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邵爾凡是她的對手,她的普通朋友什麼的,她不會這麼失望,會繼續待在學校,再參加比賽,努力拿到好成績,得到國際知名度,不會像現在這樣,選擇一條辛苦的路,慢慢的往上爬。
「都分手三年了,他突然回台灣找我,說一直很想念我,要帶我走,不難想像他八成在法國混不下去了,三年前他從我這裡偷走的設計稿,不論好壞,少說也有兩、三百張,回頭找我,是以為我會再幫他畫圖吧。」她忍不住垮下肩,「當年,我到底喜歡他什麼?」
「沒眼光。」藍拓涼涼地落井下石。
「喂,幹麼嘲笑人家?」她只不過夢幻了一點,想要有個王子般的男友,誰知道……唉,就當她年紀小不懂事吧。
沒理會她的喳呼,他直接朝她伸手。「拿來。」
「啥?」
「手機啊,你蠢哦。」
那手機,從他們講話到現在不曾斷過,拚命的震動、震動、震動。
「噢……」傻傻的把手鬆開,任憑藍拓拿走她的手機。
才按下通話鍵,電話那頭立刻傳來邵爾凡咄咄逼人的聲音。
「為什麼現在才接電話?!你在做什麼?為什麼要躲我?這是你對我的試探?夠了!不要惹我生氣,你知道我——」
回應這一連串質問的,只有藍拓一句淡淡的——「你找哪位?」
「你是誰?」男人的聲音,他是誰?「為什麼接小玫的電話?」
「你說,這麼晚了還幫她接電話,你認為我是誰呢?」他輕笑。「這麼久沒接電話,是因為剛才我們在『忙』。」語氣曖昧,存心讓人想偏。
啪——
媺玫紅著臉輕拍他手背,鼓著腮幫子抗議他亂講話。
藍拓只是伸出空著的那一手捏她臉,以口型道——閉嘴。
「什麼?你跟她……可惡、該死,叫她給我聽電話!」怒火攻心的邵爾凡大少爺脾氣立時發作。
「我才想問你這麼晚找她做什麼?」藍拓語氣故做防備。「她睡了,你找她什麼事?講清楚!」
「我是她男朋友!你叫她起來接電話!」以為聲音大就贏人,語氣咄咄逼人,十足的大少爺。
可藍拓才沒把他放在眼底咧,什麼東西?沒用的角色!不過看到搗蛋鬼就嚇得屁滾尿流,這種男人,沒種。「你再騷擾她沒關係,今晚你經歷的那件令你屁滾尿流的事,絕對,每晚上演,你若不害怕黑夜,盡可能來煩她,沒關係。」
啊?今晚的事?不就是——哦,為什麼這個人會知道?蕭媺玫跟什麼人在一起?
想到晚上看見的男子,那雙妖異的異色瞳,他記得媺玫最愛恐怖片,難不成,她跟個鬼在一起?
「啊∼∼」邵爾凡一邊尖叫一邊把電話丟出去,嚇得快瘋了。
聽見電話被摔碎的聲音,然後斷線,很好,想必那傢伙不會再來騷擾她了。
「好了,睡覺。」藍拓心情突然大好,因為解決了一個眼中釘,連壓在胸口的那抹悶氣也隨之化解。
反正是個不成氣候的東西,毋需掛記。
「沒事了?」媺玫紅著臉,傻傻的接過手機。
剛才他的口氣,真的好像人家的男朋友,狠勁十足耶!好帥,也好Man!
「對,睡覺。」他挪動身體,把自己塞進棉被裡。
「晚安。」她抱著被單,走到一旁的沙發椅,打算就在沙發上窩一晚。
想也知道這嘴巴惡毒的傢伙才不可能讓她睡床咧,他家跟她家差不多,其實能用的房間只有一個……
「你去哪?不是叫你睡覺了?過來!」只見他的臉色怪異彆扭,粗聲朝她喊。
嫩攻心中打了個突,疑惑的回頭看,發現他挪出了床的一半。
轟!小臉迅速轉紅。
「跟、跟你睡?!」
「床很大,讓你一半,我警告你,不准偷襲我。」他把醜話說在前頭,其實臉皮薄的他不願意承認,他不捨她在沙發上睡到天亮。
「那句話應該是我的吧。」她邊抱怨邊躺上床,與他面對面相視。
突然,一見面就鬥嘴斗不停的兩個人都沒了聲音,眼中只有對方,就這樣相互凝視著,視線沒有轉移。
像是有一世紀那麼久——其實只有短短十秒鐘,雨人便同時覺得尷尬的翻身,背對著對方。
「晚安。」藍拓瞇眼,壓抑自己內心的騷動。
媺玫突然輕聲喚道:「藍拓。」以前所未有的嬌媚語氣。
「嗯?」
「謝謝你……」我很高興,在我身邊的人,是你。
「不客氣。」
不久,藍拓就聽見她均勻的呼吸聲,不禁歎息。為什麼——受煎熬的人是他?
唔,睡了耶。
有個女人睡在他床上,我看,米娜要失戀了。
皮膚不錯,真想咬一口。
他忘了,他的房子裡住的可不是只有他一人,翻身,就看見幾道鬼魂浮在身旁女人上方,品頭論足。
正當他要出聲口頭訓斥一下,叫他們別太過分時,其中一個說的鬼話,卻讓他的理智線瞬間斷裂。
身材也不錯,看不出來個子嬌小,但該有的都沒少,啊嗚——唔,放手!
藍拓的異色瞳閃過一抹詭異紅光,他伸手將那抹魂撈過來,一手握住他頸子。
「你偷看她洗澡?是嗎?」隨著獰笑加深,手上的力道也加劇,最後,魂的頭被他扭斷,隨手丟到牆角。
滾出去。藍拓以眼神警告。「再招惹她,我就把你們全部趕出去!」
魂飛鳥獸散,大伙紛紛逃的逃、躲的躲,也沒有忘了帶走被撕成兩半的同伴,準備回去好好修補。
這就是藍拓能夠住在鬼屋裡不受影響的原因,他,比鬼還恐怖。
第8章(1)
午夜十二點,高掛天邊的圓月,力量被烏雲遮蔽。
許筱綾早早就上床睡下,年紀大了,體力不支,其實,對於見到情人這件事,她不抱什麼希望的。
人鬼殊途,不是說能見就能見,何況她已老邁,不復年華,當年與靖相戀時,她不過才十八歲。
「靖……」長長歎了口氣,握著胸前的「諾言」,她默默垂淚。「入我夢吧……」
小綾……言靖儒娃娃般大小的身體坐臥在床邊,一臉哀傷的凝視著戀人,小小透明的手不斷觸碰她的臉、眉、眼,就如他在世時那般。
他倆總在老地方偷偷碰頭,把握有限的時間,好好的,將彼此看個仔細。
就在他的小小手觸碰到許筱綾手中的「諾言」時,烏雲飄去,月光的力量散發,他趁機汲取能量,隨著力量的增加,身形也明顯有了變化。
不再是娃娃般的形體樣貌,他的身形拉高抽長,清晰不透明似煙,像一個活生生的人了。
「啊……」許筱綾只覺得如夢似幻,看著漸漸成形的情人,俯身凝望著她,那深情的眼神,栩栩如生的一個人,令她淚水止不住。
「靖,是你嗎?」她不敢相信的朝他伸手,他依舊如此年輕英俊,不若她,早已滿頭鶴髮。
枯如樹枝的手掌皺紋滿佈,她突然不敢伸向情人,儘管,她多想碰碰他,仍是打了退堂鼓。
「不——」言靖儒在她抽手之前握住,緊緊的。
是真真切切的握住對方的手,不是穿透,什麼也抓不住。
也就在他觸碰她的那一瞬間,許筱綾滿是皺紋的手像被施了魔法般,回復少女的柔嫩細緻,魔法從指尖開始蔓延,遊走至全身。
「啊——」連聲音都回復了少女時期的稚嫩清脆,她被言靖儒拉進懷裡,從彼此的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許筱綾從他眼中看見五十年前的自己,青春嬌美,滿眼都是對他的愛戀。
「靖……」她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這是夢吧?如果是夢,讓她不要醒,她要一輩子醉在有他的夢中。
可如果是夢,為何他的吻如此真實?
言靖儒捧著情人的小臉,恣意親吻,彌補多年來的相思之苦。
「這是……怎麼一回事?是夢嗎?」她一臉的不敢置信。
一直到月光的力量消失,今晚,我們可以一直維持這樣的姿態。小綾,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我的時間……不多了,無法陪你當少年夫妻,更無法陪你變老,讓你孤單了這麼多年,對不起。」
「我不孤單,我沒有白等……這一生,我與你無緣走紅毯,那麼,一同走黃泉路也是不錯,就快了,我知道自己就快了……」
「那,我就先下去等你了。」言靖儒感動得淚眼婆娑。「我有太多話想跟你說,卻不知從何說起,真可恨時間有限……趁天亮前,我有東西要給你。」他牽著情人的小手,離開房間,走向閣樓。
原本髒亂未打掃過的房子,突然燈火通明,乾淨整潔,什麼蜘蛛網、灰塵全部都不見了。
在閣樓裡,他將她帶至畫作前,掀開其中一幅。
半人高的畫布,有一名含羞帶怯,羅衫輕解的少女,若隱若現的,露出垂掛胸口的項煉。
「當年不願讓你看,是怕你羞窘,想不到過了五十多年,這些畫還被人保留,我不願讓媺玫那丫頭告訴你,想親自把這些東西交到你手上,這是我在世時,唯一為你留的東西,對不起,讓你吃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