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墨塵睜開眼,定定看著她,陷入天人交戰。放手?不放?放手?不放?放?不放!他不放!不放就是不放!管她恨他、怨他、氣他、惱他,他就是不放手!他的眼眸閃耀著篤定的光芒。
「留在我身邊。」
「什麼?」
「永遠都不離開。」
「……」
「說你永遠都不離開。」
「你到底怎麼了?」
「對我說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他固執地要她承諾。
「我們回去吧!出來這麼久,大家會擔心的。」她別開臉不看他,就是不想輕易許下承諾。
「我要你說永遠都不離開我。」在未聽到她承諾之前,絕不起身離開。
「我不曉得你在想什麼,不過你不是要部署抓『荒漠蒼狼』嗎?在這裡耗時間,難不成你想回京時空手而返?」他一定是想要捉弄她,她不會上當的。
「衣嫿逸,我要你說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會自我身邊離開,我命令你說!」久久等不到她的承諾,又見她顧左右而言他,蘭墨塵火得坐起,忿而以命令的口吻逼她。
他的怒喝、他的命令、他的連名帶姓喚她,皆引起她的不滿,她強忍著氣不發怒,但也不順從他的命令。
「你別強迫我許下不願許的承諾。」他該明瞭終有一天她會離開,他們兩個不可能永遠都在一起的。就算現下在一起又如何?將來他娶了妻,他的妻子不見得容得下她,而她對像個傻子般癡守在他身邊亦沒半點興趣。
「我就是要強迫你!不管你願不願意,只要我高興就成!」他的要求既蠻橫又無禮。
她的雙手因忿怒而顫抖,執握在手中的馬鞭不容細想便往他身上招呼去,她以為他會躲開,且憑他的身手不可能躲不掉,但他硬是不閃不避,讓馬鞭抽中他的身體。
馬鞭襲上身,蘭墨塵悶聲不吭,雙眸直勾勾地瞅著她瞧。
衣嫿逸貝齒緊皎著唇辦,要自己別表現出驚慌的模樣,一鞭子抽不死人,也傷不了他,有啥好難過的?況且他本來就該好好吃一頓鞭子。
她迅速武裝自己高抬下巴,不論他為這記鞭子做出怎樣的反應,她一概承受。
「這樣就能讓你消氣了?」他不怒反笑,可看她的眼神卻危險得緊。
「能又如何?不能又如何?」要殺要剮儘管來,她不怕他。
「是不如何,但你還沒說出我要你說的話。」才一記鞭子,他壓根兒沒放在心上。
「蘭墨塵,我警告你別欺人太甚!」衣嫿逸光火地怒斥。他有完沒完?她說得再清楚不過了,她不想被強迫許下永遠不會實現的承諾,他究竟懂不懂?倘若她真許下了承諾,那麼就會被自己的承諾給困住,她會一再地自我欺騙,要自己委曲求全地留在他身邊。
不!她不要委曲求全,不要被承諾困住!當該離開時她就會離開,絕對不會哭得梨花帶雨,要求留下,她會頭也不回地離開,不帶一絲留戀,絕對!
「我就是欺負你,怎麼?要再拿鞭子打我?」他邪氣地挑了挑眉,挑釁地看著她。
別動怒!千萬別動怒,也別再揚鞭打他!他惹人厭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犯不著為了這點小事氣壞自己,當他是正在要無賴的地痞流氓,不理會他就是了。
「我在等你。」就算是對她有所求,他的態度仍舊囂張得很。
「要我許下承諾可以,但是你也得對我許下承諾。」既然他老這麼張狂,她也該刁難他,好教他知難而退,從今往後不再要她許下永不會實現的承諾。
「什麼承諾?」他願洗耳恭聽。
「說你愛我,說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她反過來要求他,且還附加上一句愛她。
衣嫿逸有把握他絕對不會說,因為他根本就沒愛過她,豈會肯輕易說愛?
明知如此,可她的心竟然開始感到緊張又有些期待,彷彿這一刻她已等待好久、好久。
「好,我愛你,永遠都不會離開你。」何難之有?蘭墨塵說得順極了。當蘭墨塵說出他的承諾時,心中的空洞登時消解,整個人變得輕鬆自在多了,彷彿他等著說這句話已等待許久。
不!不可能!他一定是在說謊!他想要騙取她的承諾,他不是認真的!這一定不可能是真的,他說愛她是騙人的!她不會上當,她不會相信!
衣嫿逸瞪著他,沒有喜悅的表情,反而熱淚盈眶,是傷心的淚水。她不知道為何會這麼難過,為了他欺騙她嗎?這又有啥好難過的?他不喜歡她,她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換你了,為何不說話?」他皺著眉看她,她的表情看起來很難過,他愛她真教她那麼難受嗎?
「好!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自你身邊離開,會永遠都留在你身邊。」既然他可以說謊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她何嘗不行?
有了她的承諾,蘭墨塵這才沒再臭著一張臉,他好心情地躍上馬背,捧著她的臉,狂猛地吻上她的唇。
他的眉、他的眼,無一不飽含著笑意,他的心終於不再為極可能失去她而感到空虛不安,他開心得想要大聲歡呼,可此刻唯一想做、能做的,便是密密實實地吻她,讓她真實感受到他的喜悅。
源源不絕的熱力傳達到身上,衣嫿逸再次迷惘了。他突然變得好開心,難道真是為了短短的兩句承諾?如果她不要想太多,是否也會和此刻的他一樣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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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墨塵與衣嫿逸回營後,陳之成神色匆匆地通報,而後進到營帳。
「事情有眉目了?」蘭墨塵來不及換下沾染黃沙的衣袍,便立即見陳之成。
「是的,誠如您先前所料,果然有人跟馬大威接頭。」馬大威一干人被杖打完之後,蘭墨塵私下命陳之成派幾個人暗中盯著馬大威一干人,他們的人盯了幾天,果然發現「荒漠蒼狼」那頭潛伏在營區的人和馬大威鬼鬼祟祟地商量著要引蘭墨塵出營,殺了他順道劫走衣嫿逸。
陳之成說著屬下探來的消息,一方面偷偷注意蘭墨塵的神情,希冀「荒漠蒼狼」張狂的計劃沒有惹惱蘭墨塵。
蘭墨塵的表情平靜無波,實際上對解仇未放棄覬覦衣嫿逸一事,感到非常忿怒,可並未讓怒火掌控大腦。在他心裡,解仇什麼都不是,不過是只惹人厭的蒼蠅,唯一能令他失去控制的唯有衣嫿逸。
衣嫿逸留心聽陳之成的報告,聽聞「荒漠蒼狼」有意抓走她,教她不悅地沉下俏顏。頭一次見到「荒漠蒼狼」時,他蒙著面,所以她不清楚他的樣貌,可是對於他當時放話說要她的模樣她仍記憶深刻,也因此她對他一點好感都沒有,現下他又說要她,更是讓她怒火中燒。
她沉默地跺至一旁檢視月影弓,再檢查箭袋中的羽箭是否足夠。
「我們的人可有查出『荒漠蒼狼』的老巢?」蘭墨塵淡問。
「有的,我們的人小心翼翼地跟在『荒漠蒼狼』的人身後,終於找到了他們的老巢!他們的老巢隱密地潛藏在一群沙丘底下,任誰也想不到那群沙丘不過是表面,底下有著堅硬大石,足夠他們挖洞建構巢穴,不易教人發覺,若非我們的人偷偷尾隨於後,要想找出他們的老巢,恐怕比登天還難。」一想起屬下對「荒漠蒼狼」老巢的形容,陳之成感到好奇得很,想要親眼看看那究竟是個怎樣的地方。
「很好。」蘭墨塵滿意地頷首,對於陳之成派出的跟蹤人員他非常有信心,他們的人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不會輕易就遭對手發現。
「馬大威現下呢?」
「兀自洋洋得意,真以為他的奸計會得逞。」
「再讓人盯著他們那一夥人,別出任何差錯。」
「是。」
「準備一下,告訴弟兄們,咱們要出去打獵了。」既然得知「荒漠蒼狼」的下落,當然得把握時機。將之一網打盡,蘭墨塵的嘴角掀起一抹殘酷的微笑。
「是。」陳之成領命,立即出帳。打獵是他們的暗語,意指要所有人準備妥當,出發擒抓「荒漠蒼狼」。
檢查好月影弓與羽箭後,衣嫿逸再解下腰際的落霞軟劍細看。
「你……」
「小王爺打獵不帶寵姬隨行,算什麼打獵?」既要掩人耳目,她非隨行不可。
「……那麼你得小心,到時場面一定會很混亂,我沒辦法照看著你。」她給了他無法拒絕的理由,唯有勉強答應讓她同行。
「我可以照看好我自己。」她不需要他的照顧。
「很好,別忘了你對我的承諾。」他警告她莫忘才對他許下承諾不久,說要永遠陪著他,不會自他身邊離去,假如她膽敢違誓,不管是上天或下地,他窮其一生都會將她抓回到身邊!
「……我不會。」衣嫿逸為他取來一襲黑色的衣袍幫他換上,這襲衣袍可以讓他待會兒施展拳腳時不會絆手絆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