賣私鹽是他現在唯一僅存的樂趣,如果連這點樂趣都要剝奪,會不會太殘忍了一點兒?就放過他吧!

  「我就知道。」上官雲中念歸念,倒是沒有要他改邪歸正的意思,讓他大大鬆一口氣。

  餘恨知咧嘴一笑,兩人有說有笑地走向湖邊。

  一到了湖邊,上官雲中又開始緊張,屬於少女的矜持害羞表露無遺。

  「那個、那個……」

  「我先去洗,待會兒見。」一看到清澈的湖水,餘恨知登時感到全身發癢,迫不及待下水。

  「喂,等一下啊——」上官雲中試著叫住餘恨知,但他早已經消失在一塊巨石之後,根本不管她喊叫。

  她歎口氣,在石頭邊坐下來,望著一望無際的草原發呆。這個地方真的很妙,百步之外還是黃澄澄的沙地,越過森林後卻別有洞天,處處充滿驚喜。

  蒼翠的樹木有如天然屏幕,攀附在巨大樹木上的知了,在樹林裡此起彼落嗚叫個不停——「熱死啦!熱死啦!」真個是非常有趣。

  上官雲中拿手當扇子猛搖,突然發現知了會喊「熱死啦!」還真是有幾分道理,因為真的快熱死了。

  據說春天的知了會喊:「醒啦!」,夏天的知了會喊:「熱死啦!」秋天的知了會喊:「服了!」冬天的知了會喊:「完了」,是不是真的?

  「嘩啦!嘩啦!」

  巨石後頭傳來陣陣的潑水聲,將上官雲中的心潑得怦怦跳個不停,雙頰脹紅。

  她試著不去想像太過於不雅的場景,但接連不斷的潑水聲,一直刺激她的腦門,害她不由得亂想。

  其實你也不必羨慕我,說不定等這次旅行結束以後,你也會有哦!

  古芸媚促狹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差點沒燒掉她的耳根子。

  上官雲中倏地摀住自己的耳朵,將古芸媚的話置於耳外。

  都怪媚兒沒事亂說,害她胡思亂想,她得想著別的事情來轉移注意力……

  腦中浮現出古芸媚拉著自己的手摸她的小腹,暗示自己只要努力也可以擁有同樣幸福的畫面,上官雲中的臉又紅成一片,差點沒跳起來。

  對,她可念詩,利用念詩來撫平心情,就這麼辦!

  咳咳,要念了——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不對!念錯詩了,再重來。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又不對,再重新念過!

  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心有千千結——啊!她在幹什麼?翻遍普天下的詩集,難道就沒有一首不是談情說愛的嗎?

  有,很多,只是她現在心裡頭,只容得下這些風花雪月,乃至於忘了還有孟子講的: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這個至高無上的道理。

  冷靜,千萬要冷靜。

  上官雲中告誡自己。

  你只是沒遇過男人在你的背後洗澡,只要把他當成木偶不小心掉入水中就沒事了,就不會出現這麼多幻想……

  「雲中……」

  看,她就是胡思亂想,才會出現幻聽,不要理他就好了,就不會有事。

  「雲中。」

  她就說吧!就是因為自己老惦記著媚兒的話,所以幻覺才會離她越來越近,她乾脆改念佛號好了,說不定可以驅邪……

  「雲中——」

  「嚇!」

  餘恨知的大手,方才碰到上官雲中的肩膀,就被她驚人的尖叫聲給嚇得彈回原位。

  「你、你幹嘛突然尖叫啊?」嚇死人了,害他以為見鬼了,叫得這麼大聲。

  「你才是幹嘛突然間摸我呢!」她才會得失心瘋好不好?偷偷摸摸是想幹什麼?她可是個冰清玉潔的淑女,豈容得他胡來!

  「我叫了你好幾次都沒反應,以為你失神了,正想把你搖醒,怎麼知道你會突然尖叫?」還怪他,根本是她自己的問題,還好意思遷怒。

  「對不起。」上官雲中硬著頭皮認錯。「我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沒聽見你在叫我。」

  「你想什麼事情想得這麼入神?」真難得,她也會發呆。

  「呃……」想一些風花雪月,說出來豈不是要羞死人,打死不能讓他知道。

  「就,就想咱們什麼時候才能到達蘇州。」她隨便亂編一個理由。

  「就快了。」餘恨知皺眉。「依咱們趕路的速度,用不了幾天,就能抵達蘇州。」

  「那太好了。」上官雲中匆匆接話,就怕他又追問。

  餘恨知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她明顯在說謊,她那顆小腦袋瓜裡面,不曉得在想什麼事不讓他知道。

  「該你去洗了。」洗完了還得趕路,才能早點兒到達蘇州。

  「該、該我了?」上官雲中瞪大眼睛。

  「你不想洗?」隨便啦,不想洗就快點上路,節省時間。

  「也不是不想洗……」她難為情地瞥了他一眼,不曉得該怎麼說。

  「你怕我偷看?」他揣摩她的眼神,從中看到「色狼」兩個字,簡直是太侮辱他了。

  「沒有。」幹嘛猜得這麼準?「我只是不習慣有人在後面,感覺好奇怪……」

  「你希望我走開?」餘恨知問。

  上官雲中點點頭,她正是這個意思。

  「恐怕辦不到,我必須保護你。」荒郊野外的,誰知道會不會出現什麼猛獸,他得留下來跟對方博鬥。

  「可是……」

  「你不必擔心,我保證不會偷看,我的人品還沒有糟到那個地步。」他只是暴發戶,不是偷窺狂,她不必怕。

  「我不是這個意思……」哎呀,要她怎麼講,討厭死了。

  「你再囉唆,我就把你押上車,不讓你洗嘍!」見她猶豫不決,餘恨知又祭出威脅那一招,她果然馬上投降。

  「洗就洗!」上官雲中拎起包袱,下巴仰高的模樣就像是皇家公主,餘恨知不自覺低笑。

  有沒有這麼可愛啊,這個小妮子。

  原本他以為她是個優雅大方的淑女,沒想到卻意外的倔強有趣,大大超出他的期待。

  巨石後面傳來微弱的窸窣聲,餘恨知猜想上官雲中大概是在脫衣服,心跳的速度不知不覺地加快,腦中開始出現一些亂七八糟的畫面。

  不行,不能亂想。

  這次換他命令自己。

  雖然他很想偷看,不過他許下承諾不會越界,因此就算會憋到流鼻血也要忍耐,正所謂「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他一定要練到這個境界才行。

  餘恨知決定找些別的事情分散注意力,省得自己的腳一直發癢想往巨石後面跑,枉費他忍耐。

  他將心思放在上官流星上頭,納悶他會跑到哪裡去?他們已經不眠不休追了他許多天,按理說早該追上了,卻始終不見他的人影。難道說,他中途改變心意不去蘇州,或是又突然失神,回到終日恍惚的狀態?這兩種情況都有可能,也都使人洩氣,這代表他們白跑一趟。

  餘恨知在巨石前面抱頭沉思,上官雲中則縮在巨石後頭小心沐浴,就怕他不守承諾,突然現身,屆時無地方可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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