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什麼,這些畫難登大雅之堂。」宦夏蓮嚇了一跳,一半是因他的自大自負,一半則是擔心自己雅公子的身份洩漏。
「此等事豈可玩笑。」
「爺,該掛在哪兒?」廖峰一個粗人,雖說不出哪裡好,但也瞧得出這兩幅畫的妙。
「嗯,掛在……」
「掛在書房好。」宦夏蓮見他不動搖的模樣,搶下了話。
哪知他搖搖頭,「不,掛在正廳好。」
見她臉色一變,黑眸精湛地瞧著她,「掛在正廳,賓客見之,必會讚歎我們的鶼鰈情深。」
宦夏蓮急了,「這些事何須讓外人知道,你知我知便成。」話一完,就見他深藏不露地瞧著自己,她心虛地別過頭。
「看來蓮兒是非常嫌棄我的畫。」姜燮廷語氣帶著蒼涼,「只怪我的畫太……」
「才不會,爺的畫極好,只是……」
「既然如此……」他打斷她的話,「廖峰,夫人的話可懂?」
廖峰會心一笑,「屬下明白,夫人認為爺的畫好,爺也認為夫人的畫好,我們旁人認為兩者皆好。」
「掛出去不丟人。」青兒插了一句。
笨青兒!宦夏蓮無力挽回,只好一歎:「算了,隨你了。」
「去辦吧。」
「是。」廖峰領命,收好畫離開了。
「你累了,我陪你回房。」他摟住她的腰部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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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隔多久,宰相府的正廳上擺著兩幅畫,畫中男子冷肅,女子柔和,一冷一柔實在是天作之合,看了以後,不少人說這畫得好,有眼光的人甚至認出其中一幅極像雅公子的畫風。
這話傳進了姜燮廷的耳裡,他先是一愣,接著摸著下巴思考著,確實少有女子擅長作畫,而且作畫時,宦夏蓮的架勢也不小。
當談起兩人的畫時,她眼裡閃過心虛,但同時她又對自己的畫作很有自信,若她是雅公子,是一位作畫高手,但在他面前,她又極力地想掩飾自己的身份,如此一來也可以解釋她當時矛盾的神情。
傳聞中的雅公子是男是女尚不得知,只知雅公子的盡極為炙手可熱,目前他尚不確定宦夏蓮是雅公子的事情是真是假。
「爺,是否要去探青兒丫頭的話?」廖峰見爺遲遲未開口,出謀劃策道。
姜燮廷笑睨了他一眼,「你倒是對那丫頭存心了。」
廖峰如鐵壁的臉皮竟泛起紅色,雙手揮舞著,「不是不是,屬下是看爺……」
「哈哈。」姜燮廷爽朗地笑了,看著一向沉穩的廖峰竟然臉紅了,「你年紀也不小,若是有看上的人,本相替你作主了。」
廖峰紅著臉不說話了,低著頭看著地。
他想了想,「這回就不用問青兒了。」
作畫罷了,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由著她吧。」
此話一出,廖峰驚訝不已,不是他說,自家的爺掌控欲極強,興許是因為在官場待久了,任何蛛絲馬跡都要掌握,絕不成為他人板隹自己的武器。
「不過你傳令下去,便說是本相請雅公子作的畫,讓府裡的人隻字不提在東苑發生的事情。」他冷冷地說。
廖峰點頭稱是,明白爺的獨具匠心,這雅公子是有名號的,若是與夫人有了牽扯,恐怕多少也會引起漣漪,以爺對夫人的呵護,大概是非常不樂意見到這樣的場景。
暫時將這件事情放在了一邊,姜燮廷陷入了沉思,據他所知,宦太醫每月都會送銀兩和藥材給她,她為何要畫畫呢?畫畫所得的銀兩,她又有何打算?這才是他真正在意的地方。
蓮兒蓮兒,她是否心裡藏著事呢……
夫妻同體,她若是有隱瞞,他可以不在乎,但若她的隱瞞觸及了他的底線,那他可不會輕易放過她。
話說底線,他自己竟不知是什麼,但願他的蓮兒不會讓他知道。
第6章(1)
一個月後,夏日初至。
這一天,姜燮廷不知為何心情特別好,竟說要帶她夜遊東錢湖。
宦夏蓮聽聞他的提議,只覺得好新鮮,便點頭答應。
他們傍晚時分便離開宰相府,坐著馬車到了東錢湖畔。
宦夏蓮緩緩地從馬車上下來,兩眼跟著一亮。
該是黑壓壓的湖面上卻燈火通明,樹上、船身上都掛著紅燈籠,還有不少的人手上提著紅燈籠晃悠著。
「這幾日有燈會,所以熱鬧。」姜燮廷下了馬車,手繞上她的腰,免得她被他人給擠到。
「燈會?」她好奇地看著他。
「嗯,有猜謎、有唱戲,各式各樣的活動。」他淡淡地解釋。
她應了一聲,又沒了聲音,他低頭瞅著她,「想去看看嗎?」
「不了,妾身不喜歡太熱鬧的地方。」與其讓她置身其中,倒不如讓她在遠處看著熱鬧的場景。
「蓮兒的性子倒和我相似。」他笑著摟住她往一艘船上走,「我已經租了船,我們到湖中心看煙花,吹涼風。」
她笑著點頭,一雙水眸看了看長相英俊的姜燮廷,「夫君今日心情很好?」
他們出門的時候就帶了廖峰、李牧和青兒,五人上了——艘不大不小的船。
他們兩人走入了以白紗籠罩著的小廂,四面白紗一面撩起,可清晰地遠觀,他人卻瞧不清他們,其餘三人則站在外頭,各自找事做,有默契地沒有擾到他們。
姜燮廷抱著她落在椅子上,替她倒了一杯茶,見她接過後喝著,他才開口,「為夫從來沒有問過你,你為何肯嫁?」
宦夏蓮心裡不踏實地看了他一眼,總不能說替胞姐代嫁。
「嗯,父母之命。」她中肯地說。
他點點頭,大掌抓過她的小手,細細地翻看,「不是因為為夫的宰相之名?」
她微愣,反問:「夫君為什麼這麼問?」
他微微一哂,「看來不是了。」
他嘴邊的笑更深了,「那麼蓮兒,如果為夫不做宰相了,你也不是宰相夫人了,你仍願意待在為夫身邊嗎?」
宦夏蓮覺得他今天高深莫測,似乎話中有話,她只好模糊地說:「妾身嫁給夫君,是因為夫君是父母看中的人,至於夫君是不是宰相,這與妾身無關。」
她一頓,他的黑眸深如黑夜,以為他在官場上遇到了什麼難事,她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夫君,官場變幻莫測,就算不是宰相又如何,夫君莫把官名看得這麼重。」
「哦?」他玩味地看著她。
「當然夫君也會有老的一日,他日也會告老還鄉,官名乃是身外事,人死時也只佔了棺材方寸之地,多一寸也沒有,這官名也未必使人有什麼不同,多年之後就只剩一具白骨了。」她輕聲地安撫著他。
他越聽越著迷,心越來越柔,他索性將頭埋在了她的脖頸間,嗅著她如蘭般的芳香。難得見鐵血宰相如此,宦夏蓮也心軟,「夫君,你切勿因為這些身外物而煩心,妾身聽說夫君你是少年宰相,夫君你當時多大?」
「十六吧。」
宦夏蓮算了算,「那夫君今年二十有四,已經當了八年的宰相,足以名留青史了,沒有什麼可遺憾的了。」
他在她肩上悶悶地笑了,「嗯,為夫今日就是因為這件事情而開懷。」再兩年,這煩人的宰相之職可以卸下了。
聽他語氣輕快了一些,宦夏蓮不知道他的想法正好與自己不同,「那夫君如此年輕,再當幾年的宰相也不是問題。」
靠在她肩上的男子假寐的眼立刻睜開,「你不是說不介意為夫不是宰相?」
「妾身不在意啊。」她剛剛是這麼說的嘛。
「但你為何還要……」
「是夫君你自己要的啊。」宦夏蓮心思縝密,恍悟過來,「夫君是不想當這宰相?」
她終於懂了,他又靠了回去,閉上眼晴,享受著她的溫香軟玉,「對,一點也不想。」
「那為什麼……」
姜燮廷便將當宰相之事與她說了一通,良久之後宦夏蓮點點頭,「如此也好,夫君不是宰相,我也不是宰相夫人,就不用應付那些達官貴人。」
宰相府有總管,但有些事仍需要宰相夫人出面,若是他府夫人投拜帖來訪,她總是要出來應付一番,但夫人與夫人之間說的也就是那些場面話,不是真心話,也沒有什麼意思,實在是無趣。
姜燮廷耳尖地聽出她話裡的放鬆,不由得放聲大笑,「蓮兒真是可愛。」能將名與利看得透澈的女子,世間甚少,他何其幸運才能擁有她。
他的話惹紅了她的耳,她推開他,剛才任由他靠著,是難得見他失意,現在他沒事,她當然是要推開,免得被外人取笑。
他的手卻死死地抱住她的腰,臉色略顯蒼白地說:「為夫有些暈船。」
「怎麼會。」她低頭瞧他臉色確實不好,「那我們回去吧。」
「無妨,只要蓮兒任我抱著,我便舒服許多。」
這話耍無賴的成分很大,她俏臉一紅,明白他是在裝,氣得她小手往他背部重重一捶,聽到他乾嘔了一聲。
「要吐不要吐我身上!」她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