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架慢慢的往旁滑開,露出藏在其後的通道,黑暗的通道往下,她點燃油燈,提著燈帶頭往下走。
身後的男人跟了下來,她把燈放下。
那男人看到這地窖,臉上有著藏不住的驚異。
這裡比小屋還大,地窖裡很冷,保持著低溫,有些牆面還結著霜。
木頭的層架一個接著一個靠牆站著,上面堆滿了許多裝滿食物的麻布袋,和無數個陶甕,一個層架上放了許多乳酪,另一邊的木樑上掛著許多醃製的火腿和肉乾,更深處還有著一個又一個的木桶。
不需要她說,他也知道那是什麼,他聞到了酒香。
他不自覺走上前去,知道那些全是酒,而且不只麥酒,還有葡萄酒。
「你說你不是女巫。」他聽見自己說。
「我不是。」
他回頭,看見那女人提著油燈,睜著那清澈透明的翠綠雙眸,吐著氤氳的白霧說。
「我只是有一位富有的阿姨住在威尼斯,她偶爾會讓人送東西來給我,好確定我沒有餓死在這裡。」
他知道威尼斯在哪裡,他聽過那座在遙遠南方的繁華城市。
「你為什麼沒有在那裡?」
「太吵了。」她瞧著他說:「我比較喜歡安靜。」
她回答得很快,太快了。
他知道這個答案有問題,可是他沒再繼續追問,只是看著她,然後說:「我的方向感很好。」
她一下子反應不過來,愣看著他。
「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我從小就不需要其他指示方向的東西。」他告訴她,解釋:「就算蒙著我的眼,把我丟到森林裡,我也能輕易走出去。」
凱瞪著他,看著他深黑的眼。
這一刻,驀然領悟。
他知道去年那個男孩不是走失,是被丟棄在那裡的,因為他也被遺棄過,被人蒙上了眼,丟棄在森林裡。
那不可能,這不可能,他是領主,還是個男爵,她問過那些女僕,知道他有爵位,那表示他是男爵的兒子,男爵不可能拋棄自己的兒子——
可眼前的男人看起來不像在說謊。
她想說服自己,他說的不是他自己,是那個男孩,但那男孩當初沒被蒙上眼,可他有。
因為他的方向感太好,他能找到回家的路,所以他們才蒙上了他的眼。
他的家人,當初一定是鐵了心要遺棄他。
這解釋了他為何會收留那些無家可歸的孩子。
凱錯愕的愣看著眼前的男人,想問清楚他身為貴族為何會被遺棄,還沒開口,他已經面無表情的轉開了頭,伸手將那些食物扛到肩上,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告訴她,在說出口之前,他已經很久沒想到那件事了,但那句話就那樣脫口而出。
他不應該說的,他的麻煩已經夠多了,不需要更多的謠言來擾亂人心,他想警告她不要亂說話,可這會顯得太過突兀,反而強調了事情的真實性。
他對自己的大意有點惱怒,只能沉默的來回搬運她的存糧。
女人和他一樣沉默。
他在搬東西時,看見她也一再來回,從她在後院的藥草圃挖了幾株植物、摘了大把大把的藥草,又過來幫忙把地窖裡的糧食和裝著浸泡油的陶甕搬上了車,幾趟下來,板車很快就被堆滿,她還拿來麻繩讓他固定那些食物,甚至不知從哪抓來兩隻雞,又牽來了一頭羊。
他瞪著那些牲畜,這才領悟她的肉湯是哪來的。她當然有養這些牲畜,雞可以生蛋,羊可以產奶。他的城堡本來也有,但上個月,他被迫宰了最後幾隻動物,試圖用肉湯餵養病倒的人,好讓他們能撐下去,可惜大部分的人都把湯吐了出來。
她把地窖的入口關上,又收拾了一些衣物和小東西。
他在門外把東西固定好,坐上了板車等她,當她走出來時,小心的關上了門窗,然後轉身來到板車旁。
看到他坐在板車前方,她似乎有些驚訝,好像以為他會繼續蠢得堅持坐在馬上一樣。
話說回來,或許他應該要堅持騎馬,那是沒有腦袋的貴族會做的事,但那樣實在太白癡了,上回他帶的東西還不算多,這次他載了滿滿一車,回去還有很長一段路,要這匹馬拉上這麼多東西,還得載兩個人,實在太折磨它了。之後他還得靠這老兄弟一起耕田,坐在板車上,對它的負擔會比較小。
當她慢吞吞的來到車邊,他彎腰伸手,將她拉上板車。
「等等,這位子太小了,我不可能——」
「別傻了,你當然可——狗屎!」
他將她硬塞在身邊的位子裡,左右挪塞了一下,然後才發現她說的是真的,她的臀部比他想像的要豐滿許多,一開始他還以為那只是她裙子的布料,伸手試圖擠壓調整,大手一摸,才發現那不是布料。
他雖然瘦了很多,但他骨架本來就大,沒有太多空位可以留給她,加上他腰際上的劍也佔去不少空位,她其實大概只有半邊屁股坐得到椅子。
這女人的臀部非常飽滿又有彈性,讓他握得滿滿一手。
「你的屁股怎麼會這麼大?:」這話,無端脫口。
她倒抽口氣,滿臉通紅的拍打著拉開他的手。
「這是正常尺寸好嗎?我只是沒有餓到!」她又羞又惱的道:「我不可能這樣一路擠回去的!把你的劍解下來!」
「那是不可能的事。」他回過神來,說:「我們帶著一車的糧食,雖然我已經拿麻布遮住,但仍然有可能在半路上遇見強盜,如果事情真的發生了,你不會希望我們被搶時,我的劍不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她聞言,瞪著他,這才改口道:「那至少你把它挪前面一點。」
這個建議總算比較可行,他把劍帶往前拉,她才抓著裙子,和他一起硬擠在那窄小的木板座位上,她豐滿的臀部塞滿了剩下的空間,緊緊的貼著他的。
那很不舒服,不過兩人也沒別的選擇了。
他輕扯韁繩,驅策馬兒前進,拉著板車,駛入那濃密的白霧中。
她沒再開口,保持著沉默。
他一樣閉著嘴,在寂靜中,穿越重重迷霧。
當他們離開森林,再次經過那對兄妹所在的農舍時,她忍不住環顧四周,但到處都不見那對兄妹的身影。
他知道她在找什麼,不由得道:「別找了,他們不會出來的。」
因為被他看出她的意圖,她有些窘迫,最後仍道:「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會出來?」
他聽了,只反問:「如果你事先看到我,你會出來嗎?」
她一怔,領悟過來,老實回答。
「不會。」
他是個騎士,一位貴族,只會拿取,不會給予,平常時候或許還好,但現在這時機,一般人確實對像他這樣的人,避之唯恐不及。
他繼續策馬緩緩前行,離開了那座農舍和所屬的麥田,她過了一會兒,忍不住又說:「我不認為剛剛那地方除了那對兄妹,還有其他人。」
「我知道。」他鬆鬆的握著韁繩,道:「所以我要他把東西收一收,帶著他妹妹,到城堡裡來找我。」
這話,讓她愣了一下,教她又沉默了好一會兒。
可他有預感,她才不會就此安靜下來。
果然,過沒多久,她又問。
「你覺得他們會來嗎?」
「餓了就會。」他說。
這簡潔且現實的答案,讓她不再言語,只是安靜的看著前方。
第5章(2)
胯下的駿馬不能如來時奔馳,回程的路顯得漫長而遙遠,但他能聞到她身上飄來的香味。
起初,她仍坐得筆直,但那沒有盡頭的道路,相似且荒涼沉寂的風景,還有車上規律的搖晃,終於讓她不自覺放鬆了挺直的背脊和腰桿。
她累了。
這女人已經太久沒有好好睡覺,一晚上的補眠,不會讓她立刻恢復精神。他看見她偷偷掩嘴打著呵欠,僵硬的身子也不自覺偷偷依靠著他,不到半途,她就已經開始點頭打起瞌睡,有一次還差點從車上掉下去,她及時清醒過來,連忙再次坐直身子,但沒多久又發生同樣的事。
幾次下來,險象環生,他看不下去,乾脆將她拉到自己大腿上。
她嚇了一跳,驚慌得想跳起來,但他鉗抓著她的腰。
「別鬧了,要睡就快睡。」他瞪著她說。
她粉嫩的小嘴動了一下,沒有發出聲音,就重新閉了起來,大概也知道這時再抗議有多愚蠢,她困得根本快睜不開眼了。
雖然她極力維持清醒,但過沒多久,她又再次開始點頭如搗蒜,到最後才終於認輸的倒在他肩頭上,睡得不省人事。
長路漫漫,但懷中的小女人散發著淡淡的香味,轉移了他些許注意力。雖然她有個豐滿的臀部,但並不會太重,顯然她身上的肉都長在該長的地方,這念頭讓胯下的慾望驀然勃發,他暗咒一聲,忙把心思轉移。
如果運氣好,她的糧食可以讓他們撐到燕麥成熟,他只希望賽巴斯汀能帶著豆子及時趕回來,好讓他能在田間種植那些豆子,若一切順利,情況或許就有可能會開始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