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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沈韋

  忿怒地甩下信件,抬頭正好看見她泫然欲泣地凝望著他。由於他的動作過於突然,衣嫿逸來不及躲藏迴避,眼瞳中的淒苦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蘭墨塵的心猛然揪痛,為她。

  「走!」他自椅子上跳起,邁開大步來到她身畔,抓著她便往外走。

  「去哪兒?」衣嫿逸狼狽的來不及隱藏眼中的淚意,驚慌問道。

  「陪我溜馬去。」他不許她拒絕,運用蠻力將她往外拖。

  「你可以自己去,我不想去。」她拒絕,偏偏抵抗不了他的蠻力,硬是被他拖著走。

  「我就要你陪!」他說得任性,她卻硬是不從,拖慢了他的步伐,更加增添心中的忿怒,於是他不顧眾人的目光,乾脆將她攔腰抱起,跨大步走向他的馬。

  蘭墨塵抱著她走過營區,眾兵將都看傻了眼,心想他真的是太囂張、太狂妄了,壓根兒沒把其他人放在眼裡,莫怪馬大滅會對他不服。

  每個人皆瞪大眼看著蘭墨塵粗魯地將衣嫿逸拋上馬背,緊接著自己也躍上馬背,摟著衣嫿逸的腰肢,帶著她揚塵而去。

  從頭到尾,衣嫿逸都羞窘得不敢抬頭看眾人鄙夷、驚愕的目光,她太瞭解眾人會怎麼想她。

  衣嫿逸,一個為錢、為權出賣自己身體與靈魂的女人。

  羅力輔錯愕地看著衣嫿逸被蘭墨塵粗暴對待,他為她不捨,心痛如絞。蘭墨塵怎麼能那樣待她?他以為他是誰?她值得更好的對待的!換作是他,他絕對會萬分珍惜,絕不會讓她受到丁點兒委屈!

  帳內的雲雩開開心心地目送他們離去,他們倆這樣離去是好事,就算是在外頭吵翻了天,總也好過在這兒相敬如「冰」。

  「哎!小王爺可真急,這信掉了也不知……」雲雩幫忙拾起被蘭墨塵甩掉的信,她並非有意窺看,也沒膽子偷看蘭王爺捎來的家書,是想要幫忙折好、收好,才會不小心看見信中的重要字句。

  這一看,她整個人都呆了,嘴巴張得老大,又急又氣,為衣嫿逸大抱不平。

  在她心裡,小王爺就該和衣姑娘在一塊兒,她亦是認定了他們會永遠在一塊兒。她明白是她太天真,也明白她的想法極可能永遠都不會實現,可是……可是她就是真心認為小王爺該和衣姑娘在一起啊!

  現下,小王爺就要娶康親王的女兒了,那衣姑娘要怎麼辦?她還能繼續待在蘭王府嗎?小王爺會無情地拋下衣姑娘嗎?

  第九章

  蘭墨塵帶著衣嫿逸於大漠策馬狂奔,駿馬感受到了主人的滔滔怒火,揚蹄奔馳了好長一段路都沒有停下來休息,風沙呼嘯而過,刮疼了衣嫿逸細緻的臉龐,可她不叫痛示弱,無論蘭墨塵心中打著什麼主意,她都可以表現得無動於衷,絕不會讓他再有傷害她的機會。

  一路上,蘭墨塵一言不發地帶著她狂奔,滿腔的怒火無處可發,其中一部分的怒火是因爹娘擅自替他決定了妻子的人選,但更多部分是針對她。她使他感到黔驢技窮,真的已經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了。

  他氣忿地想帶著她奔向不知名的遠方,或者就將兩人拋在這片蒼茫天地間,讓所有人都不能介入打擾,讓她只能看他,心底只能想他。他瘋狂地想將她據為已有,不僅只是肉體,連同靈魂他都要佔有。

  究竟她是真不明白他的心,抑或是故意不懂?他反覆思考,就要被心底的疑問給逼瘋了。

  他可以掌控這世間上的許多事物,為何獨獨掌控不了她的心?

  為何要以淒苦的眼神凝望他,難道待在他身邊真教她如此痛苦?

  縱馬遠離解仇最常出沒的地帶,蘭墨塵痛苦地低咆,身前的衣嫿逸被他突來的咆叫駭了一跳,在她尚不及反應時,他的手臂已自她的腰肢離開展揚,整個人往後倒,摔落在黃沙上。

  衣嫿逸一驚,趕忙拉住韁繩,勒馬轉向,掉頭命馬兒奔回他身畔。他的騎術甚佳,怎麼會突然摔下馬背?受傷了嗎?想起他落馬前的低咆,她不禁打了個寒顫,莫非是解仇出現傷了他?

  一想到解仇極可能傷了他,又見他仰躺在沙地上一動也不動,她的臉色瞬間慘白,縱馬來到離他不遠處立即躍下馬背來到他身邊。

  「你怎麼了?」衣嫿逸驚慌地扶起躺在沙地上閉目不語的蘭墨塵,唯恐當她扶起他時,會發現他滿身是血,但令她害怕的事並未發生,他身上沒有流半滴血,讓她鬆了口氣。

  「為何要回頭?」蘭墨塵猛地睜開晶亮的眼眸問。

  「什麼?」衣嫿逸懷抱著他,不解他為何這麼問。他落馬而她回頭,這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了,不對嗎?

  「你該任由著我在這裡自生自滅,騎著馬離開,不該理會我,不是嗎?」

  「你摔下馬,我不能不理你。」她從來都沒想過要丟下他一人,獨自騎馬離開。

  「反正摔不死我,你不也清楚?」他苦笑,他可說是在馬背上長大的,這小小一摔根本就傷不了他。

  「對,算我多事!」衣嫿逸惱得再把他的上半身重重摔落在沙地上。為何他總是如此?她的心情已經夠鬱悶了,他還要故意找她碴!

  將他再次摔落在沙地上後,衣嫿逸翻身上馬,由高往下睥睨瞪著他,卻見他沒有起身的打算,仍是躺在沙地上望著她。這樣的他是教她陌生的,他生性愛潔,身上的衣袍若不小心沾上丁點髒污,他會立刻換上乾淨的衣袍,可今天他卻躺在沙地上,任由黃沙沾滿全身,他為何會忽然有這樣大的轉變?這樣的他教她極為不安。

  「要走了嗎?」掛在蘭墨塵唇角的依舊是苦笑,他望著坐在馬背上的衣嫿逸。總是這樣,在這一瞬間以為擁有了她,她再也不會離去了,但到了下一瞬間,她又變得疏離遙遠,彷彿從頭到尾他都不曾擁有過她。每當一有這樣的想法產生,全身就像遭受地獄之火狂焚般,教他痛不欲生。

  衣嫿逸居高臨下地望著他,他的一句「要走了嗎?」,使她的心開始破碎,她不知道為何會如此難受,彷彿這一天的到來早在預料之中,終有一天他會要她離去,終有一天她將不得不離去,那天是否將要來臨了?

  她神色淒然,就要流下淚來,但她硬是強忍住,不願在他面前哭泣。她很好,她沒事。離開是必然之事,只是不是現在。

  「沒有。」她要幫他抓到「荒漠蒼狼」,所以還不能走。

  「是嗎?」他低低一笑,笑意並未到達眼裡。

  「你帶我來這裡,為的就是躺在沙地上?」她刻意轉移話題,不教他發現潛藏於眼底的悲傷。

  「帶嗎?我以為說強迫會更為恰當。」他自嘲一笑。

  他這麼說,教她怔了怔,今天的他真的很不一樣,絕非是錯覺。他到底是怎麼了?什麼事讓他這麼不開心?想開口問,可話到當口卻又吞了回去,她不想讓他知道她在乎他,在乎他的心情,在乎他一切的一切,伯會招來無情的訕笑,是以問不出口。

  「不是嗎?從我們相識以來,一直就都是我在強迫你。強迫你習武,強迫你成為我的女人。嗤!我強迫過你的事有太多、太多,多到連我自己都記不得有多少了。我想連來荒漠都是我強迫你的,不是嗎?」他從來沒間過她的意願,也不覺得有詢問的必要,不管他到哪裡,身邊一定要有她就是了,所以他代她下所有決定,也不認為她可以反對。

  如今冷眼看來,發現了自己的自以為是。她並不是個沒有聲音的人,是他使她失去了聲音,使她無法表現出真實的意見,是他扼殺了她,這樣的他既可惡又可憎,莫怪她常冷眼瞧他。

  蘭墨塵合上眼,低低地笑了,笑聲由低沉漸漸張狂擴大,最後破碎地飄蕩在風中,像只負傷的野獸,固執地不睜開眼看她。

  他的笑聲撼動了她的心,他明明是在笑,為何她會覺得是在哀鳴?一顆淚悄悄自眼角滑落,因那悲淒的笑聲。

  「你恨我吧?」蘭墨塵沒睜開眼,所以沒能瞧見她的淚。

  不!她不恨他!不恨他!衣嫿逸說不出話來,只能搖頭。

  「我想你一定很恨我,恨我將你強迫留下,恨我總是自以為是,恨我從沒考慮過你內心的感受。」他的缺點太多、太多,多到連自己都汗顏。

  她是會氣他、惱他,可是真的不恨他,從來都沒恨過!

  「這些年你在我身邊定受了不少委屈,我沒辦法跟你說聲抱歉,因為就算時光重來一遍,我還是會同樣待你。」那是唯一能留下她的方法,儘管會招來她的怨恨,他還是會做出相同的事。

  為何要跟她說這麼多奇怪的話?當他說這話時,心裡想的是什麼?她慌亂地想找出答案。

  「不說話是表示我都說對了?」心,痛著。

  「你到底想說什麼?」她不想再聽他說些莫名其妙的話,焦躁的手指用力抹去眼角的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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