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別爭了,都有份。」嘴角微揚的風紫衣只覺兩人幼稚得好笑。
突然,祁天昊一喝,「紫衣,低頭。」
「嘎?」
「曹憚承的馬車。」祁天昊側身一擋,將纖柔嬌軀護於身後。
同樣是帶了大批人馬出巡,但壞事做多的人,多少會敬鬼神,一見祈福的和尚隊伍,向來目中無人的曹國丈竟也停車讓道,觀看一群和尚手拿佛珠、口念佛號的盛況。
可夾在其中的俗家弟子就顯得特別顯目,雖說服裝一致,但多了頭髮,感覺就是不同,難免引人注目。
他便是發現曹憚承往他們身上直瞧,才會提醒她垂首低目,避免身份曝露。
「他還在看嗎?」眉頭一皺,她不想在最後一刻功敗垂成。
他眼尾瞟過曹憚承,「是沒有了,但為防事情有異,我們得加快速度,現在我們分頭進行,妳回府,我帶兵去鎮壓他。」
「我也去……」風紫衣心口一急,連忙捉住他的手,深恐他出事。
「不用擔心。」他目光泛柔地低笑。「妳也不想事情搞砸是吧,這些兵可是皇上親派的,個個是高手,妳放心先回府,把地圖找出來,妳的心是向著我的,這事我只放心交給妳。」
「你……」她橫娣他一眼,嬌嫩芙頰因為他的話而染上一層羞紅。「誤交損友,你跟某人學壞了,連我也調戲。」
「某人」在身後擠眉弄眼,直喊冤枉,他才是一時昏了頭,上了賊船,被拖累至今。
「是真心話。」
風紫衣的雙頰排紅得燙手。「小心點,給我毫髮無傷的回到我身邊。」
「是的,我的夫人。」他的妻呀!他早已認定。
「想叫夫人也得有命回來。」她故意沉下臉,掩飾心底的鼓噪和歡喜。祁天昊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眸中愛憐尚未消褪便轉身走在她前頭。深深的看了他的背影一眼,風紫衣強自壓下心中的擔憂,向明空大師打了個手勢。
一顆特別亮的光頭發出呵呵笑聲,左手輕揚,一陣飛沙蔽天,如輕霧般遮住世人的眼,幾道身影在風沙的掩護中遁入暗巷。
「謝了,和尚。」
明空大師撫著大光頭,笑得更開懷,雙眼微瞇,竟與寺裡的菩薩十分相似。
第8章(1)
「哇!有鬼——」一把折扇拋出手中,一雙繡銀縫金大鞋鞋底朝天的被甩至路旁,泥濘地面跌落一隻穿著衣裳的大花龜,四腳朝天的爬不起身。
他腳軟了,跟那隻大花龜一樣爬不起來,大白天見鬼有多驚恐呀!不能怪他大驚小怪,人鬼本殊途,哪能陽世相見,又不是快死了。
呸!呸!呸!他還正值青春年少,有無限美好的春光等著他開採,紅艷艷的小嘴、軟綿綿的胸脯、纖細不盈一握的小蠻腰,他的姑娘們……
「什麼鬼?睜大你的眼睛瞧清楚,再給我渾沌度日,小心我多踹你幾腳。」她被騙了,誰說這傢伙深藏不露的?她看他還是一副傻樣。
「咦!鬼會踹人?」不是應該陰陽兩隔嗎?一腳踹碎祁天歡的白日夢,他雙眼驀地瞠大,驚駭不已,不敢相信青天白日下,與「生前」形影無差的鬼魅竟敢現身,而且踹人一樣很痛。
這……該不會他忘了早晚三灶香,求菩薩保佑她早日投胎好人家,所以她大感不滿,回來找他找算帳?
不過,她當了鬼也這麼厲害呀!人家是入夜才出來遊蕩,而她日頭炎炎,光天化日的也敢上來,果真是威風凜凜的丫鬟,連四方小鬼都不敢擋。
她不屑的瞪了他一眼,「鬼話說夠了沒?要不要我推你下湖餵魚,好讓你徹底醒腦一番?」世上要真有鬼,也是他這只怠惰鬼。
「哎……哎喲喂!妳……妳不要擰我耳朵,我保證天天三牲四果供奉,金銀珠寶滿屋,讓妳在底下吃好穿好,過著千金生活。妳要是想報仇,就去找大哥,他一定會很樂意見到妳的……」風紫衣一使出招牌招式,祁天歡連忙求饒。
她沒好氣的一掌往他後腦拍去。「什麼叫去找你大哥,你的兄弟情義哪去了,我是這麼教你的嗎?」
「嘩,我心裡想什麼妳也知道,真不愧是女鬼……」他渾然不覺自己早已說出心裡話,「痛……不要再打我了,我也想去替妳收屍,親手為妳挖墳,可是妳死狀淒……」
噢,痛死了!他身上一定青一塊紫一塊了,但對付魂魄用武功可有用?
「可是我死狀慘烈,身首異處,你怕瞧了會夜夜惡夢,只得在心頭哀傷,為我流兩行清淚是吧?」這個笨蛋,自個兒在喃喃自語還不知情,這哪裡像祁天昊說的心思慎密、深藏不露?
「對對對,還是紫衣妳瞭解我,可是妳為什麼死得那麼早,不是有句話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嗎,沒道理死的是妳……」嚇!鬼瞪眼,好嚇人。
「我是禍害?」
「不是,不是,我嘴巴笨,紫衣是大好人,所以早死……呃!好像不對,早死是好人,那誰要當好人,我不想太早死,難不成我得當壞人……」他被自己搞糊塗了。
沒辦法,誰教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種沒有形體的東西。
「二哥,紫衣沒死啦,你不要怕嘛。」祁天喜看他嚇得命都快沒了,連忙出聲安撫他。一道纖麗身影映入眼中,祁天歡先是怔了一下,但他沒有回過神,反倒更加面無血色,接著便號啕大哭了起來。
「天哪!天喜也死了?妳怎麼這麼短命……好人果然不長命,妳好好的去吧!二哥一定為妳立牌位,將妳風光大葬,絕不讓妳淪為孤苦無依的孤魂野鬼。」
面露困惑的祁天喜一頭霧水,蓮指輕抬往他手臂一戳。「二哥,你是不是還沒睡醒?我和紫衣都活得好好的,不需要立牌位,死人才要。」
「我知道妳生前憨直,死後犯傻,連自己變成鬼都不曉得,二哥會請道士為妳唸經超渡,妳跟紫衣走吧!不要再留戀陽間……噢!紫衣,妳……妳用什麼砸我腦袋?」祁天歡大叫一聲。
完了,他腦袋准破了個洞。
「冷靜點了吧!」風紫衣冷笑的舉高巴掌大的小烏龜。「不知是你的頭硬,還是龜殼硬。」
「妳……妳……」好狠毒的心,做鬼也要欺壓他。
「二少爺,恐怕要讓你失望了,紫衣是個禍害,你沒死之前,紫衣捨不得先你一步走,你要認命呀,以後的苦日子請你多忍耐。」
終於冷靜下來的祁天歡,一臉狐疑的問:「妳……妳不是鬼?」對、對耶,她跟天喜都有影子。
風紫衣斜睨他一眼,「七十年後吧。」有人做,何必當鬼。
「可是妳明明被砍了頭……」他不解的念著。
行刑那天他也有到場,還難過了好一陣子,屍體是他派人收的,當時大哥說要去看天樂,喪事由他處理,後來才連絡他,要他幫忙顧著祁家跟看著曹憚承,但從頭到尾都沒跟他提過紫衣還活著的事,難道大哥也還不知道?不、不對,大哥一定早就知道了,所以他當時才能這麼冷靜!
可惡,說什麼他騙了大家,明明就是他被大家騙,這件事連天喜都知道,只有他傻傻的真以為看到鬼,只差沒嚇死。
「被砍了頭?那你知道頂替我被砍的人是誰嗎?」聽天歡提起這件事,她才想起還沒問祁天昊替身的事,關於這教她心裡不安的事。
「喔,原來是有人頂替妳。」聞言,風紫衣送他一記白眼,看來他也什麼都不知道,得問祁天昊了。
忽地,一道女子嗓音不識相的揚起,從迴廊那頭走來——
「祁二少,你到哪去了?你說要拿酒請我,是跌到酒缸了是不是……妳?風紫衣,妳怎麼回城……」女子張著嘴,遲遲闔不上,跟剛剛祁天歡被「鬼」嚇到的樣子有得比。
風紫衣微微挑眉,笑看抱著字畫的女子。「這句話應該是我問妳,妳不是該在玄武城『鐵口直斷』,為眾人排憂解惑嗎?江、小、魚。」
「啊!這個是……呃……呵……任何行業都有風險,所以……妳知道的,有銀子賺的事我一向不放過……」冷汗直冒,偏偏她兩手抱著字畫,沒手擦汗。
「不放過?所以我家二少爺是妳不能放過、讓妳撈銀子的肥羊?」她要敢點頭,一盤干燒小魚就要端上桌。
抽了口氣的江小魚連忙搖頭。「不是、不是,是……是祁城主要我幫著看管他。」
「祁天昊?」她要笑了,這江小魚說謊都不打草稿。「對了,他說府裡沒大人,沒人管事,所以眼眶含淚,非常誠心誠意的上門請求,拜託我無論如何都要……喂!妳太沒禮貌了吧,人家說得正起勁,妳居然打哈欠?!」太不捧場了吧?
風紫衣佯裝如夢初醒的模樣。「咦!妳喳呼完了呀?我看妳這會說會演的資質,挺適合去當說書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