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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寄秋

  但是唐朝民風開放,女子也能像男人一樣策馬狂奔,開門做生意,當家做主,天生雙足不纏不綁,幹起活來比男人還強。

  「你……你別跑……呼、呼、好喘,我不行……」為什麼他跑得比她快?前不久他還病懨懨的躺在床上,要她餵藥換衣啊。

  其實雙腳早已無力的蕭墨竹只是硬撐著,不讓她察覺他兩腿微微打顫,臉上堆笑的朝她走近。「曉曉,要不要我背你?」

  她瞪了一眼。「不用,我找張凳子休息休息,追你追得氣喘如牛。」

  不遠處有個算命攤子,上氣不接下氣的季曉歌拉著他,兩人就在攤前的四腳圓椅坐下,她用帕子拭去一頭的汗。

  「算命還是測字?」見生意上門,徐半仙拾著兩撇鬍子,笑臉迎人。

  「算命。」

  「測字。」

  女人愛算命,相信命運注定。

  而男人不信命運,測個字解解疑惑,卻不當真。

  「兩位,是算命或測字?」一次兩筆生意,划算,划算,他呵呵呵直笑。

  季曉歌與蕭墨竹互看一眼,兩個人都沒算命的念頭,不過是腿酸貪個便利,借張椅子坐坐,可是算命師都開口詢問了,說不算又不好意思,不如光顧一下,反正不急著回府。

  「她算命,我測字。」蕭墨竹代為決定。

  「嗯,嗯!好,這位夫人請伸出你的右手,我先看你的手相。」面相嘛!有福氣的人,先苦後甘。

  「右手?」袖子輕扯,她露出往上翻的手心。

  搖頭又晃腦,除半仙一臉高深莫測的嗯了兩聲。「假時真來真亦假,以假換真良緣至,夫人嫁得妙呀!假做夫妻真姻緣,緣系三生石。」

  「什麼意思?」又是真,又是假的,聽得她一頭霧水,沒一句聽懂。

  他拾須解釋,「意思是說夫人凡事不用著急,船到橋頭自然直,你急也沒用,良緣天賜,你等著好夫君上門尋人。」

  「可……可是我已經嫁人了……」他到底會不會算,都喊她一聲夫人了,他要她嫁幾次。

  「真的為人婦了嗎?」他又是呵呵笑道,語帶玄機,說完,徐半仙轉而問蕭墨竹,「公子要測什麼字,請寫。」

  「假。」聽出一些味道的蕭墨竹提筆一寫,字體蒼勁有力。

  「假……嗯!有意思,有意思,假字去人為閨月,草蓋頭葭,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說的是有關思慕的人,而假字以人為伴,那就是公子身邊已有佳人相伴。」蘆葦花開在九月,雙宿雙棲。

  「若我問的是尋一物呢?形體似人。」他隱諱地問道,想知道自己有沒有可能回歸本體。

  「此字下方有個又,表示重生的意思,而且朝西,公子大可往西邊尋去,必有所獲。」人生能有幾回重來的機會,幸運,幸運。

  「何時?」他必須在那日來臨前將一切打點好,不能留下遺憾。

  徐半仙搖著頭,意味深長的笑腕。「公子當已有所覺,快了,快了。」

  「有多快?」忽地,他的頭又痛起來,他感覺到身體裡有什麼在推擠他。

  「問天地,問鬼神,不如問己,借的總要還,老夫我只能點到為止,套句這一行的老話,天機不可洩漏。」

  他頓然明白的一點頭。「武大,給錢,我請先生喝茶。」

  侍衛之一的武大取出一綻銀子,恭敬地放在桌子上。

  「多謝了,先生。」蕭墨竹作揖。

  「慢走。」徐半仙鬍子一翹一翹的,無風飄動。

  離開了算命攤子,一行人又到茶樓聽人說書,瞌瞌瓜子喝喝茶,吃兩塊糕餅,賣花女背著小竹簍沿桌兜售,聞著花香,季曉歌買了兩束。

  接著又去看人耍雜枝,一個十一、二歲大的小姑娘頭頂好幾個碗,她腳板一掀一丟,一個碗又往上迭,喝采聲立起。

  銅板一丟往前走,走著走著,停在一間冷清的茶行前,門前連只麻雀也沒瞧著,拄額打盹的夥計也不招呼人,猶自夢周公去。

  「進去瞧瞧吧!」是普洱茶茶磚的香氣,放了有十年之久了吧!

  「咦!」這家沒客人的老店?滿臉困惑的季曉歌不明就裡,但仍跟著帶路人走,她已被他帶著繞來繞去,繞得頭都暈了。

  「你覺得這間店舖如何,買下來送你。」老了點,但地點不錯。

  她微怔。「買給我?」

  「稍加整修整修會是一間好店,店裡有不少好茶葉,湖北的鶴峰,六安茶香味濃郁,亦可做藥茶使用。西山白露放得久了,生潮,白茶沖泡起來的茶色淺淡,有醒腦作用。君山銀針……」

  一入茶行,蕭墨竹就有了興致,光憑嗅覺便能聞出店裡茶葉的種類,一一細數出處和其精妙處,說到一半還要夥計取出店內封存的茶葉,揉碎了放在鼻下輕嗅,以確定並未說錯。

  他說得越多,季曉歌聽得越迷糊,抑揚頓挫的輕柔嗓音,令人昏昏欲睡,她差點站著睡著了,直到和店主相談甚歡的蕭墨竹把一杯熱茶送到於裡,她飲了幾口才略微清醒。

  等到幾人走出店門口後,門可羅雀的茶行有了新行號「莫記茶行」,東家也換人了,莫字取「墨」之諧音,但店主是季曉歌。

  「這是……我的了?!」說不上高興還是錯愕,有些傻眼的季曉歌摸摸衣兜裡蕭墨竹方才給她的房地契,腳步很不穩,暈頭轉向。

  「收好了,別讓人發覺了。」他牽起她的手,往飯館方向走去。

  「為什麼給我這個?」她猶在五里霧中。

  「未雨綢繆。」她得先有個落腳處,再尋他處,越來越頻繁的頭痛,讓他知道他時間快來不及了。

  「未雨綢繆?」她怎麼有種不好的預感,好像他離她越來越遠了。

  明明就在身邊呀!手心握得緊緊的,為何有即將失去他的恐慌?

  「我在城外還買了一處莊子,記得去那裡等我,回頭我把房地契一併給你。」

  狡兔三窟,有備無患。

  「你……」她連他的真名也喊不出口,因為他現在是「楚天仰」。

  「我餓了,去吃飯吧。曉曉也飢腸轆轆了吧?多吃點,養得白白胖胖,你就不用夏穿棉襖了,熱出一身汗……」

  他又是打趣又是溫柔低語,暫時被掃去不安的季曉歌紅著臉依偎在身側男人懷中,淺眉低笑內心盈滿甜蜜,在打情罵俏中與心愛男子攜手同行。

  誰也沒瞧見街頭的另一端走來一位衣衫檻樓的乞丐,以外形來看是名女子,但是瘦得不成人形,兩手骨架突出,似乎受了不少苦。

  她被嫌惡的路人推了一下跌倒在地,有些傻楞的盯著前方。

  無神的雙眼忽然睜大,灰敗臉色道出凌厲,妒恨地死盯眼前有說有笑的一對儷人。

  第6章(2)

  「開門,快開門,我是季曉蘭,季府千金,王爺命媒人下聘的沖喜小妾,我才是正牌小妾,裡面那個是冒牌貨,裡頭的人聽見了沒,快給夫人我開門……」

  天還沒亮,准南王爺府前出現一名瘦得皮包骨的女子,她不讓人好睡的用力敲門,一大清早就想把所有人吵起來,好讓大家知道她才是該在這享福的女人。

  這個有天大膽子的「醜女」不是別人,正是成親前夕逃婚的季曉蘭,在外頭吃苦受難流浪了一大圈後,終於又回到當初逃離的京城。

  本來她想著以她的美貌和家世,何愁嫁不到好郎君,為何一定得把一生葬送在一個快死的好色小王爺身上,她不甘心,想要另覓良緣,找個一心一意待她的夫君,所以她逃了。

  頭幾天順順利利的,她帶著丫鬟秋濃、秋霜到蘇州一帶賞花,聽說附近有座月老廟十分靈驗,因此她也去了,求問姻緣。

  誰知在下山途中竟過到攔路打劫的土匪,把她們身上的財物全搶走還企圖凌辱,是秋濃拚死相攔,她才和秋霜逃過一劫。

  可是身上沒有錢,主僕二人根本活不下去,變賣了僅剩的玉鐲和耳墜才勉強有飯吃,住最破爛的客棧。

  那時的季曉蘭還不想回京,她認為以她的美色定會令蘇州的世族子弟驚為天人,趨之若驚的捧金捧銀向她求親,到時她便能風風光光的大嫁,以令人稱羨的貴夫人身份回府省親。

  然而,雖真有大戶人家的公子對她示好,可對方愛的只是她的容貌,在一番哄騙得到她之後就沒了興致,居然想把她賣到秦樓楚館,當個提壺賣笑、送往迎來的妓女。

  這次她又逃了,犧牲另一名秋霜代替她被賣入青樓,而她換上丫鬟的衣服一路往京城走,錢沒了,人也消瘦了,昔日的艷名也成空,她過得比狗還不如。

  她最後跟著一群乞丐沿路乞討,一直討到京城,當她看到熟悉的城門時,當下痛哭失聲,丟下乞丐群往季府方向狂奔。

  但是她餓得慌,走不動,到了半途只能扶著牆走路,更受人鄙夷的被推得跌倒在地,就在此時,她抬起頭,不意瞧見她笑得春風滿面的庶妹,看得出她生活十分滋潤,眉如黛,太口眸含春,嬌羞無比的偎在小王爺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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