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忙辯解,「將軍,您誤會陛下了,陛下……是實實在在為您傷心。聽聞您嫁給李承毓的那一夜,陛下獨自一人在宮中夜不能寐,直到現在,陛下還肯放下身段求您回去,可見陛下心中真的有您。」
聶青瀾昂起頭,「他心中有我?不,楊帆,你高看他了。十幾年了,我心中一直有他,他卻明知我心中有他而毫不作為。現在才想回頭,可惜他回得太晚了,我的心……已許了別人。」
楊帆急切道:「將軍!陛下特意命屬下帶了這件東西回來……」他從自己的馬背上解下一件東西,遞給她。
竟是桃花刀。
倏然重見這柄刀,她的瞳眸一緊,多少過往回憶全湧到眼前。
她淒然一笑,「陛下以為我還是十幾歲的小姑娘嗎?發個脾氣,要人哄哄就好了?陛下始終沒能理解我還他這把刀的意思,我要還的,何只是這把刀?還有我與他之間的那段情。楊帆,你能將你的一顆心砍成兩半,分贈兩人嗎?就像是陛下和我,你要忠於誰,不也是要選擇一個、放棄一個?」
楊帆被問得啞口無言。
她沉聲道:「讓陛下把這柄刀埋了吧。倘若他心中還肯為我倆留一分情面,就不要再想方設法地算計我的丈夫,因為傷他如同傷我。陛下若真的心中有我,怎忍心傷我至深?」她的胃又開始抽痛起來,不由自主地按住疼痛的地方,丟下楊帆衝入宮中。
「陛下,您的臉色怎麼這麼蒼白?」采兒迎了出來,看她面無血色、冷汗直流的模樣,不禁嚇住了。
「沒事……老毛病。」聶青瀾揮了揮手,但這疼痛忽然加劇,讓她驟然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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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時,她的身子剛剛一動,就彼人抓住了手。
一個溫暖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別亂動,要什麼我幫你拿。」
聶青瀾張開眼,就看到李承毓滿含關切的眸子,正近在咫尺注視著她。
「承毓,外面……怎麼樣了?」她第一件事想到的就是他。
「別擔心,一切都好。」他柔聲安撫。
「不,不可能一切都好!我回來時,看那些老百姓們的神情都變了。」她勉力坐起,「外面怎麼折騰都不怕,若是京城的百姓鬧起來,可就不好收拾了。」
「你就是操心太多,所以最近的胃疼才會加劇。」李承毓輕歎了聲,「抱歉,青瀾,我沒想到會帶給你這麼多的困擾,我只是想給你幸福。」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什麼是夫妻?就是在危難時,還能患難與共。承毓,我知道你想保護我,不讓我受傷,可我不是在別人庇佑下長大的女人,不能忍受什麼都不做,只能躲在別人身後。所以,別在困難到來對就把我藏起來,好嗎?我想保護你……盡我的全力,不讓別人傷害你。」不知怎的,她竟說得自己眼淚滾滾落下。
望著她跌落的淚珠,李承毓憐惜地托起她的臉頰,迅速將那淚痕吻干,然後火熱地吻進她的唇舌間。潮濕火熱的觸感,滾動在彼此的呼吸中,將她心中的不安平復了許多。
「我聽說……楊帆來找過你?」他擁著她,遲疑地問出口。
聶青瀾知道他想問什麼,「是司空晨派他來的。」
「他想做什麼?威脅你?還是感動你?」
她無意中觸到他冷硬的指尖,抬起頭,主動在他的下巴上吻了下。「他搶不走我的,我是你的。」
「真的?」他仍有存疑。
她溫存一笑,嬌怯地低喃,「我……愛你。」
他似是震動了下,深深地望著她。「青瀾,你不知道這句話對我的意義有多重大。」他將她的頭輕按在自己胸口,讓她聽見他胸膛沉重而激烈的心跳。
「無論我告訴你多少次,我對你有多麼深的愛戀,都比不上你這句話……讓我安心。」他深深吸了口氣,「你們曾經共同擁有過那麼多年的記憶,我不知道自己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將他的影子從你心底抹去。我怕終其一生,都掩不住他在你心中留下的光芒。曾經,我只希望看到你就好,但看到你,便想得到你,得到了你,又想得到全部的你……人的貪心,總是沒有止境。」
他苦笑著,第一次在她面前剖白自己的內心,「你不知道,癡戀多年之後可以得償所願的那份狂喜,能把人心都扭曲了,我多愛你一分,就會發現自己又自私了一分,而狹隘的心胸會妨礙我們的愛繼續滋長,我怕總有一天,我們的幸福會被我內心的妒忌毀掉。只有在晚上,將你拖在懷中的時候,我才不會那麼恐懼。」
聶青瀾笑著,在他手臂上狠狠地掐了一下。「傻啊,你妒忌什麼?妒忌那份已經被我丟棄的感情?還是妒忌他在我生命中所佔據的時間,會長過你我未來的幾十年?或是妒忌此時此刻,在我心中早已被你擠得再也沒有立錐之地的他?」
她的話讓他心頭堵塞了許久的陰霾豁然開朗。原本糾結許久的心事,如今看來竟然變得可笑,這便是患得患失的心思作祟使然吧?
「你再休息一下,我得回府。剛才采兒叫人來找我,說你暈倒,嚇得我三魂七魄都沒了。」李承毓摩挲著她的朱唇,「我以前一直覺得,一個人的心裡如果有太過珍視的人,會成為這個人的弱點,沒想到,現在我一手製造了自己最大的弱點,還樂此不疲。」
她貼在他的肩膀上,「不,我不能在這個時候無所作為,否則我們的流言蜚語會更多。」
「你想做什麼?」
聶青斕仰著臉笑道:「自然是幫你。我說過,我要盡全力來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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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檄文貼出之後的頭三天,皇宮之中、朝廷之內,都沒有人對這篇檄文做任何的響應,甚至沒有去撕毀或追捕貼出這篇檄文的人。
到了第四天,聶青瀾頒布了一串的聖旨——宣佈減輕這一年農商的賦稅,戶部撥下專款為災民重建家園,提高部隊士兵的每月餉銀,並以叛國罪撒掉上官榮的吏部尚書之位。擢升禮部侍郎王梓麟改任吏部尚書。
「民心,是最容易被煽動的。司空晨就是深知這點,所以才會聯合上官榮使出這一招。」李承毓曾向她分析現狀,「換個角度想,我們應該感謝他,因為這一次的事件,說不定可以改變血月人的一些看法和觀點,對於應該是由女皇還是男帝登基,無論執著哪一頭,都未免偏執,其實順從天意即可。」
她也深有同感,於是兩人制定了一系列的計策以扭轉局面。
這些策略很快就見到成效。比如,聶青瀾再度去了城郊的難民區,去看望那些曾被他們幫助的難民,然後旁敲側擊地請他們為李承毓說好話,果然這一招出了奇效。
城郊的難民是最先改變輿論走向的人,他們以海浪般的推動力,推動著對聶青瀾和李承毓的溢美和感恩。
人和人之間的情緒,是很容易彼此感染的。當這種情緒影響到京城的居民後,聶青瀾頒下的聖旨,又讓很多人看到了與自己切身有關的好處。
然後,吏部開始大批裁撤以前只知道斂財的官員。
所有老百姓們都出了一口氣,將此事視為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奔走相告。
正如李承毓所說,經此事後,民心也在思索:到底男帝或女皇當政,是否真的那麼重要?
雖然檄文的昭告讓李承毓的身份大白天下,引起了嘩然和猜忌,但是對於百姓來說,其實誰執政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執政的人能不能給他們帶來實在的利益。
若是李承毓可以,為何他不能做丞相呢?
人心不是穿不透的牆,它是透明的水,隨風流動,又清澈見底。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重要的是舟與水之間的關係是否平衡。
結果,李承毓和聶青瀾成功地讓舟與水融在一起。
「司空晨若是發現一招不成,肯定會有第二招。」李承毓看到形勢已經重新穩定,便開始籌劃後而的事情。「所以,在燕城駐守的兩防大軍,必須盡快地趕赴西華。」
「上官榮手中的那一萬兵馬,會掉過頭來和血月的部隊作戰嗎?」聶青瀾再問道:「現在的他能號令得了那一萬人嗎?」
「兵權實際是在邵輕侯手中,但是最近和邵輕侯斷了聯繫,若不是遭遇不測,就是被上官榮控制住了。他可能以障眼法蒙蔽下面的將士,以圖能和端木虯盡快合併兵力。」他安撫她,「你不要事事都想親力親為,昨天若不是我按住你,你還要跑到前線去找蘅驚濤。你現在的身份,不需要我再反覆提醒你了吧?」
聶青瀾嫣然笑道:「這是軍人的本性,哪能說改就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