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有句話,婢妾不知該不該問?」江可心低聲問。
「問!有什麼不能問的。」徐氏冷笑,難不成叫她閉嘴她會乖乖閉?她的女兒是王妃,上回從王府回來,腰桿子挺得比誰都直,連老爺也要敬她三分,真不知王爺幹嘛那麼看重那丫頭,她肚皮裡出來的那個可是皇貴妃吶。
「翠袖下藥之事,老爺真的不知道嗎?」
「你問這做啥?」葉定國臉有赧色。
「奴婢心想,翠袖只是個丫頭,能從哪裡得來那個藥,那也不是尋常藥鋪裡可以買到的。」若翠袖出身青樓還有話講,可她是個家生子,關在深宅大院的丫頭,怎可能懂得那些。
「婢妾只怕……姑奶奶是怨上咱們家了。」江可心沒把話給挑明說,可那層意思誰聽不懂。
「稟王爺,奴才還有後話。」
杜管事聽著主子們的對話,越聽越心驚,明知道該早早退下去,可話不說清楚,若是日後老爺怪罪下來……
「還有什麼事?」
葉定國心煩意亂,煩!沒有半件事教人順心遂意的。
「奴才離開王府時聽到一件大事。」
「什麼大事?快說。」葉定國催促。
「聽說王府裡的徐姨娘被休了。」他說完,悄悄望一眼徐氏。
「被休?靖王爺憑什麼休她?」徐氏怒眼一橫,直對上杜管事。
「稟大奶奶,聽說之前姑奶奶有孕,徐姨娘偷偷在咱們姑奶奶的茶裡下了紅花,導致姑奶奶小產,應該是這原因,所以太夫人作壽姑奶奶不能回府。」
「什麼,徐水雲竟敢做這種事!」葉定國怒掌拍向桌面,茶盞一震翻倒,下人急急上前收拾。
聽到這裡,徐氏已是支撐不住,撫著額頭,滿臉恨鐵不成鋼的痛苦。
「徐姨娘被休的另一個原因是……」杜管事看看徐氏再看看相爺,滿眼痛苦無奈,怎就讓他攤上這回差事,都是主子的秘辛吶。
「徐姨娘在姑奶奶與王爺新婚夜裡的合巹酒裡下毒,聽說是致命毒物,之前王爺不待見咱們姑奶奶便是因為此事,後來查出真兇,就、就……」
杜管事仔仔細細將從王府裡偷聽到的事回了,卻不知這些話是齊穆韌刻意讓下人在他行經的路徑上說嘴,好讓他傳回葉府的。
葉定國滿肚子怒氣炸開,怒指徐氏,「都是你娘家侄女做的好事,若這回的事定華過不了關,看你怎麼在娘面前交代。」
徐氏也是滿心憤懣,既生氣侄女做出不長臉的髒事,更生氣丈夫的態度,爺兒們在外頭辦事不利索,反要家裡頭的女人擔過,這算什麼?
江姨娘抿著唇,低頭竊笑,什麼娘教出什麼女兒嗎?那位徐水雲還是徐家的嫡女呢,徐家真是好門風、好家教啊。
江可心款款上前,輕捏老爺的肩,柔聲討好,「老爺,既然確定姑奶奶不是故意不回來的,不如讓婢妾帶點補品過去探望,一則,老爺有什麼事,婢妾可以代為傳話。二則,姑奶奶知道新婚夜非翠袖之錯,恰可趁機修補關係,別讓一個外人的髒事兒壞了老爺和姑奶奶的親情。」
江可心的話嘔得徐氏胸膛起伏不定,好啊,她還真是露臉了,一個小小的通房婢妾連主子都不放在眼裡。
葉定國鬆口氣,歎道:「你去吧,有機會就讓茹觀探探王爺的口風,看看當今聖意如何,會否牽連到葉家或皇貴妃?」
「是,婢妾立刻投帖王府。」
第二十九章 窺心(1)
阿觀明白,齊穆韌對自己很好,他的好,在許多小地方都看得到。
他常給她捎帶東西,是那種很特殊、很精巧、很小女人會喜歡的物件,光是想齊穆韌在攤子上挑選東西的畫面,她很難想像,感覺就像……李安在女性內衣專賣店裡和櫃姐討論ABC罩杯,是不是很怪?
他已經夠忙的,卻經常抽空拉著她說話聊天,陪她跑池塘,兩個人弄得氣喘吁吁、汗水淋漓,然後,坐在樹下吹風,就像那些年她和她的哥兒們做的事一樣。
還有,那日她被柳氏的造訪弄得心煩意亂,抱怨幾聲後,從此柳氏再沒提什麼姐妹聚會,更不曾再親自過門嚇她。
齊穆韌調來幾十個侍衛輪班,把清風苑守得密不透風,上回曹夫人想過來聯絡感情,也被堵在外頭不得其門而入。
之後清風苑和明月樓有了自己的廚房、庫房,所有東西一應都從這邊的庫房支領。
齊穆韌本想讓阿觀親自管裡這一畝三分地,但阿觀對數字頭痛,她的數理不是普通爛,而是爛得很徹底,再加上她小氣財神性格經常性發作,眼見銀子天天往外流,會不定時心絞痛,因此眼不見為淨,阿觀索性把庫房鑰匙交給曉初、銀錢交給月季,讓兩人合作掌理。
清風苑、明月樓分明是王府的一部分,如今卻變成獨立國,各管各的,阿觀不必去應酬前頭,而他的側妃妾室也不被允許進到後院,阿觀開始過起一國兩制的生活。
這樣的日子平靜、清心、愉快,她啥事都不必管,成天忙著提升自己的藝術天分,制壺、繪畫、雕刻,偶爾興起,她也求齊穆韌教自己刻印章,但結論是——感情不能勉強,天分也無法被勉強。
本來不相信男人說破嘴的阿觀,因為齊穆韌的妥善安排,讓她過上幾天安穩日子後,漸漸衍生出安全感。
慢慢地,阿觀發覺齊穆韌很好用,於是不再事事瞞他,反正人家的腦袋比自己強,他一分鐘能想透徹的事,她至少得折騰一小時。她是個非常懶惰的女人,從很久以前就這樣,過去有電腦網路可以用,她便不辛苦自己的腦袋,現在有個人形電腦天天在身邊晃,她不善加利用,豈不對不起自己。
於是解決不了的事、琢磨不透的事、想了會頭痛的事,她全找他商量,不知不覺間,她依賴上了齊穆韌卻不自知。
就像那日,江姨娘投帖拜訪,人未至,她煩惱先,齊穆韌見她醜著一張臉,笑道:「有事處理不來?交給爺。」
她想也不想立刻把帖子呈上,然後無事人般地跟在人家後頭,等爺回話。
他神啦,只看見名帖就把對方來意猜得神准,轉身一把拉她入懷,在她耳邊親暱說道:「你找機會把幾個訊息透露給江姨娘。第一:皇帝鐵了心要收回葉定華的兵權,若是葉定華不肯,那麼下一步就是論罪,皇帝手中搜集不少葉定華貪污、勾結敵國的罪證,而且要將葉定華拘回京城的人,早已暗暗佈置在他身邊,他們接收的命令是——葉定華若有造反念頭,殺無赦。
「第二:皇帝不想擴大此事,是為保住四皇子,不願意朝堂傳出不利四皇子名聲的言論,再加上葉定國對皇帝忠心耿耿,皇帝心有不忍,才會搬台階給葉定華下。」
最後齊穆韌還附贈一個小利息:葉府與徐家的利益往來,最好盡快收手,不久之後,徐家會出點事。
第一個訊息是恐嚇,葉定華敬酒不吃,罰酒立至。第二個訊息是安撫,點出皇上對葉定國和四皇子仍然重視。
至於附贈的那個則有攏絡之意,點出他對葉茹觀的寵愛多少影響他對葉氏一族的看法,日後合作……並非不可能。
齊穆韌透露這些,主要目的是幫皇帝一把,順利收回葉家兵權,次目的則是讓皇貴妃和四皇子更摸不透他與大皇子、二皇子之間的關係。
這些消息傳回去後,葉定國安下心,他很高興葉茹觀受寵,更高興女兒為葉氏在齊穆韌身上所做的努力。
因此他一方面派人送來豐厚禮物,給阿觀作為獎勵,一方面依齊穆韌所言,派兒子攜帶家書親往邊疆,規勸弟弟交回兵權,反正日後,四皇子登上大位,葉家還怕沒勢沒權?
而消息傳到後宮去,葉茹秧推論,白鈺方牽扯出李太傅之事純屬意外,與齊穆韌沒有太大關係,而齊穆笙辦案目的是懲戒貪官,雖然無心,卻也開罪了大皇子與二皇子。
齊穆韌精於朝事,豈不明白開罪了老大、老二,他再不往四皇子靠攏,日後定會孤立無援,因此將訊息透露給葉府,以示友好。
反正各人有各人的心思,齊穆韌管不著,他只求目的達成。
坐在馬車裡,阿觀歪頭看向齊穆韌,他最近常帶自己出門,感覺好像兩個陌生人突然變得鶼鰈情深,讓她有些不習慣。
可她不習慣,卻有人習慣得很,三不五時動手動腳,摸摸她的頭、拉拉她的手,想到就抱上一把,再不就躺到她床上聊天,聊著聊著、各自入睡,她是現代人,又是和一群哥哥弟弟混大的,倒也不在乎這種肢體接觸,但他眼底偶爾噴出來的火花就、就、就……很不對勁……
哪裡不對勁?她好歹佔著人家老婆名分,她沒拿他當老公,他可是死認扣,想到就喊兩聲愛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