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痊癒,要你何用?」顧明日神色晦暗、聲音更冷,已經有往惡魔轉變的跡象。
曹天嬌心裡叫苦。她打架行,可輕功不好啊!被顧明日追得好不狼狽。
「顧先生,我能保持自己,你放曹校尉離開吧!」水無艷幫忙勸著顧明日。
「不行。」顧明日平時就夠執著了,犯了病,更彆扭。「她一定要留下。」
「我不要!」
「你再不停,休怪我祭出暴雨梨花針。」
「你敢用這麼陰毒的暗器對付我,我就回鬼谷跟師父告狀!」
「我會把你關起來,就算師父親自出馬,也找不到你。」
「你威脅我?我要將你小時候每天作惡夢,非要拉著師兄弟們陪睡的事告訴全江湖人!」
兩師兄妹一人一語,似乎要吵到地老天荒。
水無艷頭痛地按著額角,懷疑眼前兩人還是不是鼎鼎有名的巧手天匠顧明日、戰無不勝的女將軍曹天嬌。
「你們兩個夠了沒?」
「我很快就能捉到她。」但他的氣息已經開始粗重。
曹天嬌嗤笑道:「大師兄,換作平常,我也許跑不掉,但現下你病了,你沒有體力跟我玩長跑的。」
水無艷覺得有些生氣。她不喜歡有人取笑顧明日,當然,開口的那個人如果是她就沒關係。
「曹校尉,請你注意一下自己的口氣。」她橫瞪過去,眼色俏媚如桃花。
曹天嬌嘻笑地轉過身,本想調笑幾句,見著那眼神,整個個哆嗦了起來。
「小艷艷,你你你——」很久很久以前,她曾對水無艷心動過,但被整治幾次後,她知道這朵帶刺的玫瑰不好摘,漸漸死了心思。想不到事隔多年,那平息的情火竟在這時被挑起。
那聲親密的呼喚讓顧明日心裡很酸。
「不准你對她施展魅功。」他沒捉到曹天嬌,倒是很快拉住水無艷的手。「過來。」他把她抱得緊緊的。
她用力拍打他的手,差點被悶死了。
「你想殺死我嗎?」她快喘不過氣了。「而且我也沒用魅功。」憑她那半調子的本事,三天只能使一回,現在期限還沒過呢!
「可是小艷艷,世上有一種人媚骨天生,不必施用魅功,已然妖惑動人,再學一點勾引人的本事,便足以傾天下、天下傾。」當然,曹天嬌也不排除自己是從未徹底死心。反正她現在心跳很快,很想抱抱水無艷,能再把顧明日氣半死那更好。
「你閉嘴!」顧明日火冒三丈。「無艷,以後你跟我學迷魂大法,沒理由總便宜別人。」他的眼睛看不見她的魅惑,但他的耳朵很樂意接受她的迷魂。
這是什麼詭異的邏輯?水無艷被這對師兄妹搞得腦袋發疼。
「我懶得陪你們瘋。」她抬腿,就要往他腳板上踩。
別看他燒得厲害,嗅覺、聽覺、觸覺都退化,他對她的感覺卻因病而飆升,不管她怎麼踩,他總能實時躲過。
水無艷鬧得氣喘吁吁,卻拿他沒轍。「你是真瞎還是假瞎?」
「我看不見這個世界,但我可以感覺到你。」他笑了,臉龐上的笑如朝陽初升,簡直動人心魄。
曹天嬌抖了一下。「你們要不要這麼噁心?」
「不會說話就不要說。」水無艷瞪她一眼,再瞧顧明日。這人很討厭,但也很暖心窩。「饒你這回,還不放開我?」
「不放。」他說著,整個身體突然軟下來。
水無艷大吃一驚,被他壓得撲倒在地。「顧先生,你別嚇我啊!顧先生——」
「不是吧?」曹天嬌過來幫忙。「大師兄,你別嚇人。」她伸手往他額頭一摸,燙得可以拿來煎蛋了。
「先把他扶回房裡再說。」水無艷將顧明日往背上一托,就這麼把人扛起來了。她倒有幾把力氣。
曹天嬌一路幫著她,兩人將他送進村長家,挑了一張看起來最舒服的床,讓他睡上去。
水無艷忙著打水為他冷敷,幫他降溫。
曹天嬌說:「我去請大夫。」
「麻煩你了。」水無艷眼眶含淚,對她一笑。
那雙桃花眼蒙著一層薄霧,瀲瀲春光,直打進了曹天嬌心坎,比任何魅功的殺傷力都大。
她雙腳一軟,直接就坐倒地面。
「完蛋……」色不迷人、人自迷。她真被魅惑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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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無艷沒思考始終堅持離去的曹天嬌為何突然決定留下來,事實上,在顧明日高燒昏迷後,她也沒心思再注意其它事情。
隔日清晨,曹天嬌端了一碗白粥進房,見她雙眼像兔子,又紅又腫,真有些吃味。
「小艷艷,我這師兄從來不病則已,一病就驚天動地,但你不必太擔心,我保證,最多五天,他又生龍活虎了。」她現在不喊「水大人」了,那太疏遠,不適合拿來追小姑娘。
「若非我,也不會累得顧先生如此。」水無艷心裡很痛、很不捨。
曹天嬌忍不住好奇。「你和大師兄認識也不久,似乎很掛懷他?」
她看著俊顏浮現病態潮紅的顧明日,哪怕臥床不起,他身上仍有一股出塵氣質,直如那傲立風中的竹。
他真的很吸引人,也許最初京城一面,她心上已存了這個身影,只是當時無所覺。
這回再會,她知道他對自己有陰謀,他也沒隱藏過自己的想法,但在不影響他計劃的同時,他也一直支持她、放任她去做喜歡的事。
在地下溶洞裡,他說喜歡她,她剛開始不太相信,但他倒下的那一刻,她信了。
只是相信又如何?他的仇人是她的恩師,他要借她的手對付李壽,不管是為公義、還是為責任,她都不可能偏幫他。
她不知道,當她的堅持和公正和他對立時,他還能不能一如既往地支持她?
況且假設李壽有罪,她秉公辦了恩師,可之後,她一樣沒把握可以毫無芥蒂地面對他。
立誓做個青天很容易,但要義無反顧地持續做下去,卻很艱難,尤其處理的案子關係到自己的親友時,其間糾葛,豈止辛苦,是撕心裂肺的疼。
曹天嬌看她動搖,心裡淡淡歡喜。「其實談情說愛嘛,最重要的是快樂,把自己弄得痛苦糾結,何苦來哉?」
「曹校尉似乎話中有話。」
「我們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你還不知道我嗎?我這人最坦率了,不搞那些拐彎抹角的事。我是很認真在告訴你,你和我大師兄在一起會很辛苦,不如放棄他,投奔我的懷抱——啊!」剩下的話被一顆枕頭砸回曹天嬌肚裡了。
顧明日不知何時已經清醒,聽見曹天嬌的話,氣得渾身發抖。
「你這個渾蛋,給我滾出去。」丟了個枕頭還不解氣,他把身上的棉被扯下來就要扔出去。
水無艷趕緊阻止他。「你小心又著涼了。」
「我現在吐氣都冒火,還怎麼著涼?」
曹天嬌毫不懷疑,若非水無艷擋著,顧明日就要跳下床和她拚命了。
她心裡有些怕,但美人在前,她又不想漏氣,強鼓余勇道:「大師兄,你太自私了,你不能給她幸福,我可以,你何必佔著茅坑不拉屎?」
「你有膽再說一遍!信不信我讓你永遠踏不出這門口?」
曹天嬌後退一大步。「你有膽就跟我公平競爭,老威脅人算什麼本事?」
「你這個見一個愛一個的大色狼!我為什麼要跟你公平競爭,你從來也沒有用過真心。」
「那是因為她們都拒絕我啊!我只好再尋找下一個目標,你總不能讓我在一顆樹上吊死吧?」
「很好,你可以去找下棵樹了。」
「喂。」聽這對師兄妹越吵越不像話,水無艷瞪眼。「兩位是不是尊重一下我這當事人?」
「當然了,小艷艷,我是待你最好的,你說什麼,我絕無二話。」曹天嬌涎著笑臉說。
「無艷,把這個不要臉的色狼轟出去!」顧明日吼。
「你們兩師兄妹慢吵,我先出去了。」她轉身就要走。
「不准。」他一把拉住她。
「放手。」水無艷受夠他們了。
「曹天嬌,你再不出去,我讓你後悔出生在這世上。」顧明日咬牙。
曹天嬌看看惹人心憐的大美人,再瞧瞧臉色難看的師兄,情不自禁吞了口唾沫。愛情很可貴,但小命似乎更重要。
「走就走,反正咱們走著瞧,我不會輕易放棄的。」
等她出去,顧明日砰地踢上房門,將水無艷拉上床,緊緊摟在胸前。
「喂,你幹什麼?」她聲音有些抖,他不會……可眼前不是享受魚水之歡的好時機吧?
「別動,我只是抱抱你,沒力氣做壞事的。」
轟地,一股熱流燒上她雙頰,燒得她渾身燥熱。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她用力拍打他的手。
「我說錯了嗎?」他似乎真被燒壞腦袋了,有些迷糊。「還是你想要?但我現在真的很累。」
「你累了就睡覺,別抱著我。」
「我鬆開了,你就會不見。」他看不見,往常都靠著嗅覺、聽覺和觸覺來行動辨物,但重病的時刻,他引以為傲的鼻子也完蛋了,耳朵裡接收的聲音總帶著一陣嗡嗡回音,他除了抱住她、感受她,還能用什麼來填補心裡的空虛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