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天客人這麼多的原因不是因為多了個人模人樣的帥哥,雖然他也是造成圍觀的主因之一,不過最重要的是他和「凶名在外」的杜朵朵坐同桌,而且還敢從她盤子中夾走蘑菇而沒被她一拳打飛出去。
這是難得一見的奇景呀!怎能不攜老扶幼來觀看,錯過了這一回,下次不知要等多久。
還有,這位不怕死的帥哥是誰,他不曉得看起來很美的花朵都有毒吧!杜小妹是毒中之毒,一碰非死即殘?
眾人的好奇興奮粉碎在杜朵朵狠厲的冷瞪中,她異於常人的聽力不是沒聽見三姑六婆的嘀咕聲,但是她必須忍,裝作不在意地低下頭,安安靜靜吃她的松香義大利細面。
她媽說她再在大姐的早餐店揍人,以後她的三餐自理,她們不會再煮一頓飯給她吃。
用食物威脅她,很狠,卻是最有效的一招。
因為她的胃口早就養刁了,非美食難以入口,又油又膩的餿水是給豬吃的,而她是人。
「你家不是有廚師,為什麼不回家吃早餐?」低調,低調……有她在就低調不了,再加上他就……更惹人注目了。
「沒有暖暖早餐店的早餐好吃。」他說的是實話,一般只有在歐式餐廳才吃得到道地的鄉村風味燴牛肉,可這裡有。
沐東軒的讚美是每一個廚師最樂意聽見的話,雖然是一間不起眼的早餐店,卻是杜暖暖的心血,她笑容溫暖的送了紅蘿蔔蔬菜湯,很大方地說要請他,引來妹妹的不滿。
「馬屁精。」
「沒禮貌,杜朵朵。」杜暖暖輕斥,往她額頭一彈。
「喔!很疼耶!杜暖暖你是叛徒,幫著外人欺負自己的妹妹,胳膊往外拐。」
城門已破,敵人入侵。
「叫姐姐。」沒規沒矩。
杜朵朵洩忿地大口吃麵。「你也連名帶姓喊我呀!我是跟你學的。杜、大、媽——」
杜暖暖笑笑地沒生氣,脾氣好得沒話說。「真是不好意思,我妹妹一向口無遮攔,她沒惡意,只是調皮。」
「姐,我二十九歲了。」意思是不用大姐到處向人道歉,她有能力自行負責,不是小時候那個打破別人家玻璃就哭的小丫頭。
「你到了九十二歲還是我妹妹,恐怕那時到處惹禍的個性還是改不了。」三歲看老,她是沒得救了。
「姐……」這樣拆她的台,她也只是……好動了些。
「沒關係,我會替她善後,她揍人的樣子很美。」耀眼又充滿力量,整個人為之發亮。
「咦!」他是什麼意思?
杜暖暖訝然,看向沐東軒的眼神多了審視。
「九十二歲還能揮動拳頭是好事,表示她健康長壽,數十年如一日的率直,我很喜歡。」而他若還走得動一定陪
著她,她會是最有活力的老太太,他捨命相陪。
一聽他說喜歡,杜朵朵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渾身不自在。「不要喜歡我,我討厭你,非常討厭。」她認為那天會上他的車,是一時鬼迷心竅,她要即時走回正道。
他眼含笑意把兩片牛肉夾到她盤裡。「我有說喜歡你嗎?我指的是你率真的個性,看著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太婆拿起掃把痛打惡少也滿有趣的,我可以數你打了幾下才閃到腰。」
一想到她扶著腰走得蹣跚的滑稽畫面,沐東軒忍不住笑出聲,她的確做得出這種事。
「沐東軒,你是故意來讓我難看的是不是,不喜歡我為什麼一直跟著我,你不用工作嗎?」他不是一再強調他很忙,忙到連喝口咖啡都是奢望,還搶她的現泡咖啡提神?
「因為我要吃早餐,正巧同路,還有今天是假日,而我不想當過勞死的工作狂。」忙有忙的意義,如果連近在眼前的幸福都捉不住,他的忙碌就是可笑的肥皂劇。
天呀!她是撞到牆嗎?怎麼有被電到的感覺。「那你幹麼和我坐同桌,你想害我反胃對不對。」
「我只認識你一人,和陌生人同桌不奇怪嗎?」沐東軒忽地一笑,眼神透著一絲讓人牙根發酸的曖昧。
「我還沒把你騙上床怎會反胃呢!妊娠的反應也太早了,要不要說說你懷孕幾個月了,看在我對你感覺還不錯的分上,我不介意當現成的父親。」
杜朵朵握著叉子的手一緊,聲音自上下兩排牙齒中迸出。「我介意,我孩子的父親不能是得了菜花的同性戀零號,雖然我不歧視同性戀者,可是孩子總不能對著你喊媽媽,那對生了他的我是莫大的傷害。」
同性戀零號?!
菜花……
呃!那不是性病,他……有病?
原本靠得很近偷聽的客人很主動的移開,一張張桌子長腳似的移得很遠,只剩下當事者的那張桌子在原位,很明顯地被孤立在一角,沒人敢走近半步。
「你們兩個喔!說話的方式真逗,明明互相喜歡還在嘴上鬥來鬥去,真是一對歡喜冤家。」杜暖暖一邊炸著春卷,一邊聽著妹妹和沐東軒逗趣的對話,取笑他們是越鬥嘴感情越好的冤家。
「誰喜歡他,我看起來像被牛角頂過嗎?」杜朵朵拍桌子大喊,以嗓門大來掩飾內心的慌亂。
「喜歡她?我最近有空,談談小戀愛有益身心健康。」沐東軒順理成章的一應,笑眼彎彎。
暴力女和優雅男?
嗯!不錯的組合,有爆發性。
移走的桌子又悄悄挪近些,吃完早餐又再點的客人揉揉發脹的肚皮,快要撐死了也要豎直耳朵聽個分明。
「口是心非的人不知道是誰,款兒說……」她是目擊證人。
「款兒她胡說,小孩子的話聽一半就好,她是餓昏頭產生幻覺。」那個小間諜,虧她們是一國的,居然保守不住秘密,枉費她有好吃的都不忘偷渡一份給她。
溫款兒如實報告,以示她不受收買的骨氣,因為阿祖買了麻糈和溫泉小饅頭賄賂她,所以她一五一十的說了,旁聽的母親自然也是知情,一家人要有福同享。
「那我要聽那一半,是你衝著媽說你就是要跟他交往,管他是不是有錢人,姓沐還是姓貓,從今天起他是你的新男朋友。」杜暖暖重複她孩子氣的話就想笑,她妹妹是顆爆雷,一點就爆,根本沒想清楚便脫口而出。
看了看另一位當事人,她好笑的在心裡歎息,瞧見沐東軒微微勾起的唇角,她曉得自己猜得沒錯,這肯定是他算計好的陷阱,讓她的傻妹妹飛蛾撲火的往下跳。
因為是朵朵主動的,她怎好反悔收回說出的話,水一潑出就落地了,硬著頭皮也要圓下去。
「那一半是夢話,你聽過就算了,沒人的夢會成真。」她都後悔死了大姐還一再提醒她做過的蠢事,是嫌她不夠丟臉呀!她已經不想做人了,要學北極熊冬眠,省得被人笑。
衝動行事是要付出代價的。這一句話不斷有人在杜朵朵耳邊說,可她依然我行我素,從不當一回事,不分對錯率性而為,她世界的黑與白由她自己決定,不受操控。
可是這一回她真的有深切的感受了,衝動行事是她一生最大的敗筆,她深深懊惱中,盼望回到發生錯誤那一日。
「夢會讓媽和你鬧彆扭,你一來她就走,看也不看你繃著一張臉走開?朵朵,自欺欺人不會讓你早日夢醒,你還是跟媽服個軟,讓她有台階下。」沒有會跟兒女鬥氣的母親。
沐東軒摸清了杜朵朵的脾性,刻意在杜家的客廳和常秋玉「坦白」相談,他曉得杜朵朵最受不了細碎的聲響,因此他把聲音壓得很低,讓熟睡中的人兒不由自主的清醒。
接下來就更簡單了,把話題轉到兩家最介意的家世上,因為過去種種不愉快讓杜家人心生芥蒂,常秋玉的反對在常理之中,她是除卻杜朵朵本人外最不可能接受沐家人的難關。
至於何美麗和杜暖暖則沒那麼多顧忌,她們是豁達的人,心思單純,日子過得下去就好,平安就是福。
所以他將兩人排除在外,只針對杜朵朵母女。
果然,他的計劃奏效了,杜朵朵最不能容許和她有關的事,而旁人問也不問她一聲就驟然決定,讓她覺得自尊受到傷害。
杜朵朵的骨子裡很叛逆,倔強地只做自己的主人,她好勝也爭強,相信世上沒有她解決不了的事,只有肯不肯。母親不准她沒意見,但不能不問過她就決定,因此她故意說了反話,造就了那段「夢話」。
為了這件事,母女的關係有點僵,兩個人都不願先低頭,各持己見,同在一個屋簷下卻一句話也不說。
唯一的得利者是沐東軒,他由臭蟲等級的仇人升任為杜朵朵的男朋友,並擁有進出杜家的自由。
在這之前他是拒絕往來戶,敢進杜家門,杜家肯定會放狗咬人,而且是真咬,他們家的狗跟主人一樣凶。
「叫他去。」杜朵朵惱怒地指向看戲的沐東軒。
一切都是他惹出來的,自然由他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