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顧?我不用人照顧啊!」姚清繡不解。
「一歲以後,我就會自己吃飯、穿衣、如廁、洗澡;兩歲以後,我就會自己讀書、練字、紉針、燒水,三歲以後……」她開始如數家珍起來。
「我不需要人照顧的。」
這是結論。
「我說的不是這種照顧。」卓翊有點頭痛,她不是冰雪聰明的嗎?
「不然是哪種照顧?」她不解。
「像陪你聊天解悶兒……」
「可是師父也可以跟我聊天,而且師父最喜歡跟我聊天了。」姚清繡一臉幸福小孩的模樣。
「還有別的,師父不能做的……」
「師父不能做的?」
「像是幫你畫眉毛……」
「我不畫眉毛的。」
天啊!那是閨房之樂的意思啊!她怎麼不懂呢?
「像是這樣……」說不清楚,卓翊乾脆動起手來,兩條手臂輕輕圈住她。
姚清繡臉紅了,「還有嗎?」
「像是這樣……」卓翊摟住她,親了親她的臉。
姚清繡的臉更紅了,聲音細不可聞,「還有嗎?」
「像是這樣……」卓翊捧起她的臉,原來只打算輕輕的吻,卻不知怎麼變長了起來,長到兩人幾乎透不過氣來。
姚清繡覺得卓翊忽然變得好熱。
「還有嗎?」真的還有嗎?
卓翊停下動作,放開了她,衝到屋外去,他怕再不放開她,他就要做出會讓她「散了全身功力」的事。
「卓大哥,你怎麼了?」姚清繡叫他,外面正飄著鵝毛大雪呢!
看卓翊半天不進來,姚清繡追了出去,雪地裡,只見雪花落了卓翊一頭一身,而他卻非常開心。
「清繡,你願意讓我照顧你嗎?」卓翊對她大喊。
姚清繡笑了,輕輕地點了兩下頭。卓翊衝過來,緊緊把她抱住。
「卓大哥,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經過半個月的凋養,姚清繡已經完全復原了。
「回去?回哪兒去?」
「回江南郡啊!」
「我已經辭職了,你忘了嗎?現在的我,是無事一身輕,猶如閒雲野鶴。依我說,現在最重要的,是去拜見你師父。」
「師父是一定要拜見的,」姚清繡說,「可是,要先把該做的事做完。」
「我不會回江南郡的,我也不會再當捕快,現在的我,只想過清靜的日子。」
他不想再談這件事。清繡為什麼這麼執著?
「你真的能完全放下?」
姚清繡繞到他面前。
「你看著我。」她捧起他的臉,「你看著我的眼睛說。」
「清繡,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再膛這渾水?為了這件案子,你幾乎送命。」
「如果你是為了我才不回去,我答應你我會保護好自己。」
「這件兇案的關係人都死了,線索已斷,再查下去沒有意思。」卓翊迴避姚清繡的眼光,因為他言不由衷。
「卓大哥,這不是你的真心話。」姚清繡說。
「當初我幾乎沒有活命的機會,你卻執意要救我,是什麼原因?」
「我怎麼能看著你死?」
「你不願看著我死,除了因為你待我好,也正說明了,你不肯放棄。你曾經跟我說,如果我死了,一切就永遠不會結束。為什麼?因為我的生命已經跟這件案子連在一起,這件案子是你人生中的重大挫敗,你不想永遠背負它。
「要真正卸下它,就必須面對它。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得到真正的平靜。」
姚清繡一眼就看穿了他,他再不能逃避。他看著她,她的眼中映著他的影像,他發現,以前的自己原來一直藏在那裡。
他擁住了她,也擁住了過去的自己。
第6章(1)
「我們再把案子重新檢視一遍。」卓翊道:「那天,你為什麼會突然出現?」
「你們走了之後,我越想越不安,總覺得我可以做些什麼。於是,我換了夜行衣,跟了出去。
「本來我不知道錢煥他家在哪兒,可是我看到一個黑影,我立刻跟上,我想這人很可能就是師姐。黑影帶我到了那兒。
「天色太暗,黑影突然沒了蹤跡,我忽然覺得左臂一麻,好像中了針。我起身想找師姐,就中掌了。」
「錢煥前一晚被殺,再依你所說的來看,黑衣人像是事先就知道我們的部署,故意引你去那兒,想借我的手除掉你。」卓翊道。
「可是,黑衣人如何能知道我們的計劃?」
兩人心中都想到了這個問題,可是卻沉默了下來。這種感覺很不好,因為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出了內奸。
長久以來,一幫兄弟跟自己出生入死,是過命的交情,卓翊絕不願懷疑他們;就是姚清繡,跟眾捕快雖然只有一個多月的相處,也相信他們是鐵錚錚的漢子,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
可是若不是他們,這件事又是如何洩漏出去的?
這條線到這裡,算是已經到了盡頭。卓翊將注意力轉向兇手,「假定兇手就是你師姐范紫繡,我記得你說過,你師父沒有教你師姐任何武功?」
「師父一開始不會教我們武功的,女弟子都是由玉女神功練起。可是師姐不知為何,玉女神功始終練不起來,有幾次甚至走火入魔。」
「或許她領悟力不夠,也可能功夫本身不好練?」
姚清繡搖頭,「玉女神功不過是一種導氣的法門,像我這樣對習武沒什麼天分的人,也是一接觸就能學會,只要按部就班練習,假以時日,每個人應該都能有所成。」
「可是你師姐使的確實是武功,而且照你所說,她從你們師門帶走的,也是玉女神功。」
「對啊!我也覺得奇怪。那晚看她和你過招,使的身法確實像是從玉女神功中變化出來的,可是玉女神功是修養心性的,不能傷人;師姐卻能以它來傷人,實在令人想不透。」
卓翊也注意到,范紫繡和姚清繡的輕功身法有相似之處,可是姚清繡使來飄飄若仙,范紫繡卻讓他聯想到鬼魅。
一門內功,如何能正反互易?卓翊像是忽然捕捉到了什麼。
「你想到什麼了嗎?」
「我有一個想法,可是還不具體。」卓翊苦思。
「清繡,你還能不能想到什麼?任何有關你師姐的小事都可以。」
確實還有一個秘密,可是師父交代,千萬不能說;可是,看卓翊苦苦思索的樣子,姚清繡想了想,決定把它說出來——
「有一個關於師姐的秘密,師父要我千萬不能跟別人說;可是,這件事或許會有關係……」
「什麼事?」卓翊直覺,這可能會是關鍵。
「好,我告訴你,但你千萬不可以跟別人說。」
卓翊鄭重點頭。
「師父說,師姐已非處子之身。」
卓翊腦中轟的一聲,許多片斷霎時連接起來。這可能性他不是沒想過,可是范嫣在命案發生時才十二歲,進入神針門時才十四歲,如果事實真如清繡所說,那真是慘絕人寰之事!
可是唯有這樣,才能解釋范嫣得以存活的理由。嚴長髮可能已經垂涎范嫣一段時日,在范府命案發生之後,他帶著范嫣躲到了鄉下,他當然不會拿她當大小姐伺候,范嫣的遭遇,一定悲慘至極!
但是她終於逃了出來,遇到了清繡的師父,入了神針門。可是,如此的血海深仇,又怎能說忘就忘?
卓翊忽然明白,范嫣練不成玉女神功,不只是因為復仇心切,也因為她的體質已經改變。
玉女神功不能傷人,可是如果在修習的過程中,顛倒陰陽進退,它也有可能成為傷人的魔功。
玉女神功是清心寡慾的內功,是以需要處子之身來修練;顛倒了之後的玉女神功,加上范嫣悲慘的遭遇,它可能會助長人的欲/望。
范嫣可能在走火入魔之後,發現了可以逆練玉女神功的秘密;而日漸高漲的欲/望,使她無法再留在一向祟尚清心寡慾的師門。
在強調女子貞節的時代,似范嫣這樣的情況,唯一能夠棲身的地方,只剩青樓。
徹查江南郡所有青樓,極有可能得知范嫣的下落。
看著卓翊的眉頭由糾結到舒展,一直保持安靜的姚清繡,這才問道:「你已經想到什麼了,是嗎?」
卓翊點頭,「我已經想到了新的調查方向。」
「真的?怎麼想到的?」
「關鍵都在你說的那句話,使我想到范嫣可能逆行經脈,倒練玉女神功,因此習得了一身與玉女神功恰好相反的內功。」
「逆行經脈?那不是很危險?」
「是,但危險也不是完全無法避免。前段時間我每夜逆行經脈,雖然有些不舒服,但重行修練,還是能夠恢復。」
「你為什麼要逆行經脈?」忽然想到自己的傷勢好得特別快,「你是為了助我療傷,對不對?」
「都過去了。」卓翊一笑。
「難怪那段時間,你氣色很不好;到雪山腳下後,你每夜打坐練功,原來你為我傷了自己。」心裡又感動又難受。
「好在我的努力也有了回報,」卓翊一笑,「我們終於走過來了,不是嗎?」
姚清繡抱住他,在他臉上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