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古靈精怪又恃寵任性的小丫頭,將來不知他能不能有幸獲取她的心?只是她若真不想嫁,他也不好硬逼她上花轎。
正想著,玉瓏卻已清醒過來,不過床正對著門,因此她的第一眼並未見到俊逸的守護者,等她摸索著下床穿鞋,才猛然瞧見他在房裡,「你你——你——」她用手指著他,驚駭得說下出話。
楚昀阡剛想開口解釋,誰料她突然像一頭小母豹般,凶巴巴地撲到他身上,嫩若青蔥的十指緊緊揪住他胸前的衣襟。
「哼,你這個壞蛋,昨天還跟我說愛嫁不嫁呢,今天一早就偷偷溜進我的房裡想要幹什麼?」她騰出一隻手來,一下一下不停地戳他,「我已經把話說得再明白不過了,我死也不會嫁人的,更不會嫁去揚州,你——你給我死了心吧,哼!別以為把我抓回家去,我就會——」
「你錯了,我沒有偷偷溜進你的房,我是正大光明走進來的。」他抑住她的手。
玉瓏一下子懵了。
這個壞蛋居然還敢說這樣的話!
「二少爺。」阿樹和阿丁聽見爭執聲,搶先跑進來,結果便瞧見沈家那位嬌蠻任性的三小姐,正衣衫不整地倚在他家少爺身上,聽見有人進來,又轉頭和他們大眼瞪小眼。
「看什麼看,沒見過別人吵架?!」她氣鼓鼓地喊。
接著那一雙明如秋水、神采奕奕的眸子又轉回去盯住正主兒。
阿丁卻突然倒抽了一口冷氣,瞪直了眼,「沈、沈小姐,你的裙裾邊緣……有血跡!」
嗄?!這回真是丟人丟到外婆家了!
活像被一個大火球砸中,她立時燒紅了雙頰,戰戰兢兢地提起那滾荷葉邊的綠裙,只低頭看了一眼,便扯開嗓子慘叫,「鶴頂紅、孔雀膽、砒霜、斷腸草,快來救我!」
四個好夢正酣的毒丫頭都被驚醒了,鶴頂紅自然更是首當其衝。
等她們都趕過來,玉瓏的一張俏臉早已憋得通紅。
「小姐,不怕不怕,待會兒換條裙子就成了。」斷腸草初時還當小姐碰傷了腿,湊近仔細一辨認,方知是來潮了,趕忙軟語安撫。
砒霜和孔雀膽則是擋在面前替自家小姐遮羞。
偏偏阿丁是個呆瓜,對女兒家的事又一竅不通,仍傻傻地問:「喂,你們擋什麼?你們家小姐受了傷也不包紮一下,怎麼換條裙子就成了?」
這下連四個毒丫頭都齊齊紅了臉,鶴頂紅噘著嘴兒回話,「多事!跟你有什麼相干?」
誰知她話音剛落,又應了一句老話——禍不單行。原本空蕩蕩的客棧樓梯上,猛地傳來好多急促的腳步聲,還有一個聲音說:「快!昨晚下了雨,小姐她們肯定跑不遠,上這家客棧的二樓找找!」
無巧不巧,是沈府中的家丁僕婦找來了,為首的那個說話聲是男僕阿仁。
他們聞進門來見到玉瓏皆喜出望外,因為若尋不回三小姐,他們回去都少不了一頓苦頭吃。
阿仁早已娶了老婆,眼下出來尋人,他老婆桂花嫂也在,桂花嫂有個老毛病,眼神總是不大好,而且瞅見了什麼,不認清楚便喜歡高聲張揚。她一進門就撥開幾個毒丫頭,扶著玉瓏左瞧右瞧,「阿彌陀佛,全賴菩薩保佑,我們家小姐總算沒病沒災……」
她說著往下一瞅。這下可不得了啦!
「小姐,你裙上這些血哪來的?」她急得一把抓住玉瓏的手,「在哪兒碰傷了嗎?」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玉瓏嬌靨上的紅霞未褪,彆扭地低聲解釋,「桂花嫂,我沒有受傷……」
「沒受傷怎麼會有血?」桂花嫂一急之下便忘了女孩兒家那些難以啟齒的事,眼光往左右一掃,猛然瞅見楚家的二少爺、小姐未來的夫婿,她輻至心靈的笑道:「我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一頭霧水罩下,也只有她一個人明白是「怎麼回事」,看她笑得如春花燦爛的模樣,屋內其他人都成了丈二金剛。
玉瓏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桂花嫂,你又想胡說什麼事?我真的沒受傷。」
桂花嫂仍是一副揀到寶的樣子,「好好,是沒受傷。怕什麼羞嘛?嫂子我是過來人。」
四個毒丫頭部聽得不由得也打了個寒顫。
什麼意思嘛,哪條道上她是過來人?
阿仁被自己老婆笑得犯暈,總算不耐煩地出聲阻止,「好了好了,你這婆娘少囉唆。」說完,他轉向窗邊的俊美公子,眼裡雖犯疑,卻恭恭敬敬地問:「楚少爺,說來丟人,我家三小姐昨天離家出走,老爺夫人派我們四處找人,今早才找到了這裡,可是怎麼……你們會在一起?」
總算有個和氣說話的人了,楚昀阡笑了笑,把昨晚的事簡略解釋了一遍。
暖爐邊的地上有幾塊木炭未燒過,阿仁也像昨晚阿樹那樣劈開,一看果然有問題,他們向楚昀阡道了謝,便準備分道揚鑣,好趕快把蹺家的三小姐帶回去。
但桂花嫂瞧未來姑爺的眼神卻變得分外親熱,「楚少爺怎麼不和我們一起回去?砒霜那幾個小丫頭半點都不會保護小姐,楚少爺昨晚既然陪了小姐一夜,一定困了,不如先回我們府上歇息吧。」
楚昀阡擺擺手,「不必了,我急著趕去福建泉州,既然你們已找到人,我先行一步了。」
望著他俊拔的身影,桂花嫂自顧自笑瞇瞇地表示,「我們沈家怕是又一樁喜事近嘍……」
由於砒霜方才被她「點名奚落」,現下氣得噘起嘴兒,白了她一眼,「哼,失了魂一樣,又不是你嫁人,別盡想得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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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回到沈家後,阿仁把楚少爺「護花救美」的事一稟報,越加堅定了二夫人要把愛女嫁去揚州的心。
玉瓏欲哭無淚,初時對楚昀阡的一丁點感激之情又拋上了九霄雲外,直想一頭撞死。
於是她跑去老爹面前撒嬌,「人家不要嫁過去嘛,玉瓏還小呢!現在每日都陪著爹,不是更快活嗎?」
沈老爺躺在書房的湘妃楊上瞇著眼,任她嬌滴滴的央求。
她求了半天,見老爹也不過「嗯嗯啊啊」的隨口應付幾句,氣得一把扯起他的胳膊,「爹真沒有慈悲之心,半點體諒他人難處的心腸都沒有!哼,真氣人!」
他涼涼地睜開眼睛,「我又不是菩薩,要慈悲心腸有什麼用?」
玉瓏大叫,「我是你親生的骨肉啊!你們把我嫁去人生地不熟的揚州,自己卻在蘇州的家裡過舒坦自在的日子……你們……」小丫頭說著眼眶真有些紅了,「你們難道便是這樣為人父母嗎?!」
「唉,傻丫頭。」沈老爺起身,把愛女摟進懷裡,「你說了許多,卻求錯人了。」
「我是你的骨肉,我不求你求誰?」她委屈地噘起嘴兒。
他摸摸女兒的小腦袋,「你該求你娘去,嫁人的事,她不改變心意,我也沒辦法。」他好歹也一把年紀了,說著竟也撇起嘴角,父女倆同一副慘遭管東的無奈模樣,「我哪能拗得過阿君?」
誰料說曹操、曹操到,二夫人已走進了書房裡。
她的身後跟著丫頭小蓉和桂花嫂,桂花嫂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有一碟荷葉酥和兩碗甜湯。
二夫人逕自坐下來,看著眼前哀怨的父女倆不動聲色。
「玉瓏,把甜湯喝了。」
「我不喝!」她偏賭氣。
二夫人看著她反而淡淡地笑,「你也到該嫁人的年紀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一樣嘔氣?娘讓你嫁去揚州,難不成是害你嗎?昀阡是萬中挑一的人選,把你托付給他照料,我才放心。」
玉瓏的小嘴噘得半天高,「我才不用他照料呢!」
哼!那個壞蛋,早說過她愛嫁不嫁的!
二夫人起身,把她拉到自己身邊,看著那一張自己懷胎十月才生下的嬌俏容顏,柔聲問道:「你平時膽子大,還把幾個丫頭都取了毒藥的名字,害你奶奶驚嚇了好幾回,怎麼一說到外鄉,就嚇得死活不肯嫁?揚州也在我們江蘇省內,繁華不遜蘇州,況且路途不遠,坐馬車不過半日。」
沈老爺咳了一聲,吞吞吐吐地插話,「玉瓏既然怕生,這幾日……我也在琢磨,要不然我們還是替她找一個肯入贅的,家裡窮些也不要緊,我們沈家有錢,只需人品奸。」
二夫人半嗔半怨地看了丈夫一眼,隱含嘲弄地說:「你這主意好,但要先問問玉瓏肯不肯。」
她這當娘的最懂愛女的心思,小丫頭根本是不想嫁人,不願遠嫁不過是個借口而已。
果然,玉瓏旋即把頭搖得像波浪鼓。
「這也不好?」他納悶了,「那你這孩於到底要嫁什麼樣的夫婿?下怕,你只需說出來,我們這九州方圓,物華天寶,俊秀的人物有的是,爹一定派人給你找到。」
二夫人悠閒地坐著,一派雍容華貴,笑看夫君在那兒傷腦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