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十二名腰配金刀的宮中侍衛倏地現身。
只是不管他們再怎麼查也查不到今夜出現的女子,因為她是生平第一次進城,也是唯一的一次,今天過後就回甜水村了,當她樂呵呵數銀子的地主婆。
第七章 睡我的床(1)
「小花,哥要走了,你一個人待在家裡不打緊吧?要不養兩條狗吧!幫你看家,要是……呃,他們來了,就叫它們咬他們。」他實在不放心呀!妹妹才剛滿十四歲。
趙鐵牛吞吞吐吐沒說出口的是叔父嬸母,這些個名義上的長輩對他們兄妹倆毫無關愛之情,反而看到他們賺了一點銀子就假借各種名堂上門,想看他們偷藏了多少私房。
年前還提出每一房要奉養長輩的銀兩,大房「只要」出十兩銀子一個月就好,其餘由其他四房均攤。
是要吃鮑魚、魚翅嗎?還一個月十兩,未免獅子大張口,一房五百文,五房就二兩五了,夠老人家吃得滿嘴油光。
於是趙鐵花鬧到裡正那裡,要趙家本家拿出當年分家的憑證,錢她不是不能給,但五房的土地要平分,大房該得多少就分多少,一寸土地也不能少,分得公正了再來談奉養金。
這些日子來,裡正收了趙鐵花不少禮和銀子,所以辦起事來也偏袒她較多,裡正讓趙家本家拿出分家文書,可那四房人哪有臉面拿出來,識字的人一看就曉得叔嬸的心有多黑,把大房的侄子侄女欺壓得多慘烈。
後來以一兩決定為老人家的奉養金,每個月月初給,本家的人不得再上大房鬧事,或是索要銀錢。
這件事解決後不久便是趙鐵花的生辰,她吃了一碗長壽麵加顆鹵蛋,她哥哥送了她一根銀簪做為生辰禮。
接著是兩畝地的播種,以及二十五畝水田的過戶和租佃,當把這一些瑣事全都做好後,趙鐵牛便得到學堂上學,他得住在校舍裡,十日才休沐一次,一次三日,方便遠道的學子往返。
「哥,我有小金,他比狗還厲害。」哥哥反而才令人擔心,性子太直的人容易被欺負,他又老實地不會還手。
身量長大一寸的金絲靈猴咧開牙板拍拍胸脯,「吱吱吱」地表示有它在萬事太平,它的猴拳功舉世無敵。
「小金是很厲害,可是它太小了,人一多它也應付不來,要不我不去讀書了,在家陪你……」也不知吃了什麼靈丹妙藥,妹妹這半年來越長越好看,眉眼都長開了。
吃了什麼?當然是靈山裡的靈花靈果,使她的肌膚變得細白水嫩,她又泡兌了冷泉的溫泉水,讓已經細嫩的皮膚更加光滑柔軟,脫胎換骨似的宛若剝了殼的水煮雞蛋。
「哥,你說什麼傻話,我們大房就靠你光耀門楣了,你不能讓爹娘死後羞見先人,自愧沒教好我們。」她哥需要一個秀才之名撐門面,否則本家那些人會欺上門。
「可是……」瞧著妹妹亮而有神的雙眸,趙鐵牛的心老是吊著,總覺得有負爹娘的托付。
「不用可是了,我們這裡這麼偏僻,有誰會來?何況我也會躲呀!真要應付不了就躲到靈山去,你不是說那裡有神仙嗎?神仙會保佑我的。」她搬出神仙說來說服他。
他苦笑道:「要不我拜託王家多看顧你,王大叔跟我提起你和他家老三……你自己的意思呢?」
他隱晦的暗示有提親之意,今年先定下來,明後兩年再決定婚期,十六歲嫁人也不算太晚。
「哥,你認為我和他相配嗎?」她反問道。
一怔,趙鐵牛不解其意。「王老三不好嗎?我看他對你很好,老是笑咪咪地看你,王大嬸和王大叔又是厚道人家,你嫁到他們家不會受委屈。」
「你忘了元宵那天他把我一個人扔下,自顧自的往前走,發現我不見了也不回頭找我,還跟賣頭花的小寡婦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著,美其名是說要買頭花給我,若我被拍花的帶走呢?他買頭花給誰戴。」
他是喜歡她,但沒喜歡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當一個男人不把你放在第一位時,真有事情發生,他會毫不猶豫的掉頭就走,大難來時各自飛的同林鳥是不值得托付終身,還容易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花了眼。
「你為什麼沒跟上來?」這是她在「失蹤」了兩個時辰後,主動找上他時,王三哥譴責的話,他認為她故意不跟緊,好讓他挨王大叔、王大嬸的罵,她一點也不貼心,太自私了。
趙鐵牛沉默了好一會兒,看著妹妹的眼神有些心疼。「我明瞭了,王大叔提的那件事你就當不知情,我們小花生得這麼好,不愁找不到人家,哪天就嫁到城裡去。」
相較於大城鎮,她更中意有山有水的小村落,村子小,村民少,民風純樸,沒有欺男霸女的骯髒事,最多是三姑六婆的蜚短流長而已。「哥,快走吧!要不趕不上開課了。」
「嗯!」一再回頭,一再不捨,為了將來有更好的條件給妹妹找門好親事,眼中有淚的趙鐵牛越走越遠、越走越遠,最後形成一小黑點。
人在的時候不覺得寂寞,哥哥前腳剛一走,趙鐵花忽然感覺屋子變大了,空蕩蕩的沒有一絲回聲,連掛在籬笆上的黃花都有些萎了,提不起勁,慵懶地垂頭喪氣。
唉!真無聊,要做什麼才好呢?
溫泉水早就停了,屋後種菜的菜園子全種上玉米,只留下一小塊種家常菜蔬,需要用時隨時摘取。
趙鐵花從前院走到屋後,蹲下來查看手臂長的玉米幼苗,溫泉水留下的硫磺味使田里不遭蟲,她不用捉蟲,施肥的時候也還沒到,舉目望去,她想幹點流流汗的活都不成。
以前是連拿把鏟子的力氣都沒有,一幹活就喘得如七旬老嫗,如今她力氣有了,人也康健了,山上、山下來回一圈沒問題,卻沒料到她竟閒到玩泥巴,捏了一隻四不像的猴子,臉歪嘴斜沒眼睛,頭頂三根猴毛。
「小金,山中無歲月是什麼感覺?」沒事做真的會把人逼瘋,日子長得漫無邊際。
「吱吱吱……吱吱……」歲月是什麼,能吃嗎?我知道有一種靈果很好吃,可是長得太高了,有一條靈蛇在看守。
猴子不怕蛇,可那條蛇粗如樹幹,它一甩蛇尾就能把它甩得老遠,所以它一直吃不到。
小金圓亮亮的雙眼一直看著它的飼主,毛茸茸的猴指指著靈山的方向,然後比出一個果子的形狀,再做出咬了一口飄飄若仙的猴樣,猴頭猴腦的表情十分詼諧逗趣。
正覺無趣的趙鐵花被它逗笑了,撫著肚皮興起對靈山的嚮往,她這幾個月得靈山的幫助甚多,該去會會靈山真面目——不是山下溫泉那裡,而是天遙宮所在。不然她都要無聊到全身長草了。
「小金,我們去靈山逛逛如何?」那裡又叫天遙山,肯定和天遙飛雪有關,她要去尋幽探秘。
「吱、吱吱……」你真的要去?很危險的。
小金撫著頭,表示千辛萬苦。
「你都去得了,我為什麼不能去?我比你高大好幾十倍。」它只有豆丁大,揉碎了就一堆猴毛。
「吱吱……」好吧!好吧!是你自己不想活,不要怪猴子沒道義。小金一臉苦惱的樣子,好像主人太任性它也沒辦法。
「少囉唆,帶路。」她是雄赳赳,氣昂昂的遠征隊。
其實趙鐵花也沒打算太深入靈山,她預估一天來回,因此身上只帶了幾樣急用物品,例如小刀、打火石、繩子、裝滿水的水袋,以及早上吃剩的大餅。
她認為一切準備就緒,敲敲猴腦要出發了。
從她住的地方到靈山山腳下的路她非常熟悉,熟到閉著眼就能走,很快地就到砍倒一排竹子的竹林。
熟悉的濃霧又來了,金絲靈猴爬到趙鐵花的頭上指路,它拉拉她左邊的頭髮就往左走,再扯扯右邊的髮絲便往右走,如果吱吱吱的一直在她頭頂跳,那就直直往前走沒錯。
只是人走的路畢竟和猴道不同,小金是蹦著、攀著、跳著,橫七斜八的攀巖走壁,扯著樹枝在林閭穿梭,它的體型就那麼小一個,碗大的洞也鑽得過,再險阻的路也難不倒它。
可趙鐵花的身量和它差距太大了,它能走的路她不一定過得了,因此一路跌跌撞撞的,一下子撞樹,一下子絆到石頭,一下子跌落小水潭,搞得她非常狼狽,全身是傷。
最可恨的是明明有路走它卻要她攀巖,等到了最上頭才發現一旁有條蜿蜒小道,而它還一臉無辜地看著她,嫌她走得太慢。
「臭小金,我不是猴子,你不能挑條人走的路嗎?」冷不防又跌了一跤的趙鐵花吃了一嘴泥,氣憤地以手槌地。
事實上小金帶她走的路都是避開陣法、機關,屬於安全的路線,若是刻意做出的人為小徑,一大半設有陷阱,人一踏入便會迷失其中,有的直至死亡都走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