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不能心軟,更不能功虧一簣。度過這關,公主才能平安順遂。
「是……」
幾聲蚊蚋細響傳來,宇淵的臉色鐵青,轉頭怒視曲無容。「我不是說,不准你離開小屋嗎?」
曲無容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她們……可以這樣空口白話,誣陷他人?而……他竟然信了!?
好個人證物證,曲無容啞口無言、萬念俱灰,心落入谷底,鏗鏘,碎成千萬片。冤一次、苦一回,她早有經驗呀,她不是時時提醒自己,重蹈覆轍太笨,不該任自己淪陷,偏偏啊,她比冷剛更笨。
曲無容冷笑,不管公主多瘋狂,她終是贏了,而且贏得精彩漂亮。
眉垂肩垮,她在地獄裡翻騰,煎熬苦,心碎苦,終是啊兩人,有緣無分,沒有月老相助,再多情愛也系不住他們。
不辯解了,人怎爭得過注定?
輕咬唇,她歎息,道:「司徒先生幫不了公主,你只能從冷剛身上奪得九轉續命丹,才能救公主活命。」
他冷淡望她,心思千回百轉。是失望、是無奈,還有無數狂怒……
她怎不知,他在想盡辦法替她脫困,她為何偏偏要將枷鎖往自己身上套?他正盡全力想將她留在身旁,她怎麼要分、要散,就是不讓他遂願?
「來人,把曲姑娘帶回去,沒有我的命令,不准她離開小屋半步。」
「是。」
一左一右,兩名粗壯侍衛領命,架著曲無容離去,他們不是細心男人,大步一跨,瘸腿的曲無容怎跟得上,自是一路摔摔跌跌。
宇淵忍住,沒出聲制止。她是該得到教訓,兩條人命吶,她怎能讓怒氣凌駕在性命之上?
「駙馬,您只把曲姑娘關在小屋裡嗎?她害了公主,應該將她送進官府,應該稟奏皇上,讓皇上替可憐的公主作主啊!」
「閉嘴!」他怒喝桃紅。「今天的事,誰都不准傳出去,要是傳出去,我第一個砍了你!」撂下狠話,他甩袖離去。
第八章
宇淵在醉語樓找到冷剛,他很小人地趁人不備,點住冷剛的穴道。
他自冷剛身上找到瓷瓶,打開塞口,倒出一顆腥紅色藥丸,湊近鼻間,藥丸清香中帶有玉蘭花的氣味。
「這就是九轉續命丹?」宇淵問。
曲無容沒說謊,司徒先生的確幫不了忙,九轉續命丹是公主最後一線希望。
冷剛別開視線,不答。
「謝了,公主痊癒後,我必贈萬金致謝。」
這話,他說得掙扎,他知道千金萬金不是冷剛想要,他知道,眼前他唯一能做的是把曲無容送得遠遠,別教皇宮有機會定曲無容罪。
「不必,藥不是我的。」
藥是曲無容的?宇淵假意沒聽見冷剛的話,轉身往外。
「你會後悔一輩子。」宇淵一隻腳跨出屋外時,冷剛的話傳來。
「不救公主,我才會終生後悔。」公主有事,曲無容便逃不過劫難,他說過,無論如何,這回他要保她周全。
「你願意付出一切,換得公主活命?」冷剛問。
「是。」就算要付出他的命,他也無異議。
「用姑娘去換,你也願意。」
咬牙,他道:「我願意。」
「很好,記住了,這是你的選擇。」
第二次選擇。上回他選擇放手姑娘,這回……冷剛不語,瞠目看著宇淵走遠。
恨寫在瞳孔裡,冷剛發誓,姑娘死去,不管付出任何代價,他自會上門,親自向鍾離宇淵索命。
宇淵前腳走,守在樓下的姚紅衣立刻衝上樓,見冷剛被定住身形,訝異得說不出話。
她急問:「發生什麼事兒?你和侯爺怎麼談的,怎會一言不合動起手腳?」
「不必擔心,穴道會自動解開。」他冷聲道。
「你以為我擔心你啊,想得美,我是搞不清楚,一向溫和有禮的侯爺,怎麼會被你氣得動手動腳?」
她拉不動他,索性使了吃奶力氣,找來店小二,合力將他拖到床邊躺下。
將冷剛安置好後,她已是滿身大汗。
坐在床邊,她問:「說吧,怎麼回事?」
「侯爺拿走九轉續命丹。」他答得不甘不願。
「什麼!?你沒告訴侯爺,那是曲姑娘的救命藥?」她叉腰大叫,她知冷剛拙於言詞,但不至於連這麼重要的話都不說啊!
「沒有。」鍾離宇淵都說了,願意付出一切,換得公主活命。他還能說什麼?
「天吶,曲姑娘怎會救下你這頭大笨牛?好吧、好吧,你有沒有告訴侯爺,曲姑娘就是穎兒姑娘?」
「沒有。」姑娘並不想透露身份。
「你有沒有告訴侯爺,府裡有人想陷害姑娘,姑娘安全堪虞?」
「沒有。」反正,他會把所有的帳全算在侯爺頭上。
「這沒有、那沒有,你只記得同人動手,不曉得臉上還長了張嘴巴,那不光是吃飯用的。」姚紅衣氣歪了。
幾年前,她見過穎兒、見過侯爺是怎麼寵她的,那愛是真非假,半點都裝不來。她更記得,穎兒墜谷,侯爺大病一場,鎮日昏昏沉沉,讓司徒先生慌了手腳。
有情有義的兩個人,怎會弄成這般?
「不行,我要走一趟侯府,要把事情原原本本說清楚,至於你啊,笨牛哥,你穴道一解,馬上回侯府把姑娘帶出來,我怎麼想怎麼不對,眼皮跳個不停,老覺得有事要發生。」
她一路說,一路往外走,半點想不透。到底是誰?誰敢傷公主來害曲姑娘?
然情況不如姚紅衣想像中容易,她進侯府即被請在大廳裡,哪裡都去不了。只聽人來報,說是侯爺陪在公主身邊,無暇見客。
她哪是客人啊,她是救命恩人,曲姑娘那條命全仗她救了。
時辰一刻刻過去,她急成熱鍋螞蟻,這麼久工夫了,藥還不讓公主給吞下肚,這下子,曲姑娘肯定沒命。
好吧,見不了侯爺,就見曲姑娘吧!她問總管,總管的回答是——曲姑娘不見外人,倘若她願意的話,可以留下來繼續等候爺,不然的話,改日再訪也行。
多官僚的說法?姚紅衣首度認知了侯門深深深似海。
她越等越心煩,一顆心兩邊掛,不知曲姑娘好不好、不知冷剛的穴道解了沒,從黃昏等到黑夜,她來來回回踩著青磚,青磚都快教她踩出洞來了。
「姑娘,夜深了,是否……」總管再度出現時,她都不知等過幾多個時辰。
「不行,人命關天,我沒見到侯爺絕不回去。」姚紅衣固執道。
「好吧,那我再差人替你問問去。」
「你最好快些,萬一真鬧出人命,侯爺怪罪下來,我第一個把你的大名給報上去。」她發了猛,竟威脅起總管。
果然,威脅比好言相對有效,這回不過半炷香功夫,她便見著侯爺。
侯爺入廳,她忙迎上前去。
「侯爺,九轉續命丹呢?」她急問。
「冷剛要你來?」
「他能來就好了,您給他點了穴,像木頭人似地,動也動不了,只好由我來,可我在這裡等老久……唉呀,說這些作啥……」她碎碎念半天,才發覺離題。「總之,重點是九轉續命丹呢?」
「公主服下了,終於從鬼門關前把她給搶回來。」他疲憊地跌坐椅中。
「啥?那可好,您也把曲姑娘給送入鬼門關了。」沒希望了,她也跌入椅中。
怎就有那麼倒楣的女人,一次死、兩次死,只要落進侯爺手裡便脫不了個死字。她好想哭,真的。
「你說什麼?」宇淵沒聽清楚。
「侯爺可知曲姑娘是誰?」她幽幽歎息,冷聲問。
還能是誰?曲無容、見識豐富的神醫。宇淵不語,他累了,明晨,他得在東窗事發前上朝,保全曲無容。
「她是紀穎,大家都以為墜崖身亡的穎兒姑娘。」紅衣氣不過他無事模樣,大聲嚷嚷。
倏地,五雷轟下,天水傾盆而下,澆透了他全身,他發抖、無助、恐懼……
「胡說!」他彈起身,抓住紅衣的手臂怒斥。
雖然她行為舉止有穎兒的樣子,雖然他也曾懷疑過,可……不成立,她有親人、有一張與穎兒完全不同的臉。
「我真是胡說就好了。當年穎兒姑娘摔下崖,運氣好讓曲爺爺救起,曲爺爺在幾十年前是鼎鼎大名的神醫,如今百多歲了,身子比年輕人健朗。穎兒姑娘摔下山崖,臉碎了,是曲奶奶一吋吋替她補起來的。他們醫了斷腿、殘臉,醫了她壞得一塌糊塗的五臟,就是醫不來回、回什麼丹的毒,要命!那詞兒我老記不住……」
「回光丹。」宇淵失神,喃喃接口。
那麼是真的了?沒人編派得出這樣一篇故事。
「就是回光丹!那毒只能用九轉續命丹鎮壓,每年都得服下一丸,不然毒發,熬不過十二個時辰。這藥丸一直收在冷剛身上,免得穎兒慈悲心大發,把藥拿去救人,再過幾天,穎兒姑娘又該服藥了,可侯爺搶走藥……您、您這不是又一回把她丟人山崖!?」她氣得猛跺腳。
天!穎兒沒死,換了身份回到他身邊,難怪厘不清的熟悉感在胸中;難怪他一心接近她、留下他,那斬不斷的情愫,隱藏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