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她會被找著,是殷無跡布下天羅地網。因為糸兒對他說,想見華敷。殷無跡見到她的面,第一句是終於可以對糸兒交代。他若不在意糸兒,何需浪費鳳闕殿的資源。
糸兒把脈許久,仍未查出她脈象異常,那麼中媚毒未解清部分就不提了吧……
藥叉的媚毒,有草木中的媚藥:遙草、無風獨搖草、桃朱術、相憐草,對媚藥未知,又急於解當時所中的媚毒,她只好艇而走險,利用炎冰池裡極寒的玄冰水壓制體內媚毒。
人體有陰陽,陰陽協調,身體安康,破壞其協調性……她盡洩體內的陽性,玄冰水為陰,陰陽失調,陽性喪失,她的體溫變得冰涼,髮色盡褪,一頭白髮……
媚毒,她暫時壓住,卻仍未解;翻閱義娘所贈毒經、蠱經書上所載全與媚毒無關……一定有其它方法或藥草可以解開媚毒……
「姐姐,你還未說一頭白髮、身體冰涼的原因。」
華敷避重就輕。「是中了藥叉的毒。」她無法做到。
「中毒?娘不是給你兩本毒經?派不上用場嗎?」一臉古怪,不信。
「使藥聖手的藥菩薩能解『百步絕命』,怎解不了自個兒身上的毒?姐姐,你瞞了我什麼?」敏銳地問道。
「藥叉性子難測,所製毒物更是詭譎,『百步絕命』的解毒劑,是集結眾人之力,她在我身上下的毒雖罕見,我有克制之道,不礙事。」
姐姐說得合情合理,但……又好像哪裡有問題……
「克制之道是什麼?」
「陰月陰日浸泡炎冰池的玄冰水。」
「難怪你的身子會如此冰涼。」玄冰水奇寒,寒氣壓製毒性。「浸泡玄冰水得忍受寒氣蝕骨之痛?」
「大概是中毒的關係,感受不到池水的冰冷。」徹底隱瞞。
「請娘和四川唐門主與藥老一起為你解毒。唐門主一生研毒解毒,藥老醫術不錯,他們一定有方法可以解開你身上的毒。」
「不。」她身上的媚毒不能讓人發現。見羅糸一臉驚詫,緩了緩口氣。
「因為……藥叉若知我無法解開此毒,可能會用此毒危害武林……」沒說服力,除了醫藥之外,從不費心在其它事物上,為能瞞住糸兒,不得不細思斟酌。
抱住華敷冰冷的身子,羅糸難過。「真希望是我中毒。」
心暖。她有幸得到如此肝膽相照的妹子,眼眶莫名湧上熱意。
溫熱的體溫接觸,引起她身上血脈的騷動,不著痕跡地拉著羅糸的手,欲放開之際,心一愣。「糸兒……」這脈象……
搭上她的脈門,喜道:「糸兒,別想傻事,別做傻事,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的身子嘍。」
「什麼不是一個人的身子?哪有人的身子是兩個人三個人的呀。」一時沒會意過來,直率地嚷嚷。
「你呀,」取笑。「有一個月身孕,肚裡懷了個娃娃。」沒想到事事精明的糸兒也會犯糊塗。
「娃娃……」撫上肚子,裡頭有了新生命,是她與無跡共同創造的新生命。心中的喜悅猶如怒放的梧桐花般燦爛絢麗。
***
再兩天,她身上的媚毒又會發作,她得回百草畹一趟。事前先告知羅糸,免得她又勞師動眾,派一堆人尋她。
擔憂姐姐華敷又遭幽玄樓的毒手,羅糸央求鳳琅琊護送。
知道是鳳琅琊護她回百草畹,心浮動,萌生起不太好的預兆。希望別又有突發狀況才好。
越是擔憂,越有壞事臨身。
途中,十多名身著玄色衣服殺手將二人團團圍住,為首者,狠聲撂話:
「鳳琅琊,今日幽玄樓定讓你成了折翼鳳凰。」
刀劍無眼,掌風無情,他不能讓她受到一絲傷害。幽玄樓要對付的是他,心底打定主意,溫聲對戴斗笠的華敷道:「你暫退一旁,稍待片刻。」
運足功力,以掌風送出華敷百丈安全之地,獨自面敵。
「好個仁者君子,是怕我們傷那名老婦。」見華敷斗笠下露出的銀白髮絲,當是老婦人。咭咭怪笑,像是認同。「我們就發揮發揮難得同情心,那名老婦我們這回就不動她,以成全你的遺願。我們大發善心,你的項上人頭乖乖奉上吧。」
十多把刀劍全往鳳琅琊身上招呼,霎時,刀光劍影。
鳳琅琊拔出雲鳳劍,一個起劍式,神態舒展,宛如鳳鳥舒展翅膀,欲振翅而飛,一招力道萬鈞的丹陽朝鳳,橫掃幽玄樓眾人,劍芒掃到三人,倒地不起;劍法輕靈俊逸優雅,猶如鳳鳥翱翔雲間,點點劍花如鳳鳥之羽,光彩艷眼。
一旁觀戰的華敷,心憂、著急,她的武藝無法與在刀口下生活的江湖人相較,怕她一動手,反而幫倒忙。
一陣熟悉香氣襲來,令她心生警惕,還不及反應施迷香防衛,就被人點住穴道,動彈不得。
「娃兒,你別擔心,那群卒將傭兵傷不了鳳琅琊,」熟悉的嗓音,此人一出現,華敷的心湖一蕩,背脊冷鼴颼,對方一手掀開華敷的面紗斗笠。
「我也不會拿你去威脅他。」她比較偏好另種方式。
她該不會又想再下毒或下蠱吧?「既是如此,沒必要點住我的穴道。」
讓她動彈不得,她不相信性情古怪的藥叉會輕易放過她。
「你呀,是我最喜愛的娃兒。」語音輕柔,柔如水,是種滑入血脈凜冽刺骨冰涼的水。
「你意欲為何?」華敷的寒毛直豎。
「喜歡到不忍讓你有所受傷,受到一絲絲的傷害。你可知?你這頭白髮讓我瞧了有多心疼。」慈愛的幽怨語調,宛如疼愛晚輩的長者。
像是不捨地揪起一小撮銀髮,微笑回答:「沒辦法,誰叫他讓我最喜歡的娃兒白了頭、壞了身子。不請人好生照料他怎可以。」
壞了身子,是指她的身體變得冰涼。
「是你在我身上施『媚或無垠香』,罪魁禍首是你,與鳳殿主無關。」
這性情怪異的藥叉根本是顛倒是非。
「娃兒,你不適合伶牙俐齒。」纖手一揚,如細雪般的粉末沾上華敷的衣裳,「是鳳琅琊敬酒不吃,這回我要他嘗嘗心被火焚燒的滋味。」
一抹淡然香氣,心頭為之一顫,問道:「你在我身上下了什麼?」
「別怕,娃兒,我不會傷害你的。」
她說得越是輕巧,華敷越覺得不安。
「我再也不讓你受苦了。」又是輕輕一笑。「也不會讓你受傷。你承受過的傷害,我會如數討回。你身上沾的細粉,是名叫『螫情陰陽蠱』的好東西,只要他沾上,他就會嘗到被心火焚燒的滋味。」
當初不是因為她解了百步絕命,才在她身上施媚毒?現在卻又說不讓她受苦、不讓她受傷?她的行為委實可疑。現下最要緊的是解開「螫情陰陽蠱」,該不會又是媚毒之類的蠱毒吧?
「『螫情陰陽蠱』是什麼?」義娘給她的蠱經裡並沒有這種名稱的蠱毒,它又是什麼屬性的蠱毒?她特意告訴她,是在下戰帖嗎?
「娃兒,你有一對令人著迷的眼珠子。」眼神媚惑多情。「心裡的話,全老老實實的寫在眼裡。」
「只要你想知道的,我會全告訴你。」語調像是無限的寵溺。「『螫情陰陽蠱』是類似春藥的蠱毒,卻比春藥來得令人蝕骨銷魂,中蠱者連續發作七日,每夜子時,會發作,發作時;渾身似火焚燒,定要找名女子尋求慰藉,否則定會被心火焚滅,七經八脈具斷。」
她強自鎮定,抓著解決之道。要找名女子尋求慰藉……
「當然,隨便找個女子是無法解他身上的螫情陰陽蠱的。」聲調輕且柔,挾帶著危險的氛圍,媚眼含有深意的瞧著華敷。
隨便找個女子無法解……
她迫切的問:「何人是解劑?」
藥叉幽微地笑,視線膠著在她的銀髮上。
夜風吹徐,銀絲飛揚,想起曾被藥叉削斷一撮髮絲。
當下會意。「你用我的頭髮作藥引。」苗疆有種情蠱,即是以自身的頭髮或血液作為藥引,原是苗疆女子為防情人或夫君變心,一種控制感情的蠱毒。「若要解蠱,非我不可。」
「沒錯。」
「他非我情郎,也不是我夫君,對他下情蠱何意?」
藥叉哈哈大笑。「娃兒,你果然還不識情之味。他若對你無情意,只要派幾個屬下送你即可,絕不會三番兩次親自護送你。」
他對她有情意?一抹異樣情愫劃過心房,不及捕捉,全被藥叉的話奪去了注意力。
「一陣酣鬥下來,他的毛孔全張開,只要他沾了你身上的粉,饒他再如何英明神武,武功如臻化境,也避不開蠱毒的入侵。」
華敷吶吶成言。「可怕的心思。」這回她在劫難逃。
「話可不能這麼說。江湖人若沒有一點心思是無法生存下去的。」
「我非江湖中人,就算你怪我解開『百步絕命』,我中『媚惑無垠香』仍末解,白了發,你的怒意也該化消……」
藥叉譏諷:「娃兒,你太天真,事情沒照我藥叉預期的結果走,是件遺憾的事,而我心底向來不存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