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屆時,二皇子欲何去何從?」不為王的他,又當如何?
「當然是追隨吾所愛之人而去。」他笑了,瀟灑的笑容卻有著費解的哀傷神色。「有所愛之人相伴,即使黃泉之路也比成王之路來得有趣多了。」
※※※※※※
牢裡,萬十八呆坐於地。
一本古書冊攤放於她腿上,泛黃的紙上字跡已模糊不易辨識,但若字字細瞧,終可窺其全貌,解得其文。
不知呆坐了多久後,萬十八動了。
她拿起腿上的書,眨著眼、揉著臉,不置信地將紙上的字確認再三,將自義思亮再三,方頹然放手,任書冊掉落於地。
不久前,她方沾沾自喜地向皇上說她將有解決之道;不久前,她還自以為是地認為不論是巫術或蠱術總有解決之道。如今方知,她錯了。
下蠱者真正想殺害的並非皇上,而是她啊。
她並不怕死,只怕獨留皇上一人於世;她死不足惜,只怕從此無人陪皇上談心,徒留一世孤寂。
鮮少對人談及自己的皇上,總是將所有的愁苦埋入他心底最深的角落。他不曾嫌煩,亦不曾喊苦,即使是面對她也未曾松過口。
「傷心之事說出口,只會更傷心;傷人之事說出口,只會更傷人。我朝大納言,絕非聽人訴苦之人。此非大納言之責,亦非朕所願。」
這便是她的王,她唯一的皇。
如此事事一肩扛,事事一心藏的王,教她如何放得下手?如何走得開身?
失去了她的皇上,誰來讓他為難?誰來同他爭辯?誰來幫他說服朝臣?誰來讓他費心呼呵護……誰來讓他的心得到安歇?
「二皇子願意登基為王,多虧有妳。」
「十八不明白。」爹爹話讓她一頭霧水。
「因妳是王朝的大納言,所以他只能是王朝的王。」
「十八仍是不明白。」
「往後妳便懂了。」萬十七那別具深意的笑至今她仍清楚記得。
現下的她懂了,也明白了,卻已與他行至終途,即將生死兩茫。
「皇上……」萬十八抓著胸口衣襟,淚已潸然。「十八這一生要辜負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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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蠱者,先聞奇香而後失神。
清醒後仍不知身已中蠱,而深陷施蠱者之計謀。
中蠱者於不知不覺中執行施蠱者之命,或殺人、或偷竊、或自殘等,令人防不勝防。
唯蠱蟲入人體必亡,或十日或三十,端看養蠱者之能耐。
屍蠱含劇毒,蠱死前由養蠱者取出,人方可活命;蠱死後則人亦藥石罔效,神仙難救。
下蠱如同下毒,皆欲致人於死,唯下蠱者心思之歹毒更勝後者,十之八九不留活路,。
坊間謠傳蠱毒可治,唯筆者無緣親見活命之人。
──怪老叟江湖毒史隨記之一百三十二篇
第10章(1)
今夜,萬十八的妝容精緻,扮相絕美,連帶端著酒杯的纖纖玉手也引人不住回眸再三。
「皇上。」萬十八高舉酒杯向他。「這一杯,十八恭賀皇上一舉掃除叛臣,換得日後長治久安。」
她臉龐上自始至終掛著柔媚的巧笑,這笑令皇上無法拒絕。
取走萬十八手中酒杯,皇上仰首一口飲下,酒杯尚未放落,唇倒先封上了她的唇,為她注入些許瓊漿玉露。
「嗯。」入喉的辛辣讓萬十八喘了口氣,溢出口的酒順喉而下,而皇上的唇也隨酒而落下。「皇……」她身子一縮,避開那即將落上胸口的吻。
「吾凱旋歸來,此乃吾應得之獎賞。」他的索求理所當然。
柔柔一笑,萬十八舉起第二杯酒。「這杯酒,祝賀皇上日後一切平安順逐、萬壽無疆。」
皇上凝望著她,未取過酒。「這話留待日後吾每年生辰再祝賀也不遲。」
那便太遲了。萬十八於心中喊著,臉上表情依舊絕美動人。
不待皇上取酒,她逕自仰首飲盡,而後學著皇上對她那般將酒哺入皇上口中。
入口的酒令皇上覺得特別香甜,他吸吮著她的唇舌,飲盡她口中酒。
「這杯酒。」萬十八端起第三杯酒。
「毫無酒量的妳會醉的。」他伸手覆於酒杯上頭。
「無妨。」她將手覆於皇上手上。「最後這杯酒願皇上能永遠記得十八。」
這類似訣別的話語令皇上的心刺痛著。
他翻掌握著她的手按向心窩處。「已住在裡頭的人,該如何才能忘掉?」
聞言,萬十八展顏一笑。「最後這杯酒,十八可否與皇上交杯?」她想與皇上喝交杯酒,此乃她最終之願。
二話不說,皇上端起另一杯酒與她手相交,同飲而盡。「萬十八妳可記住了。」他拋開酒杯,捧著她的臉說得專注。「今生今世,吾只要妳一人,只娶妳一人為妻。天涯海角,吾必相隨。」
他話語說得真切,其中深意萬十八可聽明白了?
「皇上。」心一慟,萬十八趁自己落淚之前迎上了她的唇、獻上了她的身,傳遞著對他傾訴不盡的綿綿情意。
她的王啊,她這輩子所深愛的男人,她真的好愛好愛他,只可惜……只可惜……
「這一世是十八對不住皇上。」她的手來回撫著皇上陷入昏迷的俊顏。「下一世,十八絕對會補償皇上的。」她眼角的淚珠晶瑩剔透。「屆時,皇上可別不要十八。」她索求的承諾得不到回應,俯首吻上他的她,以吻封緘。
深深凝望他好一會兒之後,纖白的手取出早已寫好的書信放置於床頭枕旁。
她無法當面與他道別,因深怕自己走不開;她無法任自己死在他懷裡,因深怕自己不願闔眼。
她在酒裡下了迷藥,在蠟燭裡放了迷香,只怕他一個眼神、一句挽留、一個擁抱,甚至一個親吻便會拖住她的身,讓她離不開。
她知曉皇上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治癒她之機,但她也心疼皇上對自己無能為力的虧欠與痛責。
以往的她高估了自己。
她說過「除非皇上不要臣,否則臣死也要待在皇上身邊。」現下她才明白待在皇上身邊而死,對她而言是何等的為難,對皇上而言又是何等的殘忍。
她不忍見他為她傷心、傷神也傷身。只要他活得好好的,只要他平安無憂,那麼九泉之下即使孤寂一人,她也感心歡。
「永別了,我的王,我的皇。」她憐惜地替他將錦被拉攏,不讓涼夜侵襲上他赤裸的胸膛。「我愛你。」她於他唇上又印下了一吻,到口的鹹味讓她佯裝堅強的笑容變了色。
緊咬的唇滲出了血,她藉著疼痛壓抑著即將決堤的淚與那幾乎停止跳動的心。
人生無別離,誰知恩愛重?
驀然竄過腦海中的辭句令她背對他的身子,一陣踉蹌。
如此的別離……好苦!
待房門一闔,皇甫皇的眼已睜得雪亮。
仰身一坐,錦被順勢滑下他的身,露出他肌理分明的精瘦胸膛,上頭仍隱約可見與她歡愛時留下的紅痕。
「堂玄。」
一聲低喚,堂玄已推門而入。他替皇上披上織錦緇衣並取來床頭書信。
「堂紅跟上了嗎?」他繫妥腰帶,順手撫著腰帶上那讓人刻意繡上的「卍」字,一個代表著「她」的所有物象徵。
「是。」
「一切都安排好了?」
「是。」堂玄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書信上的娟秀字跡。
與他同時望向書信的皇上,黑潭似的眸中,沉著、靜著,將信納入懷中貼身收著,看也不看一眼。
「皇上?」倘若裡頭有什麼重要之事……
「任何要給朕的話,她必須親口對朕說。」
皇上的心思,他懂。但……「此時任大納言隨意離宮可好?」
現下全王朝的御醫與民間大夫,都在絞盡腦汁尋找治蠱之方,甚至也派出密探去尋找鄰國奇人,萬一找著了人或法子,大納言卻不在宮裡……
「倘若能留下,她絕不會離開。」她那隱忍不住的啜泣,啃噬著他的心。
好一個萬十八,竟如此不顧他意願的離開他,而他卻恨不了她,甚至更加心疼她。
他到底是著了什麼魔?
衣袖一甩,他大步跨出寢宮,尾隨她而去。
她不願死在他身邊,可以;她不願見他為她揪心難過,可以;但誰說他不可以跟著她、守著她、陪伴她至終了?
他想做之事無人能阻止,唯有她萬十八。而他,正等著。
等著她親口告訴他,她不會死,會好好活著,會與他攜手相伴,百首偕老。
等著她親手阻止他,要他好好活著,與她一同好好活著,誰也不許先離開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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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王朝 皇號十二 臘月初三
此處,乃無意間發覺而暫留之居所。
此處踞高遠望,朝揚夕照皆令盤踞於東鳳宮上之金碧鳳凰閃耀生輝,如同皇上龍顏,令人心醉眷戀。
他日,皇上務必到此一遊。
十八記不得路,但此行幸有堂紅隨側,日後可為皇上指路。
此處,名浮雲。
若皇上亦喜此地,可否再為十八製圖,納入「十八迷圖」一冊。
皇甫王朝 皇號十二 臘月初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