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晚不睡,在這裡做什麼?」他收著東西,藉著閒聊轉移心思。
「你不也是?」這意料之外的相遇,讓她忘記一直毫無進度的計劃,只是很自然地和他聊天。
關澤微笑,起身在她旁邊坐下。和他同房的人的打呼聲,吵得像警報在響。「至少,遇到喝醉酒的人來騷擾,我還自認有辦法應付。」
知道他在說晚餐時發生的事,姜霽月皺鼻低哼:「我也有辦法啊!」
「有?」關澤斜眼睨她,提出質疑。「連對方在罵什麼都聽不懂,你要怎麼應付?」
她小臉微紅,卻不肯認輸,依然為自己辯駁,「肢體動作是世界共通的語言,手用力拍下去,他們就會懂的。」
關澤擰起了眉。她知不知道什麼叫強出頭?知不知道什麼叫不自量力?
只要一想到那只鹹豬手差點碰到她,一把無名火就往上冒。要是他沒介入,她避得掉嗎?只不過是把別人的麻煩攬到自己身上!
他睨向她,幽深的眸光一瞬也不瞬。「男人的力量有多大?你擋得了嗎?」
為什麼……眼前的他依然帶笑,她卻覺得好危險?她嚥了口口水,決定是自己的錯覺。「眾目睽睽之下,他不敢的。」
「一個沒有理智的醉鬼,有什麼好不敢的?他剛才都伸手了!」關澤低沉的嗓音已隱帶咆哮。他真想撬開她固執的小腦袋,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
「不然要我眼睜睜地看她們被騷擾嗎?」姜霽月握拳,生氣又委屈。喝醉了就可以為所欲為嗎?一丘之貉!只會幫同性說話!
她可以捨身保護同事,卻連真實的身份都不肯對他說。他感到挫敗,無奈地扒拂過額發,歎了口氣。「為什麼不找我?」
那低喃似的語氣,讓姜霽月的心狠狠撞了下,方才好不容易抑下的慌亂,又整個蔓延開來。
就算聽不懂他和特助的對話,她也知道,他在幫她們解圍。她不願承認被他救了,但他擋在身前的悸動,卻是深刻得讓她難以忽視。
她想說服自己他是個表裡不一的爛人,又抹滅不了他的優點,整個晚上,強烈的矛盾一直反覆衝擊,所以她睡不著。
心頭沈窒著,她卻厘不清,只好用譏誚來掩飾自己難解的情緒。「董事長的愛將,怎敢打擾你?」
關澤頓了下,而後微微一笑。若她只顧自己,卻對他人的困境視若無睹,這也就不像她了。為了在乎的人,義無反顧,這就是她,一如記憶中的她。
「就因為是愛將,所以才更能不著痕跡地解決,不是嗎?」他雙手往後撐住椅面,仰望天空。「今晚的月亮很美。」美的是身旁這一枚霽月,單純得有如以往。
姜霽月原本只是偷覷他一眼,視線卻被纏繞了,移不開,就這麼怔怔地看著他。
那被月光籠罩的俊傲側臉,帶著勾人心魂的魔力,像溫醇的美酒,淡淡地散發誘人芳香,在來不及察覺時,就鑽進四肢百骸,讓人醉了。
意識到她的目光,關澤回頭,灼熱的視線深深望進她的眼裡。這是個美好的夜晚……在他能察覺到自己的意圖前,他已情不自禁地朝她俯身。
姜霽月心跳得好快,感覺他在緩緩接近,她低垂了眼,下顎微抬,沒有任何計謀,只是依循本能自然地反應著。
她的舉動,讓關澤停住。
這又是一個陷阱嗎?和那次在辦公室深開的襯衫領口帶著相同意義?
不同的是,現在的她,身上的穿著保守、無害,他的血液反而變得沸騰,因他知道,隱於布料下的,是多完美的曲線……
過人的意志力讓他勉強把持住,但無法紓解的慾望,讓他發疼,也讓他發怒。
他沒耐性了,本想等她主動承認自己的身份,她卻一直裝作不認識,還用時而狡詐時而天真的矛盾舉止對他,拖他陷在無法再進一步的僵局,他不想再這麼等下去,決定化為侵略者主動出擊!
「姜伯父退休之後還好嗎?」他緩緩開口。
姜霽月眨眼,看著距離她不到一公分的眸子,傻愣愣地,不曉得剛剛發生什麼事,也不曉得他為什麼停止。她好像……發了很久的呆……
見她沒反應過來,關澤微微拉開距離,又問:「從將軍退休,生活落差應該很大吧!」
姜霽月總算把他的話聽進去,頓時杏眸圓瞠。
「你怎麼知道?」她沒說過她爸是將軍啊!
「白日,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他揚笑,那聲溫柔的輕喚,在她耳裡成了如雷暴響。
「你……認出來了?我本來、本來還想給你一個驚喜的……」驚慌中,姜霽月只能勉強扯動嘴角,試圖挽救情勢。
「驚喜?」他挑眉,再次俯身逼近她,和剛剛的魅力不同,這一次,他全身散發著追出答案的執著。「你那天在我辦公室低胸的打扮,還有故意埋伏在廁所前等我,也都是驚喜?說!你到底在想什麼?」
突然近距離放大的俊容讓她心陡然一震,卻又被他說的話氣得惱紅了臉。她的勾引他明明看見了,也知道她的企圖,還一直佯作不知,看她像傻瓜一樣猛出洋相!
虧她剛剛還被他英雄救美的形象稍微感動了一下下!騙人的,全是騙人的,他自始至終就是個大爛人!怒氣把原本稍微消散的恨意又整個勾起,反讓思緒變得靈活。要怎麼瞞過他是關鍵,計劃都進行到這種地步了,她不能輸在這裡!
她心一橫,握拳大喊:「我……我喜歡你!」
這下子,換關澤愣住了,他沒想到會逼出這句話。而他,竟覺得有點高興……見鬼了!什麼時候他變得這麼好哄?
「所以改名?所以人事資料寫得不實不全?」他想咄咄逼人,語氣卻越來越不堅定。
怕會被他從眼神看出端倪,別無選擇的她,只能伸手抱住他——
「真的、真的,我會進宙威全是為了你!」她將臉埋在他的胸口,還一直動來動去,不讓他有機會看到她的表情。「但我怕被人發現我們兩個本來就認識,會讓人覺得我是靠你的關係才進得來,所以我不敢寫真的資料。」能急中生智說出這些借口,連她都很想為自己鼓掌喝采。
這理由很怪,卻又怪得很合理……被她磨蹭的地方麻麻的、癢癢的,關澤的理智越來越薄弱,還開始倒戈,幫她說服起自己。
「因為這樣,你還刻意去改名字?」
「不是,我名字早就改了,因為之前運氣很不好。」仗著他看不到她,姜霽月睜眼說瞎話。
「不想被人發現我們有關係,卻又誘惑我?」關澤抓住殘存的理智,找出疑點。
姜霽月推開他,咬唇低頭,難過輕道:「如果不是為了接近你,那我進宙威做什麼?」她這不是假裝了,想到姊姊,她就好想哭。「我只想到要讓你也喜歡上我,其他的,我沒想那麼多……」
還在試圖掙扎的理智,在看到她這惹人心疼的表情時,全被擊潰。關澤被她說服了,長長喟歎。她的衝動個性,他還不瞭解嗎?只曉得往前衝的她,哪想得到那許多?
「別做不擅長的事。」不會用心機,還努力耍心機,完全造成反效果,讓他誤以為她真變了。
聽出他的鬆動,姜霽月輕咬下唇,怯怯地揚起眼睫看他,想知道目前勝算多少的她,好緊張。「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上我?」
那像在邀人一親芳澤的表情挑戰著他的自制,關澤腦中全是吻住她的念頭,他勉強抑住,抑得呼吸都變得沉重。
與他熟識的人都知道,他最不想沾惹的,就是辦公室戀情。對他有所覬覦的人太多了,他只要和其中一個交往,其他人也會跟著燃起希望,投懷送抱的麻煩會斬也斬不斷。
該不該對她有所回應的抉擇,在心頭拉扯。有沒有一點點喜歡上她?他也想問自己。
才剛與她重逢的他,不想這麼輕易就下了決定,即使……她一直佔據他心靈的一角。
「我不碰下屬。」他站起,怕繼續和她獨處下去,他就沒辦法再次從她的甜美中脫離。「明天八點半要集合,我們都該回去睡了,晚安。」他提起急救箱離開。
不碰下屬,卻可以和老闆女兒周旋?姜霽月氣到說不出話來。好一個愛權愛勢的關澤!
以為這樣就會讓她罷手嗎?不、可、能!她握拳憤怒站起,卻忘了剛剛受的傷,傷口一抽,讓她倒吸了口涼氣。
「噢……」她跌坐回石椅,彎身拚命朝傷口吹氣,企圖減低一些痛楚。
剛剛他也是這樣幫她吹氣……腦海浮現他剛剛跪在面前的畫面,姜霽月動作停住,小臉瞬間發燙。
害羞什麼?那是他虛假的表面功夫,當初姊姊說不定也是被他用這招騙去的!
她不斷告誡自己,但勉強築起的厭惡,在想到他今晚所做的一切,不禁又難以控制地渙散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