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曲唯起身。
回到房裡,曲唯高挑的身軀坐靠著牆,半瞇著星眸,看凝兒一沾枕便酣睡過去。
「第一人便終生難忘嗎?」他無聲地對自己說。即使無人可見,那雙眼睛仍是深不可測。
這次當凝兒醒來,室內連張小條子都沒了,她心下有些抱怨了,這人忒沒禮貌!為什麼不等她呢?
雖說是冷僻的得嚇人的個性,但不已經與她稱兄道弟了嗎?喔,是她自己曲唯兄、曲唯兄的叫,但他也沒更正她啊。
喃喃自語地到了擂台場,推手人數果然已減了不少,但她伸斷了頭仍然不見曲唯的身影。他不會也輸到排名太后,自行放棄了吧?
偏偏場上又沒有告示之類的,也不知道現在前四名究竟是誰,倒數又是誰。
不可能啊!他內力深厚,論起武藝見解精闢,不是嗎?而且他明明說自己收穫頗多?推選很快再度開始,她趕緊收神,隨著一次次上場,她越打越起勁,也越攻越放得開,她的策略變了,雖然仍以守為攻,但不引誘對手攻擊,目的就是在測測驗自己的每一個守招。
這可是大膽之至。別人在全力攻戰,就為了那如天般高的王位,她卻是在做實驗,在找自己的每一個破綻,簡單來說,她只是在練武而已。
她的對手大半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而察覺到不對的人越發一頭霧水--她若不攻對方破綻,只關心自己的,那簡直就沒機會羸了啊!最奇怪的是,當對方成功地找出她的破綻,被宣告勝利時,她還雙眼發亮,笑得無比燦爛!
第2章(2)
直到全部單決完畢,凝兒才猛地拍了自己頭一下。
糟了!她好像輸了很多耶!那麼是不是不夠格上四人決了?
她不禁扼腕,自己小聰明夠多,就是有時在大事上會迷糊,婆婆也常這麼說她的。自己只顧著曲唯說的什麼守法,竟忘了這是推選,是比賽啊!
不過她還是不後悔。今天她上了多少課,招招令她難忘,因為也全以守的眼光來看,整個眼界大有不同,視野也一目瞭然。
原來玉爺所謂的功夫世界之大,就是這樣啊!只不過遇上曲唯一個人,就讓她看到武術的另一個新領域,使得和無數人對招時,自己慣用的每一招都有了新的意義。
那麼她上不了四人決,更別說火峰之頂,是很可惜的了……「……玉魯……」
忽然間聽到自己的名字,她霎時間回不過神來,好一晌才跳起來。
「是!」
中氣十足的一聲,讓人群笑開了。原來評審在報四人決的名單,不是在叫人。
等凝兒終於搞懂的時候,高興地跳得老高。她上了耶!真是太運氣了!
她自己並未意識到,由於悟性奇高,她邊打邊學,進步神速;雖然一開始幾乎連輸十數場,後來越打破綻越少,到最後近乎堵絕殆盡,使得對手根本毫無勝法,只待她來找對方破綻了。
她興匆匆地跳上擂台,卻怔仲了。
台上其餘三個人,一個是她第一次對決的對手,一個是找出她第一個連兩老都不知的破綻的人,最後一個她記得是招招她都沒見過,武藝好像不是本地人的高大男人,對決時曾打敗了她。
但是……竟沒有曲唯!
她很快掃視了台下一圈,但觀眾實在太多,根本無從找起。
她再找了自己頭一下。笨蛋!她已經跟每一個推手都過招了,當然沒有曲唯!
原來他根本沒有參加,那他到底來做什麼的?難道和台下這堆人一樣,只是來看戲的?
這也無可厚非。看看她,不也是無心官途嗎?要不是因為要習武,她也不會上台。雖然心裡失望,她也只是聳聳肩,很快轉移心思到眼前的四人決上。
這三人對她用過的每一招數,她都記得清清楚楚,但現在四人混打,不太可能再一逕套用對決的老路子,她得重新來過了。
一聲吆喝,四人似有默契,不約而同退了一步。偌大的擂台足夠讓一票紅班子跑龍套了,四人這一退,都到了各人兵器範圍之外。
這三人中她只羸過那第一個,但她已不敢抱太大希望,覺得能再和這三名高手切磋,已經是不得了的機會。
這樣一想,她又露出好大的笑容,把其餘三人的眼光全吸引了過去。
「開始吧!」她叫道。等不及要看看四人可以怎麼打了,她一閃至三人中央,彷彿要以身試劍,台下眾人驚呼。
她的是非題很簡單,三人合找她的破綻,應該可以找出新的來吧?
第一人反應最快,但也最為保守,他退到她身後,應該最容易向她突襲,但他除了穩步,雙刀未發;也許也想坐收漁翁之利。
因為最早被攻出破綻的人,就最先下台,所以按兵不動,的確是最佳策略。
這也正顯示出凝兒最先有動作,還轉置身於他人兵刃可及之處,在尋常人眼中有多麼不智了。
她卻沒去理會這麼多,感覺後方毫無動靜,於是注意力大半放在西側的對手。
第二個人仍舊是她記得的那般喜攻厭防,最先出招,一個「花開並蒂」長劍舞出雙花,連續攻擊她兩邊身側。
凝兒礙於另兩人可以乘隙出招,無法再死守,短劍出鞘,以快取勝,使出更花哨的「百花齊放」,如星花般向四方同時進攻,擊退對方的長劍,也迫使其他二人出手相迎。
「原來守法的致命弱點不是被逼棄守啊。」她喃喃自語。
她的對手都是內力高手,自然都聽到了。第三個大個子忍不住問:「你在幹嘛啊?」
「在練守法啊!」她收步垂劍,三人也收兵後退。
「低估我們在擂台上練守法?」第二人蹙起好濃的眉。
「此時不練,哪還有更好的機會啊?」
「小兄弟,你也太不懂事了吧?你知道我們在競選的是一國之王嗎?」第一人搖搖頭。
「知道啊!大老遠,我來助陣的!」
三人面面相覷,一時啞口,因為擂台極高,台下觀眾若無高深內力,根本聽不見他們在談些什麼,只知道對決忽然停了,開始鼓噪起來。
「怎麼啦?怎麼不打了?到底有沒有誰露出破綻了?」
「快打吧!我們等著看看收將第一人是誰呢!」
「評審呢?叫他們快打啊!」
兩位評審雖已聽見她的話,卻也不多加干涉,既然尚未有人露出破綻,他們自然也沒有發言的必要。
凝兒一笑。「你們別管我,繼續吧。」她重又回復守招,踏入三人兵域。
其他三人不再客氣,同時向她進攻,似乎已決定她是最弱的一環,先除去再說。
其中以第三個大個子最難防,因為他招招都很怪,也攻常人落攻之處。他用的是一個大棒子,鐵木相合,凹凸不平,被打到了一定傷口難愈,可以說是相當狠的兵器。
凝兒卻彷彿毫不懼怕,防得若有似無,幾次好像有空防差點被重重擊中,那大漢卻及時轉招自行化解掉了。
原來凝兒以不防為防,他怕在攻到她破綻時收不住,傷她太重,被判蓄意傷人,因而幾次都不敢攻擊到底,加上她個頭太小,他不敢以自己原本的力道向進攻,收放之間不知怎麼拿捏,幾招下來,著實把他給累慘了!汗流浹背,開始喘息。
其他兩人的進攻,她卻防得滴水不漏。練了一整天的守法。可不是蓋的,她已大戰過數十人,每次被攻下破綻而敗局,她都喜不自勝,左思右想,琢磨著該怎麼補防,現下一一拿出來實驗,玩得好不快活,完全不知道累。
其他三人可就沒這麼輕鬆了!攻招本來就比守招吃力太多,攻她的同時仍不能不防其他人乘機突襲,數十招下來,已開始顯露疲態。
凝兒敏銳地發現這點,不禁暗笑,突然轉守為攻,一個她自名為「獨釣寒江雪」的奇招,由下往上攻有咽喉,頗似有魚上鉤時往上後竿之勢,向第三個大漢挑去。
那大漢慣於她對自己不攻不守,沒料到此時突出狠招,當下亂了手腳,她速度又奇快無比,轉瞬之間,她的劍鋒已直指他咽喉死穴。
「狐塘三君敗!」評審之一裁決道。
眾人高聲叫好,其他兩個推手收刀後退一步,眼中現出佩服之色。
凝兒對那大漢抱手一揖,大聲說:「承讓了,公子請不要離去,玉魯等一下不論輸贏,一定要跟公子喝一杯!」
狐塘三個性爽快,朗笑一聲。自己可說是敗得一敗塗地,而這小娃兒也真可愛得緊,當下拍了拍胸,「這一杯我喝定了!」
三人決開始,起初三人緩緩走台,形成三角,凝兒不禁想起和兩老同打的無數回憶。
「唉,才幾天而已,就好想念呢。」
「你又在嘀咕什麼?」第二人戒備地問道。
「我在想我的家人,我們三人常常一起練功的。」
「三人決你很拿手?」那人挑高眉頭。
凝兒噗哧一笑,「你哪來這麼多心眼?我只是在想念他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