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瑞秋挑起了一邊眉頭,問著玉露。「老爺和戶部尚書有交情嗎?」
「應該有吧,有回老爺醉酒回府,聽說就是上戶部尚書府邸喝的。」玉露把她所知的道出。
「既是這樣,鞏夫人差丫鬟拿賀家的玉清膏來,這似乎並無不妥。」談瑞秋狀似喃喃自語,但目光卻是定在聽雨臉上。方才聽雨一聽賀家臉色就變了,所以這事絕非玉露說的那般簡單。「聽雨,你說呢?」
聽雨猶豫了下,垂著臉道:「老爺曾經有意將三小姐許給賀家的二少,雖說沒有言明,但是兩家已有準備下聘的傳言,而且……三小姐曾經私下見過賀家二少。」
談瑞秋聞言,一雙眼都快要瞪凸了。
原來還有這樁隱情!換言之,要不是皇上突然指婚,談三是準備嫁進戶部尚書府的,而且談三還私下見過賀二少……天啊,這事要是被有心人知曉,談三還能活嗎?不,她現在就是扮演著談三,到時候出事是她得擔!
所以,鞏夫人也許是知曉這樁事,所以讓丫鬟出府,恐怕就是上賀家跟賀二少拿玉清膏,而且是用她的名義,所以蘇嬤嬤的臉色才會那麼糟。
蘇嬤嬤是何等人物,只要差人去查,哪怕查不到內幕,也絕對查得到談賀兩家差點就成了親家,而如今彼此的下人有所聯繫,這事要說得多難聽就能有多難聽。
說不准孟寄蘭設宴,正是打算給她難堪,這事……
「聽雨,你聽著,盡避養傷就是,我說過要照顧你就一定會做到,其他事你就別擔心,還有,數雨,往後雀兒不管再給你什麼,一律收下。」
「……嗄?」
「那可是呈堂證供呢。」談瑞秋噙笑道。「你非但要收,而且還要主動去要。」
數雨看了聽雨一眼,見聽雨輕點著頭,她才道:「奴婢知道了。」
起身離開了僕房,玉露隨即快步跟上,低聲問:「小姐,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要不要將這事跟蘇嬤嬤說?」
談瑞秋搖了搖頭。「不了,蘇嬤嬤現在恐怕對我有所不滿,與其告訴她,倒不如咱們私下解決。」
「怎麼解決?」
「這個嘛……守株待兔吧。」這事空口白話是沒用的,總得要人贓俱獲才成,才能讓對方啞口無言。
雖說她無心耍心機,但這世上太多事向來是不由人。
年節將近,城門大開,秦文略更是忙得少在王府露臉,談瑞秋覺得如此也好,要不面對騷擾她一夜的男人,她真不知道要端出什麼表情較妥。
元旦時,秦文略得留守宮中,直到大年初四都不見他的身影,她想,孟寄蘭肯定很郁卒,因為堵不到人,央求不了秦文略陪她過生辰。
不過,秦文略雖不在府裡,年節上門送禮的人幾乎快要踩垮了王府的門檻,還好這些禮該不該收,能不能收,又該回什麼,都有徐賁替她拿主意,她只負責在徐賁將禮單寫好,看過一眼即可。
而大年初四這天,雖是寒意刺骨,但天公作美,並沒有下雪的跡象。
近晌午時,孟寄蘭宴請的賓客逐一上門,人數不算多,幾乎都是她的姊妹淘,一個個爭妍鬥艷,不管是出閣還是待字閨中的,全都上門了,畢竟所謂宴會有時也等於是相親會,雖說席中不會有男子,但是與會的女眷家中總有未娶的男子吧。
當然,這些雜七雜八的談瑞秋是不管的,而且她也不準備到萱庭苑露臉,省得這張大白臉成了眾人笑柄。
「小姐。」
正喝茶吃點心的談瑞秋一抬眼。「如何?」
「太太和小姐尚未到。」
「她們不會這麼早來,總得趁著天色暗些較妥。」簡單來說,天色暗一點比較不會教人看出破綻,省得節外生枝。
「賀家有人來了。」
「果真?」談瑞秋把手中的糕餅往嘴裡一塞,等著最新出爐的消息。別瞧玉露像是傻傻的,她可是包打聽的第一把交椅,要她去打探的事,從沒失手過。
「嗯,不過來的人是賀家的嫡六小姐和庶出的八小姐。」
「沒有賀二少?」
「有一個男子負責駕馬車,但我不知道是不是賀二少。」
談瑞秋微瞇起眼。「如果不是,自然是最好,但如果是……那就不要怪我。」
前幾日,她守株待兔的辛苦終於有了代價,當場將雀兒給逮著,而雀兒手中賀家的玉清膏成了關鍵證據,她直接押著人進鞏雲栽的撥雲閣談判。
鞏雲栽當時鐵青的臉,她現在想起來還想笑。
「小姐,接下來咱們怎麼做?」
談瑞秋替她斟了一杯茶。「不急,咱們慢慢等,你先陪我喝杯茶。」反正兩位嬤嬤現在大概在大門那裡伸長脖子等候談三和談太太到來,這樣反倒是方便她行事。「你要記住,屆時你留在王府裡,可要幫我好生照顧聽雨,要是到時候廚房不給膳,三小姐又不管,我給你的銀子也夠你好生照料聽雨了。」
「小姐,你真的不帶我走?」玉露扁著嘴再央求一次。
「傻瓜,跟著我走那才是前途茫茫,你在這兒,跟蘇嬤嬤也已經混熟,要是三小姐待你不好,蘇嬤嬤也不會虧待你。」
玉露垂著小臉,知道小姐心意已決,再怎麼求都是沒用的。
談瑞秋拍拍她的小臉,還親手餵了她吃塊糕餅。唉,好歹也相處了一年多,她又是這般硬直的性子,自己還真捨不得她,可捨不得也得捨,畢竟自己離開王府後,也無法確定自己是否能過得好,怎能帶著她一道吃苦。
等到天色微暗,她讓玉露去辦件正經事,然後將秦文略送給她的一對金鐲和玉鐲都戴上,再搭了件繡如意錦裘來到萱庭苑的腰門邊上。
那日跟鞏雲栽問清楚之後,才知道事件是鞏雲栽和孟寄蘭兩人合謀,先是在府中傳出流言,而後準備在大年初四當天,將賀二少給帶進王府,引他與她相見,再引賓客撞見這一幕,將這事給宣揚開來,好讓她成為開朝以來首位被休離的王妃。
於是,她以雀兒和數雨送來的多樣證物逼著鞏雲栽與她合作,計劃不變,只是炮口轉移而已,而鞏雲栽如她所想不是什麼善類,一口便允了。
當然,鞏雲栽也可能是虛應她罷了,所以當狀況變糟之前,她打算提早離府,橫豎角門的婆子她已經打點好了,要走也不是什麼問題。
至於這爛攤子,自然是交給談三處理啦,橫豎這本來就不關她的事。
第七章 退場之日終來到(2)
她靜心等候著,直到王府裡到處都點了燈時——
「小姐!」
玉露的喚聲,教她猛地回頭,驚見跟在她身後的秦文略。
他……怎麼回府了,又偏是挑在這時分?
玉露不住地朝她使眼色,手指在身前比著屏香苑的方向,直教她暗叫不妙。
照玉露的手勢看來,談三和太太已經被兩位嬤嬤給帶進屏香苑了,那她是不是得想個法子將秦文略給引開,要不待會她要怎麼走?
真是糟透了,要玉露去盯著鞏雲栽看是否真差了丫鬟將賀二少給引進府,誰知道她竟把這禍神給引來了。
「王爺怎麼回來了?」收斂心神,她噙笑走近他。
「聽說岳母帶著你的妹妹前來探視你,怎麼你不在屏香苑?」秦文略微瞇起眼,眼前的她噙著笑,但眼底彷彿有著不快。
談瑞秋無聲的倒抽口氣。「王爺怎會知道母親和妹妹來了?」千萬別跟她說,他們已經見過面了。
「我今日提早回府,已跟岳母見過面了,差人先將她們帶往屏香苑,而後遇見你的丫鬟,才知道你在這兒。」他頓了下,問:「你來這裡做什麼?」
談瑞秋臉上的笑意僵了,有些心不在焉地道:「今日是孟妹妹生辰,我想到萱庭苑跟她祝賀一聲,所以……」
話未盡,萱庭苑裡傳來陣陣喧囂聲,但卻極為低調,像是被刻意地安撫住。
她猜想,許是那些賓客撞見孟寄蘭和賀二少私下相見了,她卻沒有半點整人的喜悅,滿心想著在這狀況下,她到底要怎麼脫逃。在原本的計劃裡,她應該趁亂離開,如此可以避開嬤嬤們的耳目,不會有人發現她早已離開王府,可偏偏他回來了。
秦文略往萱庭苑的方向望去,本不想理睬,卻突地聽見孟寄蘭尖銳地喊著——
「不是我!苞賀二少有私情的是王妃,是談瑞眉!」
秦文略驀地頓住,像是疑惑自己聽見了什麼,垂眼直瞪著談瑞秋。
談瑞秋真是百口莫辯,無從解釋起。
可惡,他們到底是相約在哪裡見面,怎會離腰門這頭如此的近,近到彷彿只要走過腰門就能撞見似的。
「寄蘭,別說了。」那是鞏雲栽的聲音。
「我要是不說,大伙就要誤會我了,大伙都知道,談右僉本來是屬意要將談瑞眉婚配給賀二少的,兩人還藉著丫鬟私下魚信往來,這王府裡誰都知情,今天本是談瑞眉要與賀二少密會,我不過是早一步到,要是我再晚一點,大伙瞧見的就會是他倆在這頭訴衷情,說不準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