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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季可薔

  她連嬪妾都不自稱了,是不將自己當成他的女人了嗎?

  封旭又驚又怒。

  她沒等他的回應,話說完了又再度躍上馬,策馬疾馳。

  他被她氣瘋了,追在她身後,橫展手臂,一把抓住她手裡的韁繩,借勢一躍,身子穩穩地坐在她身後,與她共乘一騎。

  兩個人拉扯之間,座下的白駒已經奔上一條狹窄的山道。

  其實從封旭上馬追佳人時,幾個御前侍衛也反應機敏地立刻上馬跟在後頭,只是看皇上和自己的妃嬪鬧彆扭,大夥兒都覺得還是莫要插手為好。

  現在連人帶馬上了山道,遠遠看著,大家忽然都有種不祥的預感,這念頭才剛掠過,便見懸崖邊滾落幾顆石頭,正巧就砸在白駒身前。

  馬兒受了驚,抬腿嘶鳴,天雨路滑,竟是連人帶馬往懸崖邊滾落而下。

  「皇上小心!」幾個侍衛同時驚聲嘶喊。

  傅無雙只覺一陣天旋地轉,頓時心慌意亂,雙手緊緊勒著馬脖不放,而她身後的男人原本有機會自行往後一躍,逃脫被墜馬牽拖落崖的命運,卻為了護著她,將她整個人摟抱在懷裡,用自己的肉體當她的軟墊,怎麼也不肯鬆手——

  山區,白霧繚繞,雨勢滂沱。

  傅無雙站在洞口,焦灼地觀望外頭逐漸暗下的天色。

  眼見就要入夜,兼之雨霧迷濛,今晚怕是等不到救兵了,許是要明日天亮才有機會脫困。

  該怎麼辦才好呢?

  傅無雙黯然咬唇,拖著沉重的步履,一拐一拐地回到洞內。

  篝火熊熊,臨時鋪成的乾草墊上,英氣俊朗的帝王正躺在上頭,昏迷不醒。傅無雙在他身邊坐下,伸手撫摸他冰冷的臉龐。

  連人帶馬墜下山崖後,幸好有馬兒當墊背,再加上他從身後死死地摟著自己護著,她除了受到些擦傷,全身上下因撞擊而疼痛,倒是大致無礙,可他的傷就重了,後腦勺也不知撞到什麼,腫了個大包,小腿流血,肩膀及手臂都有脫臼的跡象。

  她怕留在原處風吹雨淋會加重他的傷勢,勉力將他馱在自己身上,忍著痛,艱辛地走了一段路,幸運地找到一個可以遮風避雨的洞穴。

  幸而她從前練過騎馬射箭,不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可饒是如此,將一個大男人半拖半抱地走了將近兩刻鐘,她全身像虛脫了似地,腳跟磨破了,腳底也長了幾個大水泡。

  但她不能休息,還得將散落在這洞穴內的乾草抱來一處,給男人鋪了個綿軟的臥榻,接了雨水餵他喝,將自己身上的衣衫撕成長條,替他裹了傷口。

  這洞穴許是曾有獵人在此處休憩過,留下一堆樹柴,她仔細揀出一些沒受潮的,生了火。

  有了火,就能烤乾身上的濕衣裳,她替男人脫去外袍和中衣,只留一條褻褲,自己也脫了外裳,然後將他抱進懷裡。

  他身上忽冷忽熱,一陣一陣地顫抖不止。

  她知道,他這是開始發燒了。

  若真是一夜高熱,也不知道會不會燒壞身子?

  「你千萬不能有事啊!好不好?」她酸楚地呢喃,讓男人的俊臉靠在自己頸窩,眼眶泛紅。

  在跌落山崖的那一刻,她倏地領悟,這男人心裡從來放不下她。

  憑他矯捷的身手,他隨時可以跳馬的,無須跟她一起掉下來,可他不曾顧及自己的安危,強悍地以自己的肉身護著她。

  他是皇帝,他的命是天下至重,卻為了她如此輕忽!

  即便她心裡對他有再多的埋怨,又怎能再怪他一絲一毫呢?

  他是傷了她的心,一次又一次,可她這些年來也同樣造成他無數煩惱,他們之間,就是一段剪不斷理還亂的孽緣!

  「我不走了,只要你平安好起來,你要我怎麼樣都可以……」她哽咽地低語。

  「我不吃醋了,不跟你擰性子了,你要娶誰就娶誰,喜歡誰寵幸誰,我都……沒關係,只要你好好的,旭哥哥,你一定要好起來啊……」

  淚珠紛紛,如斷線的珍珠一顆顆滾入男人頸間,他似乎感覺到涼涼的濕意,昏迷之中眼皮微微撐開一條縫。

  一張淚顏淒楚而朦朧。

  他沒能來得及閃過任何念頭,又再度陷入昏迷。

  夜色越發深沉,山區氣溫驟降,傅無雙將封旭緊緊地摟在懷裡,用自己的身子為他取暖,蒼白的櫻唇貼著他同樣蒼白的俊頰,輕輕地落下一個又一個溫柔眷戀的上天保佑,他一定要平安。

  她思緒迷離,強撐著極度疲憊的精神,徹夜不敢成眠。

  天亮以後,救援終於來到。

  是寧王封曄親自領著人來尋的,春風也跟著來了,傅無雙雖是早已將衣裳穿好,卻仍是鬢髮凌亂,一身狼狽。

  春風立即將帶來的披風裹在她身上。

  封曄則是問了皇兄的傷勢,知道他後腦勺有腫包,小心翼翼地將他抱上軟轎,一行人匆匆回到溫泉山莊。

  昨日封旭落崖,封曄便當機立斷封鎖了消息,因此除了少數親信侍衛,山莊內上下人等都不曉得皇帝出了事。

  包括林小儀,也只以為封旭是留宿在靜嬪的居處,暗暗吃味。

  一行人掩人耳目地從山莊後門進來,因封旭住的主屋離得太遠,那邊侍候的宮人也多,難免嘴雜,於是封曄作主,將皇兄暫時安置在偏僻的留香閣,這才召隨行的御醫過來診視,對外宣稱皇上染了風寒,必須好生休養。

  傅無雙一回到留香閣,確定封旭有人照料,強打的精神瞬間萎靡了下來,被春風和春月兩人扶著躺上床,身子便開始發熱。

  她昏睡了一日一夜,醒來時,不顧貼身宮女的阻攔,硬是下床去探望封旭,忍著腳底水泡的疼痛,一步一步走得艱難。

  來到偏殿,只見封曄命人將書房收拾出來,支了張軟榻,讓封旭躺在上頭,身邊圍著幾個御醫及貼身太監,封曄正在一旁,焦躁地踱步。

  傅無雙看著,有些慌張。「皇上……還沒醒嗎?」

  封曄見她來了,倒也沒有隱瞞,將封旭的情況坦承相告。「御醫說皇兄頭上有傷,內裡怕是凝了血塊。」

  腦子裡頭凝了血塊?

  傅無雙驚駭。「那會如何?」

  封曄搖頭不語,神色凝重。

  這時,床邊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殿下!皇上似乎要醒了!」

  「是嗎?」封曄聽聞,連忙趕過去看,傅無雙也緊跟在後頭。

  封旭並沒有醒,只是迷迷糊糊地逸出幾聲呻吟,俊臉蒼白,眉宇糾結,看來在昏迷中也不得安生。

  傅無雙來到他床前,擔憂地望他,忽地,他像感應到似地,微微掀開眼皮。

  「皇上!」御醫驚訝。

  「皇兄!」封曄驚喜。

  封旭茫然四顧,迷濛的眼光似在尋覓著什麼,直到傅無雙憔悴的容顏映入他眼底。

  黯淡的眸光稍稍一亮,他突如其來地伸出手,握住傅無雙冰涼的柔荑。

  「你不要走……」

  咕噥地吐落這一句後,他又再度陷入昏迷。

  傅無雙緊緊回握男人的手,淚水盈眶。

  封曄複雜地掃了她一眼。「在皇兄清醒以前,就煩請靜嬪娘娘留在他身邊照顧吧!」

  「嗯。」傅無雙自然是巴不得地點頭,坐在榻邊,由著封旭拿她的手當枕頭,壓了數個時辰,枕得她手發麻。

  但她沒有抽回來。

  不是他不肯放,而是她自己捨不得鬆手。

  又過了一夜,封旭才漸漸有了醒轉的跡象,手指會動了,眼珠也在眼皮下轉得厲害。

  傅無雙急喚御醫來。

  劉御醫正守在外頭,聽聞叫喚,連忙進來診脈,好一會兒,面露喜色。「娘娘,皇上脈動強而有力,想是快清醒了!」

  語落,彷彿印證他的話似地,封旭濃密的眼睫輕顫了幾下,緩緩揚起。

  傅無雙含淚微笑。「你醒了啊。」

  兩人四目相凝,他的眼神迷惘,她的陣光閃爍,千言萬語,就在這樣的凝視中糾纏。

  許久,他終於沙啞地揚嗓,落下的卻是令她心碎的疑問——

  「你,是誰?」

  他失去記憶了!

  不僅忘了她,也忘了自己,忘了所有的一切!

  封曄得知消息,匆匆趕來探視,確定皇兄連他這個親弟弟也不認得,整個人不禁暴怒起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對著劉御醫發脾氣。「皇兄他……怎能完全不記事了!」

  劉御醫心裡也慌,這一個說不好,就是人頭落地的大罪啊!

  他倉皇地回話。「恐怕是腦中血塊的緣故,待得過段時日,瘀血散開,或許便能好了。」

  「過段時日?那是要等多久?」

  「這……微臣實在不知。」

  該死!封曄急得團團轉,焦躁得猶如一頭受困的野獸。

  這問題很嚴重,尋常人可以得了這不記事的毛病,但皇帝不可以!

  尤其皇兄才剛剛掃除叛黨餘孽後不久,好不容易將朝廷實權徹徹底底地抓在手裡,若是讓人知曉他有了這毛病,無論前朝後宮,還不知有多少人會蠢蠢欲動!這事必須瞞著!

  封曄心內正計較著,目光一轉,只見靠坐在床上的封旭緊緊抓著傅無雙的手。許是不記事了,他對自己第一眼看到的女人格外依戀,似乎將她當成了倚靠,不許她離開自己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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