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咱們一塊兒走。」丁沐兒再次肯定了自己明智的決定。
走了一個時辰,霧漸漸散了,陽光露出臉來,兩人的身子也熱了,這才看到山裡已是面目全非、滿目瘡痍,舉目皆有樹幹折斷痕跡,還有不少來不及逃走而死掉的鳥獸,野雞、野豬、兔、鹿等,丁沐兒還看到野羊的屍體,忍不住在心中大呼可惜,這些可都是獵戶人家的獵物啊,這麼一來,未來有好一陣獵戶上山來會獵不到獵物了。
嗷嗚……
她好像聽到微弱的狗叫,腳步不由得慢了下來,扯了扯了阿信。「你聽到什麼聲音沒有?」
阿信頭也不回。「有。」
他走在前頭,步履不停,丁沐兒雖是慢了腳步,卻拖不住他,反而讓他拉著走。
她抗議著,「你聽到了還走?」
阿信哼道:「難道沿途有動物叫,咱們就得次次停下來找找在哪裡嗎?」
丁沐兒愣了一下才道:「也不是次次……這一路下來,只有現在聽到。」
阿信總算回頭了,他蹙眉看著她。「所以呢?要去找嗎?如果又下雨呢?山又崩呢?」
丁沐兒被他問得語塞,正想妥協在他不耐煩的目光中時,那聲求救的「嗷嗚」又來了,她的心一揪,很肯定的說道:「是狗!」
阿信橫了她一眼。「是龍也一樣!不管是什麼都不重要,我們現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下山。」說完,他又要走。
丁沐兒立馬兩隻手拉住他一隻手,懇求道:「我們找找,可能在附近……不,聽聲音一定是在附近,可能被樹幹或石塊壓著,只要搬開就能救它一命……」
阿信質疑的看著她,「如果在救它的時候,山又崩了呢?」
丁沐兒斬釘截鐵的說道:「不會那麼巧。」
「就會!」阿信不容置喙的說道:「昨日你堅持要更往山裡去,結果呢?就遇上了山崩,一次教訓還不夠,現在又頭腦發熱的要救狗了。」
「好吧!你走吧,我自個兒去找!」她前世就愛狗愛貓,時常去餵被人丟棄到山裡的貓狗,此刻又怎麼能忍心見死不救?
「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也不是為了一隻狗犧牲咱們兩條性命的時候,小陽一定很急的在等我們。」阿信想要她快點恢復理智,不惜搬出她的軟肋來。
然而這次卻無效了,丁沐兒態度十分堅決。「你不必再說了!你要走就先走,當日我既然救了你,今日我就一定要救它!」
阿信瞪著她,他會被她氣死!
現在是拿他跟狗相提並論就是了,這女人真是罵人都不帶一個髒字的……
不過,要在這種險峻的山裡找活物,他可比她在行多了。
他定住腳步,耳聽八方、眼觀四面,定了方位後便大步而去,那是跟下山截然不同的方向,她若是誤會他要下山,那就真是傻子了。
阿信走了兩步,見丁沐兒還愣在原地,又回身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緊緊拽著她走。
丁沐兒知道他這是要陪她去找狗了,一顆心便落了下來。
她的視線由自個兒的手往上移,連接了他的手,那曬得古銅、極有線條的手臂,讓她無比的踏實,她突然覺得困在這山裡十日他們也不會死,因為有他。
阿信果然很快找到活物的所在,如丁沐兒所言,是一隻狗,一隻小黃狗,被幾層斷木壓著,動彈不得。
丁沐兒立即奔了過去。「老天!你怎麼會在這裡?」
深山裡可能會有野狼或老虎等其他猛獸,所以一般是不會有狗的,且又是如此體型偏小的狗,肯定是有人帶著它上山,沒有把它帶下山。
丁沐兒奔過去,心急火燎的想把楚楚可憐的小黃狗拉出來。
阿信在她身後冷冷地道:「讓開,你這樣會害死它。」
丁沐兒嚇得立馬讓開,讓專業的來。
那斷枝殘幹頗粗,他們又餓了許久,下山亦耗損了不少體力,阿信也是盡了全力才能將那枝幹抬開。
一抬開,丁沐兒卻是整個人都不會動了。
她激動的看著樹幹下那白白的一層土礦,她不會看錯,那是高白泥……
老天!她找了許久都沒找到,山崩卻把高白泥暴露出來了!
阿信已將壓在小黃狗上方的數根斷枝幹都搬開,那小黃狗又嗚咽了一聲,它一雙含淚的眼睛看著丁沐兒,像在說:它的腿斷了,走不了。
丁沐兒從狂喜中回過神來,她也不怕髒,便奔過去不管不顧的一把摟住了小黃狗,柔聲安慰,「嚇壞了吧?
不必怕了,爹娘這就帶你下山醫治。」
阿信這時連氣都生不出來了。
爹娘這稱呼是怎麼生出來的?他竟成了一隻狗的爹了?
丁沐兒小心翼翼的抱著小黃狗起身,轉身跟阿信對上眼,她驚呼了一聲。「你受傷了!」
他肩上在流血,肯定是剛剛搬枝幹時傷到的。
「對。」阿信沒好氣道:「就因為你堅持要救狗,所以我受傷了。」
小黃狗「嗷嗚」一聲,好像在說:對不起,我害你受傷了……
丁沐兒討好地道:「一定很痛吧?你瞧它多感激你……來,小黃,跟你爹說謝謝。」跟著,她又奶聲奶氣地扮演小黃說了聲「謝謝爹」。
阿信抽了抽嘴角。這女人,不知情的人會以為她瘋了,精神不正常。
他不知道的是,丁沐兒在現代就常這樣和貓狗講話,時常自問自答,一人分飾兩角,開心得很。
現實的問題是,小黃狗受傷了,沒法自個兒走,丁沐兒眨巴著眼睛看著阿信,他只好把小黃狗一把抓起來,放進自己破爛的衣襟裡。
「小傢伙,安分點兒。」阿信語帶威脅地說:「不要亂動,若是掉下去,算你自個兒倒霉。」
他這副樣子實在又狼狽又好笑,丁沐兒忍不住噗哧一笑,又連忙雙手搗住嘴。「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要笑的,情不自禁……」
阿信翹起嘴角,不緊不慢地看著她。「丁沐兒,你倒是樂天,單憑妨遙份樂天,到京城就不會餓死。」
丁沐兒笑嘻嘻的,有心討好地道:「過獎、過獎,信爺您也是,單憑您這份相貌,在京城一樣不會餓死……」她又想到那小倌啥的,忍不住又想笑了。
阿信板著臉,「不准想!」
他無論如何都要阻止她把他想像成小倌,太不成體統了。
丁沐兒十分自覺的閉起了嘴,讓那傾洩的笑意斂了之後才道:「你看到那層白白的土礦……我是說白白的泥巴了吧?能不能帶回去,那是做陶瓷很重要的原料。」
阿信瞪著她。「你開玩笑,咱們兩個人這樣,現在又帶條狗,能怎麼把那些白泥巴弄下山?」
「唉,我也知道……」丁沐兒眼下真是捨不得走,她遲疑地道:「是有點難度對吧?」
「是非常困難。」阿信蹙眉盯著那白泥看。「你說,那白泥巴是做陶瓷重要的原料?」
他確實沒看過那麼白的泥巴,不過若是她不說,他也不會放在心上,想來別人也是一樣,只會覺得稀奇而已,沒有人會專程來把白泥土運下山。
「有了它,可以事半功倍,我就能更快做出陶瓷了。」丁沐兒一臉醉心的表情。
阿信不緊不慢道:「我也就能快點從你的姓。」
丁沐兒,「……」他還真能想。
阿信突然二話不說的抱著小黃到那白泥巴處,輕輕把它從懷裡放下來。「想下山的話,你就撒泡尿。」
小黃像聽得懂人話,很乖順地抬起沒受傷的後腿撒尿了。
撒完尿,它討好的看著阿信,阿信又把它抱起來放進破爛衣襟裡,這些舉動看得丁沐兒一頭霧水。
阿信不鹹不淡的說:「等天氣放晴了再上來,有它帶路,一定找得到。」
丁沐兒眨了眨眼,盈盈淺笑,嘖嘖稱奇,「你太聰明了,怎麼想得到?」
第八章 好心,得好地(2)
他們才下了山,便見村長領了一群村子裡的男丁焦急的在山腳入山處張望,李猛也在其中。
一見他們,村長大大鬆了口氣。「哎喲,你們可下來了,太好了,太好了!你們再不出現,我們就要上山去找人了。」
這一趟採果之行,有驚無險,還發現了高白泥,丁沐兒打從心裡認為值得極了。
小黃經過晴娘的巧手醫治,加上丁沐兒天天燉骨頭湯給它喝,每天兩餐都是一大碗米食加蔬菜湯肉,沒幾天就能蹦蹦跳跳了。
小陽可喜歡小黃了,當成自己弟弟似的,還說要一塊兒睡,阿信用木頭給小黃釘了個簡單的狗屋,小陽這才作罷。
這期間,瓦房蓋好了,整理安頓又花了幾天,小陽在屋裡前前後後的的轉悠,又試了那蹲廁和暖炕,不知有多開心。
丁沐兒自然也開心,不過她比較心心唸唸的還是她的高白泥,正琢磨著什麼時候要上山,但不等她提,阿信便主動提起——
「小黃已經能走了,也連續放晴了十多日,可以上山了。」
丁沐兒當下歡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