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們不能總是惦記著過往的憾恨,這樣只會使得自己永遠走不出痛苦的深淵。
但願過去所發生的憾事,今後永遠不再發生。
馬車返回宅第後,慕劭抱著妍月下車,正走進大門,一名男僕便立即神色慌張的向前稟報。
「爺,宮監總管前來,說有要緊事告知。」
慕劭劍眉緊蹙。宮監總管特地前來,究竟有何要事?
心一震,有種不祥的念頭湧來,妍月蛾眉深鎖,滿臉擔憂。
為什麼宮監總管會前來,而他所謂的要緊事又是什麼?她的心不由得因為擔憂而狂跳著。
慕劭抱著妍月進入大廳,只見宮監總管身著簡樸的衣袍,並未著宮監服裝,神情緊張的在廳內來回踱步。
「公公特地前來有何要事?」慕劭開口問道。
一聽到他的嗓音,宮監總管轉頭一瞧,瞧見慕劭正抱著妍月走進廳裡,連忙步向前。
「將軍,公主,老奴今兒個冒著性命危險前來,就是要請兩位盡速離開京城。」
「什麼?」
「鎮東將軍王莽接二連三進宮覲見,在王面前說將軍您假意將公主帶出宮凌虐,卻帶她四處求醫,最後還娶公主為妻,身份如同前朝駙馬,肯定是打算謀反。」
「豈有此理!」慕劭低吼。
他從來沒有反叛之心,怎能如此受污蔑?而這豈不是如同當時吳普在至事王面前刻意挑撥離間一般?
「事實確實如此,王莽還說,將軍之前就曾反叛至寧王,若是意圖反叛丹汝王,又怎會不可能?」
慕劭劍眉緊蹙,神情憤怒,抱著妍月嬌軀的力道稍微收緊。
又怎會沒有感覺到他滿腔的怒意,妍月低垂雙眸,神情哀傷。想不到……她最擔憂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唉,老奴一生待在宮中,什麼樣的人沒有見過?王莽就如同吳普,眼底容不下將軍,所以才會如此刻意污蔑,欲趕盡殺絕。」宮監總管搖搖頭,深深歎了口氣。
這世間奸佞善護的小人何其多,雖走了一個吳普,接著又來了個王莽,天曉得下一個又會是誰?
慕劭斂眉,沉思不語。
是,宮監總管說得沒錯,這世間什麼樣的人都有,但他就是不能容忍有人再次污蔑他。
「老奴言盡於此,還請將軍盡快帶公主離開京城,千萬別遲了,否則只怕到時候當年的慘劇又會發生。」
過去,他畏於吳普的權勢,不得不乖乖聽令,但今日他再也不願見到將軍與公主受難。
「多謝公公。」慕劭點頭表示明白,感謝宮監總管今日特地前來通知,如此大恩,他永銘於心。
「那麼老奴先行告退了。」宮監總管朝他們一禮,連忙離開,得趁他人沒注意到時盡快返回宮中。
待宮監總管離去後,慕劭抱著妍月返回廂房,將她輕放於床鋪上,遂轉身欲離去。
然而,他的衣袍一角卻被她緊緊揪住,他轉過身,正好對上她那佈滿哀愁和擔憂的清澈雙眸。
「你打算怎麼做?」妍月凝視著他,憂心地輕問。
慕劭抿緊雙唇,並未答腔。
該怎麼做,他仍多方考慮,但不管怎樣,她的性命安全是他的優先考量,絕不能讓她受到半點傷害。
「你該不會是打算前去殺了王莽?」妍月再閩。
慕劭依舊末開口回答,然而他那緊握著的雙手和眼底冷冽的殺意,就算不明說,任誰也看得出來。
見狀,妍月放開了他的衣袍,收回柔荑,幽幽地輕歎,「這世間似吳普、王莽之人何其多,殺不盡,殺不盡啊!人心險惡,防不勝防,倘若你真殺了王莽,豈不是更讓丹汝王認定你有意叛亂?」
「那麼,你希望我怎麼做?」
妍月咬咬唇,輕輕搖頭,「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如果可以,我好希望能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安心過生活。」
她什麼也不求,什麼也不在乎,只願能和慕劭安安穩穩的度過一生。
慕劭凝視著她,好一會兒後伸出大手輕撫著她柔嫩的粉頰,以低沉的嗓音開口:「莫擔憂,一切有我。」
「嗯……」她點點頭。
慕劭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轉身離開廂房。
來到書房後,他坐於案前,單手支額,沉思不語。
他又怎會不知這世上奸佞小人何其多,若是他立即帶著她逃亡,王莽卻不死心的派人前來追殺,到時候他又如何保護雙腿不良於行的她?
他不願她受到任何傷害,怎麼也不願啊!
最後,慕劭心中有了決定,開始磨墨,提筆於紙上書寫,寫罷,再將這封信以蠟封起。
他喚來一名忠心的男僕,交代他將這封信交給車伕,教車伕立即換輛馬車以及兩匹腳程快的駿馬,明日一早起程,送妍月與秀兒一同前去南方的玉霞城,並要車伕親手將這封信交給段雲羅
男僕點頭,接過那封信,立即退離書房。
待男僕離去後,慕劭這才痛苦的閉上雙眸,低沉的吶喊著,內心的悲痛難以言喻,
上蒼究竟要捉弄他們倆到什麼時候才肯善罷甘休?
第九章
月色當空,朗朗而照;漏盡更殘,街衙靜謐。
廂房內的床鋪上,兩道人影於燭光下輕擁著彼此,然而誰也沒開口說話,亦未合上雙眸。
最後,慕劭低啞著聲,率先開口:「明兒個一早,你與秀兒一同乘馬車前往玉霞城,雲羅會為你安排妥當。」
「那麼你呢?」妍月偎在他厚實的胸膛上,柔聲輕問。
「我會先向丹汝王辭去剽姚將軍一職,再將宅第的事處理完,隨即南下與你會面。」
妍月抬起頭,透過昏黃的燭光凝視著他,許久後才緩緩開口:「當真?」
慕劭並未答腔,僅是輕輕點頭。其實他撒了謊……
「那麼,你要我去祈南山,接受大夫的醫治嗎?」她再問,要與他分離近一年的時間,光想就覺得難熬。
伸出手輕撫著她的粉頰,慕劭深邃的黑眸直瞅著她,要將她絕美的容顏牢記在心。
「你不希望能再次行走嗎?」
當然想,更想與你一同攜手踏遍這世上每個地方。」
望著她,慕劭輕輕一笑,並未開口。
看著他的笑容,妍月本該覺得愉悅,但,沒來由的,一股說不上來的感覺壓得她的胸口好悶、好疼,險些喘不過氣來。
為什麼她會有種不祥的念頭?為什麼她會覺得明日的分離,往後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怎麼了?」他的大手輕撫著她那披散於身後的柔頃青絲。
「不……沒什麼。」妍月低下頭,俏臉偎在他的胸膛上,小手輕摟著他結實的腰身,傾聽著他那沉穩有力的心跳,怎麼也不願將心底的擔憂說出口,就怕一語成讖。
慕劭並未追問,大手輕摟著她的纖腰。如果可以,他多希望時間就這麼停下,別再流逝。
兩人不再交談,擁抱著彼此,轉瞬間便到了破曉天明的時刻,亦是他們分離之時。
此刻,秀兒於房門外輕喚,「爺,夫人,早膳已經備妥。」
「知道了。」慕劭揚聲回答,緩緩坐起身,看著床鋪上的妍月,俯下身,在她艷紅的櫻唇印下一記深吻。
「用過膳,就與秀兒一同南下前往玉霞城。」
黑白分明的清澈雙眸直瞅向他,妍月的雙唇掀了掀,腦海中卻是一片空白,不知自己究竟該說些什麼。
慕劭動作輕柔的抱起她,離開廂房,前往廳堂,兩人一同用膳。
等會兒即將與他分離,說不盡的哀與愁纏繞在心頭,令妍月怎麼也吃不下,一點胃口也沒有。
不僅她沒胃口,慕劭亦是如此,只得轉頭看向在一旁服侍的秀兒,「夫人的行李都備妥了嗎?」
「是,早已備妥。」
聞言,慕劭站起身離開廳堂,再度返回時,手中提了只以綢緞方巾包裹著的東西,遞向前交給妍月。
妍月認得這只綢緞方巾包袱,那裡頭放滿了當初她交給王貴的許多價值連城的珠寶首飾、玉珮以及公主令牌。
為什麼他要在這個時候把這些東西交還給她?沒來由的,她心底的擔憂更為擴大。
看出她內心的不安,慕劭笑著輕語,「這原本就是屬於你的東西,現今交還給你並不奇怪。」
「是嗎……」妍月垂下了眼,看著手中的綢緞方巾。若真姍他所言那般就好。
「爺,馬車備妥了,隨時能起程。」車夫人內稟報。
慕劭輕點頭,表示知曉,步向前,輕柔的抱起妍月,往外走去,來到馬車前,將她輕輕地放入車內。
秀兒則是提著妍月的一些衣物,逕自坐入車中。
「一路上好好照顧夫人。」他沉聲囑咐。
「奴婢明白。」
慕劭深深看了眼妍月絕美的容顏,便要將馬車的布簾放下。
驀地,妍月伸出柔荑,一把握住他厚實的大手,「求你……答應我,一定要來找我。」
她怕,真的好怕,怕這一離別,往後再也見不到他。
見她如此擔憂的模樣,慕劭傾身向前,將她擁入懷中,緊緊的擁著,彷彿要將她整個人揉入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