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早上跟小喜要來的藥粉。
「你家少爺身子不是早就恢復了健康,為何仍隨身帶著藥粉?」
難道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病症嗎?應該不可能。他相信他朋友的醫術,只要是他診過的脈,絕沒有錯診的可能。
「不是的。與其說是帶著補身,不如說是為了安我家夫人的心。雖然少爺的身體已經調養得非常健康,但是我家夫人仍然一直放不下心,再加上大夫說了這種藥無病吃多了也不會礙事,對身體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所以少爺雖然百般不願意,但是在夫人苦口婆心的勸說之下,仍勉強每月吃個兩帖。」
原來如此。只要沒有其他病症就好。
衛公子好像對他家少爺,不對,是小姐,真的很在意的樣子,應該不可能是他會錯意吧?不知道小姐心裡怎麼想的?
今日來蘇府之後,就算再怎麼神經大條的人也感受得到他們兩人之間奇異的氣氛。那兩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小姐回到客棧後身上穿的好像不是原先的白袍,難道……應該不可能吧?
不行,還是得問個清楚。
天啊!怎麼一下子迸出這麼多問題?非得全盤問個清楚不可,這回絕不能讓小姐輕易矇混過去。
第8章(1)
原來小姐並不是老爺跟夫人的親生女兒。怎麼會呢?小喜好震驚。
曾有人好奇地問過她娘,為何老爺跟夫人不多生幾個孩子,就只有小姐一個孩子多孤單。娘回答說:「夫人所有的心力都放在照料小姐身上,沒有多餘的心力再照顧其他的孩子,所以才會長久以來都沒有為小姐添個弟弟或妹妹。」
夫人跟老爺怎麼待小姐的她最清楚了,如果不是小姐自己親口說出不是夫人親生的這件事,打死她都不會相信這是真的。
「那麼,小姐來京城是為了尋親嘍?」
兩年前娘告知她,她並非她親生女兒時,她的反應就跟小喜一樣——怎麼可能?總覺得一定是娘在跟她開玩笑,沒想到娘很認真地對她說:「是不是親生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姓鐵,是我跟你爹的女兒。我本來不打算將這件事告訴你,但總覺得有件事擱在心裡,前些日子找了人去打聽了你的身世,已經有了眉目,你想見見你的親人嗎?」
她尚未從不是娘親生的這個事實中回覆過來,根本無心去管她的親人究竟是誰、住在何處、為了什麼原因捨棄她?也許心裡真正的想法是:既然他們不要她,見了面又有何用?永遠都不要相見也無所謂。
況且如果真的去見對方,總覺得對養育她的爹娘有愧於心,她不願為了空有血緣卻捨棄她的親人,背棄對她有恩的爹娘。
每當她以為自己已經忘了這件事時,總是不經意地又想起,心裡一直猶豫了許多次,若是不知道就算了,既然已經知道了,怎麼可能不去在意?
娘應該是看出了她的掙扎和猶豫,於是對她說:「不論當初他們是為了什麼原因而送走你,就算不為了他們,而是為了你自己,去見他們一面吧,不一定要相認,但至少不要讓自己有遺憾。」
娘的話她聽進去了,考慮了許久之後,才決定上京城一趟。不論結果如何,都不影響她是爹娘的孩子這件事,就像娘說的,她姓鐵,是鐵家的孩子。
「這件事暫且不要對任何人提起。」
「小姐,不打算跟蘇少爺一家相認嗎?」
見到蘇少爺的那一日她真的被嚇得不輕,她沒想到世上竟有長得如此相像的人。未得知小姐身世之前,她還一直傻傻地誤以為世上的人何其多,偶然遇到一兩個相像的人應該不是什麼太奇怪的事,還要自己不要太少見多怪,以免被笑話,沒想到小姐與蘇少爺竟然是雙生子!
難怪見到蘇少爺的那日,回到客棧後,小姐一直叮囑她絕對不能將她與蘇公子長得相像的事說出來,不過就算她說了也沒有人會相信吧?小姐臉上的胎記很容易讓人忽視她原本的樣貌,任誰也看不出她與蘇公子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現在與蘇家人都見到面了,不知小姐現在心裡有什麼打算?
要不要與他們相認?鐵福英心裡仍未有定論。一開始她是抱持著不相認的打算,只想偷偷看看他們就好,瞭解他們是怎樣的為人、為了什麼原因竟拋棄自己的親生骨肉?
這些日子與璽善及蘇夫人的相處讓她明白,當初決定送走她並非出於自願而是逼不得已;知道了原因後,她心裡比較好受了一些,但仍認為自己是鐵家的孩子,絕不可能改為蘇姓,因此沒有非得相認的必要;再加上蘇夫人心裡的悲痛似乎已慢慢平復,這樣很好,一切都應該回歸該有的位置。
只是她捨不下璽善,他是她的弟弟,同胎而生的弟弟。尚未見面之前,她心裡並沒有任何特殊情感存在,畢竟雖是血親,但其實跟陌生人沒有兩樣,只是沒想到見到璽善的那一日她心裡莫名地激動到難以自持,若不是身處大街上,她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
「小喜認為我該告訴璽善自己的身份嗎?」
不論蘇家是否想接納她這個女兒,依她的立場,重回蘇家已是不可能的事了。但是該讓璽善知道她是誰嗎?該讓蘇夫人知道嗎?她一心只想找回自己的女兒。見到她因思念女兒而縫製的一箱又一箱衣物,說不感動是騙人的;然而就算她知道自己是她的女兒,她也無法回到她身邊;她的父母、她的家都在珠崖,與其見了卻仍然得分開,是不是不知道對她來說也許比較好呢?
如果她是小姐,一定也會跟她一樣很難下定決心。
「小姐此趟出門時,老爺跟夫人是否有跟你談及相認的事?」
此事應該以老爺跟夫人的想法為優先考慮,畢竟養育之恩大如天,他們才是小姐真正的爹娘。
「爹什麼都沒說,只交代我在外要小心身體。而娘說了,凡事隨心而為,心裡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血緣不是說斷就能斷得了,而她是娘的女兒這個事實也不會因為認了親就被抹滅掉。」
這麼聽來,夫人並不反對小姐與蘇家人相認,一切就看小姐自己怎麼決定了。
「衛公子好像已經察覺到小姐不是男子的事實,他對小姐的事頗關心的樣子,昨日在蘇府時還問了我許多有關小姐的事。」
他應該是知情的吧,所以才會在她受傷的隔夜刻意避開與她同室。但一想起她初受傷的那一夜他為了照顧因傷而發高燒的自己,為了不讓體內惡寒侵襲她讓傷勢更形惡化,他抱著她與她同寢而眠,回想起那一幕,鐵福英不禁又紅了耳根。
小喜看著她家小姐發紅的耳根。小姐在想些什麼?竟然想到耳根都紅了?是在想衛公子嗎?
「小姐跟衛公子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許久沒被敲頭的小喜又被敲了一記。
幹嘛又敲她頭!難道小姐是因為被猜中心事所以心虛嗎?一定是這樣。
「胡扯什麼。」鐵福英站起身走向房門口,不打算回答小喜的疑問。
門一開,鐵福英嚇了一跳,一張滿是鬍髯的臉出現在門口,一臉的煩惱,似乎正在猶豫該不該敲他們的房門。一見到他,張口欲言,又說不出一句話來。
「冉兄是否有事?」
「是有些事。」
該不該問鐵公子?頭兒最近好像有些反常。除了鐵公子外,他一時也想不起來能找誰討論這件事。鐵公子這些日子好像跟頭兒走得滿近的,兩人交情應該不差,還是說出來好了,聽聽鐵公子有什麼想法。想拉著鐵福英到一旁說話,卻被小喜給阻止了。
「有話就說啊,幹嘛動手動腳的。」粗手粗腳的,要是拉痛了小姐怎麼辦!
「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要跟鐵公子商量,沒空跟你吵架。」揮揮手像趕蒼蠅般把小喜趕至一旁去。
他還能有多重要的事?算了,看在他救過小姐的份上,今日就不跟他計較了。
怪哉!小矮子今天怎麼這麼聽話,叫他走他還真的乖乖地閃到一邊去?抬頭看看天象,沒有異常;再看看四周,也沒事,難道是他自己不正常了嗎?
「冉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見他拉自己到一旁,卻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看了看天色,又看看了週遭,不明白他究竟想跟自己說些什麼。
被小喜異於平常的舉動給分散了心神,差點忘了這件事。看了一下四周,確定都沒人,才小聲問道:「鐵公子覺不覺得我家頭兒最近有些奇怪?」
他是指哪件事?該不會連他也察覺到什麼了吧?
「此話怎麼說?」
冉德申有些支支吾吾,不知該不該將頭兒最近老是上玉春樓的事對她說。
雖然說有哪一個男人不愛美色,但是他跟著頭兒那麼多年,從未見他上過青樓,就連應酬的花酒也很少喝,最近不曉得為何轉了性子,該不會是被玉春樓的花魁關燕燕給迷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