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託,你可是『迪克全能管家服務中心』的小開耶,就算是根廢柴,也是一根身價數百萬的柴。」穎潔揶揄他。
「感謝妳的讚美哦!」
一路上,兩人不斷地鬥嘴,互糗對方,談話當中張迪克還問了她大溪地好不好玩,有什麼新鮮事發生。
她一一向他分享了每個景點和遊樂項目,但絕口不提關於紀行顥的事。
紀行顥成為她生命裡最甜蜜、也最苦澀的回憶。
她很想愛他,但現實裡卑微的身份,卻讓她連赴約的勇氣都沒有,更遑論去靠近他。
紀行顥在日本參加完為期一周的日舞影展後,又與電視台和投資廠商開了幾個商務會議,敲定下半年度」星傑影視製作傳播公司」企劃的戲劇合作事宜。
昨晚,他搭著班機飛抵台灣,地上還擺著兩個行李箱,一早起床後,他換上了輕便的休閒服,煮了一壺咖啡,從行李箱內取出襯衫和待洗的衣服。
看著這幾件折迭整齊的襯衫,他的腦海又浮現陶穎潔慧黠嫻雅的模樣,心裡有種很溫暖的感覺。
在她的身上,他經歷到愛情的美好與甜蜜,而這世界的紛擾與醜陋,彷彿都被阻隔在愛情的膠囊之外。
突地,一陣門鈴聲響起,他這才想起今天是新管家報到的日子。
本來,他是很排斥有陌生人入侵他的私人領域,但這幾年因為忙著拓展公司業務的關係,工作太過繁忙,三餐也不定時,因而累出了胃潰瘍。
去年底,他在特助周哲亞的建議下,聘請了一位私人管家照顧他的飲食和生活起居,但上個月底他的管家離職了,總公司答應今天會再派遣新的管家報到。
他起身,穿過玄關,拉開沉重的門板,映入眼簾的是一位穿著白襯衫黑西褲的男子,削剪整齊的頭髮略帶點龐克風。
「紀先生您好,我是『迪克全能管家服務中心』的管理部經理張迪克……」張迪克斂起平日隨興的痞樣,掛著一副職業性的笑容。
「你好。」紀行顥欠身讓他進屋。
「您好,我是您未來的管家陶穎潔——」穎潔尾隨在張迪克的身後,正要踏入玄關時,抬頭對上了紀行顥的臉,怔愣了好幾秒鐘。
她驚愕地瞠大水眸,沒想到兩人竟會這麼快就見面了,而且,他居然是她服務的新客戶。
「妳……」紀行顥的眼底浮現一抹驚訝的神色,定定地打量著站在玄關處的她。
陶穎潔?!
是那個和他在熱帶小島上縱情相愛的女人?
他瞇眼凝看著她,發現她的五官仍然清麗動人,但不同的是她慧黠的眼底多了幾分世故的神色。
紀行顥完全被眼前的情況給弄糊塗了,陶穎潔不是從法國留學回來的服裝設計師嗎?怎麼這一回變成了專業管家?她究竟在玩什麼遊戲?
穎潔咬著下唇,巴不得能挖個地洞鑽進去。
「紀先生?」張迪克輕聲喚了他一下。
紀行顥斂去眼底的疑惑,請兩人進入客廳,從開放式的廚房中端出兩杯咖啡,放在茶几上。
「請喝咖啡。」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兩人。
「紀先生,我先向您介紹一下,這位是您未來的管家陶穎潔。」張迪克說。
「陶小姐看起來很年輕,以前有擔任管家的經驗嗎?」他迅速地梭巡她的衣著一眼,最後停留在她的眉眼上。
穎潔垂下臉,始終沒有勇氣迎向他過分犀利的視線,她曾經在腦海裡幻想著各種和他再次相遇的情景,但就是沒有想到他們竟會以這麼難堪的方式重逢。
早知道剛才在車上就不該和張迪克鬥嘴的,應該事先詢問他新客戶的數據……
「紀先生,您不要看穎潔這麼年輕,她的管家經歷相當豐富,而且受過烹飪訓練,不論是中西式料理或者是家事清潔都十分出色,絕對會讓您讚不絕口。」
「陶小姐,請問您擔任管家多久了?」紀行顥端起咖啡,啜飲一口,透過杯緣靜靜地凝視她。
「兩年多。」穎潔艱難地說。
「紀先生,穎潔從大學畢業就到我們公司服務了,過去的客戶都對她非常滿意,她是一個很專業的管家。」張迪克隱約感覺到客廳的氣氛有些緊繃,還以為是紀行顥不滿意他推薦的人選。
「嗯。」紀行顥俊逸的臉上浮上一層陰鬱。
「如果日後您有不滿意穎潔的地方也可以提出來,我們可以再為您派遣其它的人選。」張迪克說道。
紀行顥點點頭,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忽然之間,他完全弄不清楚哪一個才是真實的陶穎潔?
是眼前穿著拘謹制服,一臉卑微的管家嗎?還是在大溪地拿著畫筆,一派純真甜美的服裝設計師?
「那管家服務從今天開始,若有什麼問題您可以直接與穎潔溝通,也可以打電話來公司,我們都會立即為您處理。如果沒什麼問題的話,我先告辭。」
「慢走。」紀行顥說。
「穎潔,我先回公司了,加油!」張迪克站起身,對她比出一個打氣加油的姿勢。
「再見。」穎潔回給他一記脆弱的微笑,站在玄關上送張迪克離開。
掩上門後,紀行顥不帶有任何一絲溫度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響起。
「來我家擔任管家就是妳所謂的『禮物』嗎?」該不會她在大溪地說要回台灣給他的驚喜就是指這一切?紀行顥輕諷地說道。
回國後,他特地詢問過大樓管理員有無他的國際包裹,但卻連一張來自大溪地的明信片都沒有。
「不是的……」她旋過身,急忙地否認。
「那妳可以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嗎?」他一步步地逼近她,以往臉上溫柔的線條變得冷硬緊繃,眼底蘊起兩簇怒焰。
「對不起……」她卑微地垂下臉,沒有勇氣迎向他憤怒的目光。
「究竟哪一個才是真實的陶穎潔?在大溪地那個拿著畫筆的設計師?還是現在站在我面前的管家?抑或我只是剛好碰到一個跟妳同名、長相也雷同的女人?」他從唇縫裡迸出話來。
她的心猛地揪住,沒想到她一直刻意隱瞞自己的職業,到最後竟會是以這麼難堪的方式揭穿她的謊言。
「對不起,我欺騙了你,其實我並不是什麼設計師,也沒有去過法國,我只是一個派遣的管家而已。」她感覺到眼眶熱熱的,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那妳的法文?」
「我在學校有選修過法文課,也有在外面補過習。」她沉重緩慢地說。
「那妳要不要直接告訴我,到底妳說過的話,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還是全部都是謊言?」他冷硬低沈的嗓子再次加重語氣。
「我在法國留學和當服裝設計師的身份是假的以外,其餘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我說愛——」她抬頭對上他陰鷙發怒的眼神,那句」我說愛你是真的」卻梗在喉間,不敢說出口。
「也就是我在大溪地被妳當猴子耍很久嘍?」他凌厲地打斷她的話。
在大溪地時,她純真美好的模樣深深地攫住了他的心,他是真心喜歡她,從沒有把這段感情當作是愛情遊戲,甚至認真地考慮兩人的未來,否則他不會許下甜蜜的約定。
遇上她以後,他以為自己受傷結痂的心已有了再愛人的能力,也有了承諾的勇氣。
他以為兩人建立了一個美好的關係,沒想到這當中卻充斥著無數個謊言,不只傷了他的心,也毀了他對她的信任。他可以接受一段感情的逝去,但無法忍受欺瞞。
忽然之間,他的腦海浮現了周嫚莎的臉龐,她的愛就像用蜜糖包裹住的甜蜜糖衣,拆解開來卻全都是虛偽與謊言,在他傾注所有的一切去愛她時,她卻悄悄成為別人的新娘。
此刻,在他的眼底,她倉皇無助的臉龐迭上了周嫚莎的面孔。
他根本不介意她的職業是服裝設計師還是私人管家,他在乎的是她的坦白與否?
「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穎潔沒有想到當初一個無心的小謊言竟會演變成如今這麼難堪的局面,她不是故意欺騙他,也不是存心逗著他玩,她只是沒有勇氣面對卑微的自己罷了。
他眼底的疏離與嫌惡深深地刺傷了她的自尊,心難受地揪緊了。
她卑微的身份還是被討厭了吧?!
他淡漠地退開來,看也不看她一眼,他沒想到兩人在大溪地談的是一場堆砌在滿滿謊言上的戀愛,更可恨的是,他竟然還以為那是他這輩子談過最純真、最坦白的愛情了。
「如果你不喜歡我擔任你的管家,可以向公司申請換人。」她苦澀地說。
「不需要。」他冷傲地別過臉,壓抑住內心紛亂的情緒,假裝不在乎她的存在。
他冷漠的神色凍傷了她的心,既然他都能將自己當成陌生人,那她只能被動地承受這一切,假裝兩人不曾愛過。
她深吸口氣,努力擠出一抹生硬的笑容,以專業的口吻說:」紀先生,從今天開始就由我擔任您的私人管家,請問您早餐要用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