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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月嵐

  今天若重啟最初的問句,問他對流葉音的感覺……

  那和親退兵的契約,若是不必逼他入贅流火國的話,他倒真想答應下來了。

  只是如今雙方戰況未明,他又已明白地拒絕過她,所以就算他心裡已受到她吸引,卻也不好再開口了。

  「不知道如果我早些發現自己的問題,流火國的士兵會不會就不追殺我了?」

  流葉音賴在鋪了毛皮的大毯上,棕眸瞟向了帳門口去。

  雖說是給背叛了,不得已才到懷國軍營來暫居,但她心裡多少是惦著故鄉的,而且,不管日後究竟能否重回流火國,她都想弄清楚這次的追殺到底所為何來。

  「只要你誠心,我想不管是哪邊人馬都會歡迎你的。」律景鳩羅瞧著她帶些落寞的側臉,心裡竟興起幾分失望。

  她到底還是掛心著流火國,不管懷國對她接納多少,人終究習慣了思故鄉……

  「是啊!你們這兒的人對我真的不錯呢!如果我真沒去處,我看依你的個性跟脾氣,肯定會想收留我。」

  流葉音不曉得自己已在不知不覺中勾動了律景鳩羅的情感,僅是以輕鬆的語調應道。「不過,真逼不得已走到那步路的話,你也不用擔心我太多啦!給我個地方住就好,我知道你心裡只有懷國,所以我不會死纏著你了。」

  這段日子下來,她天天瞧著律景鳩羅,兩人雖無親密交集,但她的心緒卻越趨平穩,彷彿喜歡他不再是一種折磨,而是帶給自己從沒想過的幸福。

  她從來就不知道,原來……單相思,也是能使人心情快樂的。

  「所以啦!到時候你繼續忠心你的懷國,我就繼續喜歡你。」

  揮揮手,流葉音不以為意地繼續思考著自己的將來,「我覺得這樣也不錯啦!你我都用不著煩惱身份問題,而且……萬一我有幸回國了,日後還要面對政治聯姻呢!既然身為女王,少不了為國考慮選夫婿,到時候心裡掛個你,就算嫁個沒興趣的物件,多少也能安慰自己。」

  她說得滔滔不絕,不像在對律景鳩羅抱怨,倒更像是在自省。

  過去她這女王,空享受卻什麼責任都沒盡到,總是叫堂兄與朝臣們忙成一團,這回,她不再這麼做了,若能回國,她會擔起女王責任的。

  「我說鳩羅,你覺得這樣好不好?你能接受嗎?讓我繼續想你?」流葉音越說越是順口,就連先前糾結成一團的心情都彷彿尋到了出口,變得思緒清明起來。

  「不……」

  該是教自己輕鬆,不用再掛心流葉音的告白,卻讓律景鳩羅心裡突生惱怒。

  是了,流葉音是女王,若她回國,政治聯姻自是免不了的命運。

  可他無法眼睜睜看著她走上這條路,在這種明白她心意的情況下,在這樣為她的轉變而撼動心緒的心情下……

  即使她的人生原就與他不相干,但或許,打從他們一塊兒落水的那天開始,命運就已注定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嗯?」流葉音回過頭,有絲納悶,「你說什麼?」

  她還以為律景鳩羅會因為心地太好,就給她一句「好」,沒料著他卻表情嚴肅。

  「不成。」律景鳩羅蹙緊了眉,突地沉聲一喝,「你可以想我,但我不會讓你遇上這種事。」

  不管是有所犧牲的聯姻,或是遭人暗殺逝世……不管是哪一個,都是讓他光想就心口揪疼的事情。

  「什麼……」

  面對律景鳩羅突如其來的認真表情,那一臉的沉重,教流葉音看得心口微跳。

  她不過隨口聊幾句話,怎麼他卻露出這種戰神似的駭人表情?

  而且……

  是不是她多心了?

  怎麼覺得律景鳩羅話中的意思,似乎是保護欲盡露,還挾帶了不少私情……

  有些尷尬的氣氛在兩人之間穿梭,教流葉音僵著唇說不出話,也讓一時口快的律景鳩羅找不到緩和的詞語。

  沉默橫亙,棕眸與黑瞳在沉默之中交會,卻總是心虛似的迴避開來。

  好半晌,律景鳩羅才伸手按揉著自己的額心,彷彿是在舒緩自己的緊繃情緒般,啞著嗓音應道。「我的意思是說……我說過會保護你的,所以那些委屈自己的事,你用不著現在考慮。」

  他試圖找個不太衝突的字眼將這份過度曖昧的氣氛打散,只是情苗既已種下,再要根除卻是難如登天。

  「喔……我懂,原來、原來……你是這意思啊!」

  流葉音覺得微燙的高溫正在她的粉頰上肆虐,只是她卻找不著讓熱氣奔散的出口。

  「而且,事情也不會真如你想的那般。」律景鳩羅轉開話題,抄起桌上的信柬朝她晃了晃,「其實,流火國已有回信了。」

  先前她帶著藥籃闖入時,小兵便是將信送來給他,只是他一直沒找著機會對她說明。

  「真的?」流葉音暫且拋開羞澀,起身往律景鳩羅走去,「那堂兄說了些什麼?」

  「這信……」律景鳩羅抿起唇,聲調微沉,「我去信是想通知你那位領兵的堂兄,言明你還活著而且遭人追殺,並說明雙方言和之意,但他這回信卻是文不對題。」

  流葉音迷糊了。「怎麼說?」

  「信中寫明,攻打懷國是你這位女王流葉音的旨意,如今女王驟逝,流火國自然沒必要再攻打懷國,他們駐軍理城城外百日,是為弔念女王,只是你先前落入溪谷後,他們一直沒能尋到遺體,希望我國協尋,只要一旦找到你的遺體交還給他們,流火國大軍便立刻護送遺體回國並退兵。」

  律景鳩羅將信柬內容簡單述說一遍,未了,黑瞳才停在流葉音臉上,眼神還寫著複雜。

  「這是什麼跟什麼啊……說得好像篤定我死了一樣!堂兄究竟有沒有看懂你的信?我分明就還活著……」流葉音錯愕地與律景鳩羅相對望,兩人腦海裡皆是一片混亂。

  「我也不懂這是怎麼回事。」律景鳩羅可不覺得自己的文筆有差到讓敵國大將看不懂的地步。

  第8章(2)

  「這到底……」

  流葉音呆愣在原地,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兩人面面相覷,正愁著找不出謎底時,冷不防地,帳門口卻突然被人一掀,接著一個瘦長斯文身影越門而入,朝著兩人吐出了一聲解惑似的回答。

  「這是威脅信,意思是要懷國殺了女王並交出遺體,否則將揮軍攻打懷國。」

  一雙帶勾似狐的眼眸,那是懷國輔臣檀玉濂的相貌特色之一。

  揚著手裡的信柬,他從容不迫地踏入律景鳩羅的營帳裡,視線掃過身旁的流葉音後,他輕笑一聲,隨即往律景鳩羅帳內長毛毯上坐下。

  「玉濂,你怎會來此?還有,你剛才說這是威脅信……」見到好友,律景鳩羅沒有驚喜,反倒訝異。

  「說來話長。」檀玉濂逕自取了律景鳩羅的茶杯,一飲而盡,潤了喉嚨,才道。「你與女王是要站著聽我長話短說,還是坐下來聽我詳解?」

  「我想知道詳細的事情是怎麼回事。」在軍營待了好些日子,又聽律景鳩羅介紹過懷國,所以在聽見律景鳩羅喚檀玉濂名字時,流葉音的心裡已有了個底。

  沒想到懷國竟派輔臣親自出馬,也許這內情真的不單純。

  「那就都坐下來吧!仰著脖子說話挺累人的。」檀玉濂揮揮手,示意兩人坐下後,才緩緩續道。「先前鳩羅送來的信,其實已將事情詳述過,看完信後,我其實大略明白了,不過為求確實,我還是直接過來親眼瞧瞧。」

  「那你說這是威脅信,意思是……」律景鳩羅眉心一蹙,不祥預感油然而生。

  「就字面上的意思,簡單來講,是自家人在奪權。」檀玉濂亮出大白話,「要刺殺女王的,不是下邊的士兵思鄉想造反之類的單純理由,而是流鐵竟刻意置女王於死地,好取而代之。」

  「什麼?你說堂兄想殺我?」那個自小護她護到大的流鐵竟?不!她不信!

  「是。」檀玉濂點頭,又道。「我想,在女王中計落水時,他已巴望著只能尋回女王遺體了,派士兵順河搜索是為確定,若女王大難不死,便在野地了結她的性命,永絕後患。」

  「可他們沒料到有我護著女王,才捎來這封信?」聽著檀玉濂的大膽推測,律景鳩羅也猜得出下文為何了。

  「對,告知你出兵是女王旨意,也是為了強調,女王好戰滋事,若女王活著只會對懷國不利,用意是讓我們下手殺她……」拉長了尾音,檀玉濂刻意往流葉音瞟去。

  「怎麼會……」流葉音猛搖頭,「堂兄他雖然有才有能,但從沒動過這種念頭啊!而且他若真想奪權,大可在我年幼時便下手,何必等到現在?」

  流鐵竟守著父王遺命多年,忠心耿耿,向來是她說一,堂兄不道二的,現在要她相信暗殺是堂兄主使,她怎能接受!

  「想必流鐵竟有他的理由。」對於流火國內政,檀玉濂還不熟悉,所以也僅能以現有的線索去推測,「我只知道,他為了達到目的,甚至不惜要脅懷國下手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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