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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月嵐

  而且由回信看來,流鐵竟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絕不要流葉音回流火國了,才會搬出只要懷國送回遺體就議和不打這樣的條件來。

  「不……堂兄他會有什麼理由?他可以對我下手的機會那麼多……他真的沒有理由等到現在的!」

  流葉音慘白了臉孔,實在不想相信這個可能性,但檀玉濂的推測卻又極其合理,教她這單純過頭的腦袋瓜子根本找不出可以反駁的句子來。

  「如果女王不肯相信,我們可以試著證明,畢竟這些也全是我的獨斷推測。」

  檀玉濂走近流葉音,往她身上一襲的懷國衣裳打量了會,最後將視線落在她手中的戒指上。

  那是枚刻有火焰紋樣的戒指,還摻著朱紅色調,很明顯的,應是流火國的飾物。

  「這個給我。」

  檀玉濂也沒開口,只是逕自取下了她的戒指。

  「那是我流火國的傳國信物,你拿它想做啥?」

  流葉音的腦袋一片混亂,見檀玉濂拿了她的信物往桌旁走去,逕自低頭寫信,忍不住吐出疑惑。

  「是傳國信物?那更好。」檀玉濂回頭瞥了流葉音一眼,唇角勾起了不明所以的詭笑。

  他將信柬封好,又喚來士兵,要他們將戒指塗上血跡,與信柬一同密封,悄悄地送入流火國大營,交給目前的流火國大將流鐵竟。

  「玉濂,你這是……」

  律景鳩羅知道,檀玉濂做事總有他的理由,而且多數時候都是在設計旁人,只不過這回,他還真猜不透檀玉濂想做什麼。

  將信物塗上血跡送去給流鐵竟,是想博取他的信任,告訴他流葉音已亡?流鐵竟會這麼輕易地相信嗎?

  「我知道你們不懂,我就從頭說明吧!」檀玉濂擱下筆墨,轉身解釋道。「少個好戰女王,對懷國而言雖是好事,但流火國國富兵強,實力不可小覷,假以時日,任憑坐大,對懷國亦是威脅,若到時候又出現個好戰國王、好戰女王,豈不是戰事依舊?」

  「那你的意思是……」

  這點道理,律景鳩羅自是明白的,所以他才想送流葉音回國,因為這陣子相處下來,他深信流葉音必然不會再興戰禍,更會細細教導子民,不可為求私心而興戰亂。

  可他沒料到,事與願違。

  「我說鳩羅,這和平求長遠、計策求穩當,既然流火國的領兵宗相無意攻打懷國,願與我國交好,以懷國立場,只要拱其為國王,兩國自然能和平長久。」

  說穿了,檀玉濂這計策,與律景鳩羅的其實差不了多少,差別只在於今後的流火國是誰當家。

  「我知道,所以我才想送女王回國——」律景鳩羅有些微驚,沒料到檀玉濂竟是想順了流鐵竟的心思,使其稱王。

  如此一來,流葉音該何去何從?

  流火國,可是她渴望回去的故鄉啊!

  「我有更簡單的方法。」檀玉濂打斷律景鳩羅的話,應道。「我附信一封,告訴流鐵竟,懷國可助他回國稱王,至於女王遺體一事,從此不需流火國操心,為表誠心,先送上女王的戒指,若流宗相肯接納此條件,便營退十里,以表誠意。」

  「你這話明著像是幫人測真心,可暗地裡怎麼像是要算計流鐵竟露出馬腳?」

  律景鳩羅與檀玉濂相知多年,豈會不知他話中真意。

  若是流鐵竟真的為此信,營退十里,那就表示暗殺真相確實如檀玉濂所言了。

  「這叫一箭雙鵰,你該多學學我。」檀玉濂唇勾帶笑,又道。「我還言明,若條件談妥,雙方可遣使定約,懷國便交出女王遺體,再借兵十萬,讓流宗相無所顧忌地回國坐鎮,平民心、擁王位,日後只要流鐵竟一日為王,兩國永不侵攻。」

  他說得得意,聽在流葉音耳中卻是令她頭皮發麻。

  交出女王遺體?

  這意思是,若流鐵竟真有意要她死,那等他營退十里那一天,就是她的死期了?

  「這麼說來,你送去帶血的戒指是叫他安心吧?因為若流葉音死了,他是全流火國最有資格繼位的人,而借兵十萬,應是讓他能夠以大軍勢力威壓朝臣,讓想反對他稱王的人不敢開口吧!」

  律景鳩羅也不是傻子,聽見檀玉濂的計謀,他除了佩服以外,還真找不出別的讚美。

  一來可退兵,二來可長保平和,真的是一箭雙鵰。

  「對,若我料想無誤,很快的,我們就會見到流火國營退十里。」檀玉濂面露笑意,若狐的眸已帶著他的心思往帳外飄去。

  聽著他信心十足的回應,流葉音再也沒了力氣。

  慘白著臉孔,流葉音抱住自己微顫的雙肩,一雙帶著恐懼的棕眸,只敢瞧向身旁正與檀玉濂商議的律景鳩羅,可她卻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不能得到這個男人的呵護?

  而律景鳩羅,是不是會再一次地,為她搶回這一命……

  第9章

  時間在沉默之中流逝。

  律景鳩羅與檀玉濂兀自在旁商量著如何使流火國盡速退兵的其他方法,以及萬一推測錯誤,流鐵竟並非幕後主使的其餘退路,而流葉音僅是縮在毯子上,神情顯得相當驚慌。

  果然,她終究是比不上懷國在律景鳩羅心中的地位,檀玉濂一說要拿她的遺體去換取退兵機會,律景鳩羅便點頭同意,根本沒為她多開口求情。

  雖然早有覺悟,知道律景鳩羅一心一意只惦記著保護懷國,可他與她這段日子的相處,也對她照顧頗多,方才更安撫了她落寞的心情。

  像他這般的用心,早讓她對他無法忘懷,可現在……

  她該當是報答律景鳩羅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然後將自己的命獻給他,換取兩國和平嗎?

  不知道若她真的這麼做了,律景鳩羅會不會將她一輩子牢牢地記在心裡?

  如果真的能夠……或許這會是個比回流火國還要好的主意也說不定。

  反正回去,她也是死路一條啊……

  思緒紛亂,讓流葉音頭痛欲裂。

  就在此時,帳外突然傳來了令人感到熟悉的號角低音……

  「看來我推測得沒錯,流火國似乎開始退兵了。」檀玉濂揮揮手,停下了與律景鳩羅之間的談話。

  悠長的音調飄入,讓檀玉濂的唇角勾起笑意。

  「這應是故意使人吹號角,讓我們知曉的暗號。」檀玉濂朝律景鳩羅示意道。「看來是賭對了,我出去瞧瞧情況。」

  律景鳩羅點頭,隨即跟著檀玉濂身後跨出營帳。

  流葉音有些恐懼地站起身,撐著因過度打擊而顯得搖搖晃晃的身軀,她跟在兩人後頭踏出帳外,拖著緩慢的腳步,接著上了理城關口高牆。

  由城牆上望出去,只見原本安靜的流火國陣營,突然開始有了動作,一時之間煙卷沙塵、嘈雜紛擾,依稀可見有人拔營整頓,人影在營帳之間穿梭。

  流葉音看得臉色慘白,因為這表示,流鐵竟確實出賣了她。

  她瞧向站在身旁,低聲與檀玉濂交談的律景鳩羅,心裡益發感到哀戚。

  按照檀玉濂的計劃,接下來就是拿她的屍體去議和了吧!

  而律景鳩羅……既然他一直沒對這個主意提出任何的反駁意見,就表示他心裡大半是贊成檀玉濂的。

  沒想到她這個女王真如此無能,居然連身旁最親近的堂兄有心暗殺她,想取而代之,她都看不出來!

  眼淚不爭氣地落地,在麗容上開出了淚河。

  一想到自己從頭到尾被蒙在鼓裡,還傻愣愣地自以為是,甚至一心冀望律景鳩羅可以成為她內心的小小依靠,可到頭來……

  她這個女王,什麼也不是!

  「鳩羅……我回帳裡等你……要下手取我性命的話,就由你來吧……」流葉音咬了咬唇,握緊粉拳,迸出輕音,接著一轉身,她拔腿便跑。

  「葉音?」律景鳩羅錯愕地瞧著流葉音奔下城牆,途中還與不少上下城樓的士兵相碰,跑得跌跌撞撞的,忍不住追了過去。

  什麼叫做要下手取她性命?這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話又是怎麼來的?

  律景鳩羅抱著滿心懷疑跟了過去,匆忙之間,連跟檀玉濂招呼都來不及,以至於他根本沒能瞧見好友在看見他往流葉音追去時,唇角迸開的詭笑。

  「果然是這樣……」高居牆上的檀玉濂泰然自若地往一前一後相互追逐的身影瞟了眼,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其實他這趟前來,不只是為了處理律景鳩羅信裡所說的女王暗殺疑慮,有更多的是因為信件內容透露出的不協調感。

  他與律景鳩羅共事多年,私交亦深,所以他很清楚,律景鳩羅雖然是個爛好人,在他看來簡直是濫情到了極點,什麼樣的歹人都能勾動他的側隱之心,可是,律景鳩羅同時也是忠心耿耿的懷國大將。

  在這種流火國想取流火國女王性命的當下,以律景鳩羅那股熱血忠心的情感來判斷,他必然是交人以換和平,而且就算他們把女王還給流火國,對方卻悔信不退兵,在這種流火國起了內亂的情況下,懷國大軍要威壓流火國,一舉攻退,也不是什麼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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