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沙其實已經來了好一段時間了,在看到她以銀兩引誘幾名姿色中上的秀女脫衣的行為已感到不可思議,幾回後他覺得無聊,正要離開時,卻又見她小心翼翼的將門窗再三確定關好後,竟開始脫衣──
這出乎意料的行為,令他忘了遵守非禮勿視的君子之禮。
夏芸兒自在的寬衣解帶,毫無戒心的在小小的鏡子前打量自己的身體。而在她上方的御沙,灼灼的眼神卻不由自主的掃過她一身粉雕細琢的美麗胴體,那白裡透紅的肌膚,與在燭火下更顯得蠟黃的醜陋皮膚一比,更是突兀,驀地──
他看到她將臉上的面具輕輕的拉下來,瞬間,他再也移不開視線。
那是一張美得出塵的臉蛋,只是一雙靈活刁鑽的明眸,卻賦予了這張原該沉靜迷人的臉蛋多了一點逗人的可愛氣質。
她將長長的髮辮拆開,柔順的烏絲宣洩而下,像一襲長長的薄紗半掩住那令人銷魂的美麗嬌軀,御沙突地感到口乾舌燥起來。
夏芸兒正煞有其事的打量著自己,當腦袋已有想法後,她拉了件外衣披上,再拿起毛筆沾點墨水後,開始在紙上畫了起來,頭不就是個圓嘛,身體像葫蘆,然後,她將毛筆再沾沾舌頭,順順筆尖後,再畫兩條蜿蜒的河流當美腿……
御沙的心臟原本還狂跳得一塌糊塗,但在看到她的鬼畫符後,一股忍俊不住的笑意差點從他喉中爆笑開來。
「你今年再不娶,我們兩個老的一個去當和尚、一個去當尼姑……」
父母恫嚇的話語突地在他腦海響起。
與其娶一名木頭美人或是像嫂嫂們那些表裡不一的名門閨秀,眼前這名古靈精怪又美麗動人的少女,絕對是首選!
他心中已有決定,便施展輕功回到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他一用完早膳,步出房間後,就看到一顆小頭在一旁的假山群中探頭探腦。
「出來吧。」
夏芸兒一愣。是指她嗎?
「就是你。」他的視線落在她偷偷仰起的臉上。
她尷尬一笑,手握著昨晚畫好且放妥的畫軸立即跑出來,恭恭敬敬的向他行禮,「御沙貝勒吉祥。」
他一看她手中的畫軸,突地想起昨夜她全身赤裸──他連忙打住這個思緒,暗暗的做了個深呼吸,「看來你已經打探出我是誰了。」
「是啊。」她用力點頭。
他炯炯有神的黑眸定視在她那張臉上,竟讓她莫名的感到有些不自在起來,「呃……我臉上有什麼嗎?」
她不問還好,這一問,一股再也掩藏不了的笑意浮現在他的眼底。
他這一笑,她也隨即反應過來,「對喔,我臉上的東西可多了,這不提,」她看著他,他今天的冷漠明顯比昨日淡了不少,她將畫軸遞給他,「我找到了,貝勒爺要不要看一看?」
還是不看得好,免得他笑到內傷,他僅接過手,「不必了,你叫什麼名字?你的九品文官父親又在何處當差?」
這叫禮尚往來嗎?她知道他是誰,所以他也要問她是誰?
「我的父親是無錫惠山的一名小縣令,我叫夏芸兒,我娘都叫我小芸兒,我爹是漢人,我娘雖是滿人,但只是閒散宗室的一員,所以,我爹也就當不了朝廷的要角了。」
「我是聽明白了。可我不明白的是,秀女是由各地府衙徵選並挑選出外貌才氣皆具的閨女才能代表入宮的,怎麼你……」他故意一挑濃眉。
她臉色微微一變,她聽得懂他的意思,無錫又不小,她爹又只是名小縣令,怎麼會由她這種無鹽之貌的女子出任無錫代表?
「哈、哈,」她乾笑兩聲,「不瞞貝勒爺,父母望女成鳳嘛,多少會花些銀兩收買一下,因我這模樣在無錫滯銷,所以──」她煞有其事的長歎一聲,「但這都不重要啦,重要的是,你收了我的裸女畫像了,所以──」
「很好。」
「很好?」就這樣?他不看看?或者問問她畫中人是誰?那接下來呢?
「我現在就去覲見皇上,你的事我會跟皇上提,結果如何我會再找你談的,小芸兒。」
她一怔,他叫她「小芸兒」拜託,她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也叫得太親熱了吧,他們又沒有那麼熟。
御沙不是沒有看到那雙不以為然的眼眸,不過他深信接下來的發展,一定有趣極了。
緊接著,他去見了皇上。
剛下朝的皇上一聽到他的來意後,先是一愣,隨即一臉讚賞,「好,太好了,想想這是多大的緣分及福分,能讓你一見傾心──」但他突地又皺起眉頭,「夏芸兒嗎?不過怎麼朕對這名秀女一點印象也沒有?」
一旁,表情古怪的太監總管立即上前輕言幾句。
皇上濃眉攏起,「此話當真?」
「奴才不敢隱瞞。」總管太監連忙行禮。
「宣她上來。」
「喳。」
不一會兒,不明所以的夏芸兒被總管太監給帶上西暖閣,怕她的尊容嚇著了皇上,她一踏進來便低頭跪下行禮。
「夏芸兒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抬頭。」皇上好奇的要看她的長相。
她萬分掙扎,萬一嚇壞了皇上,傷了龍體怎麼辦?
「朕說抬頭。」皇上的聲音已有不悅。
好吧,是你要我抬頭的!她只好抬起頭來──
皇上臉色丕變,猛地倒抽口涼氣後,急道:「低頭!低頭!」
她連忙低頭,但這一上一下,她倒是看到了御沙貝勒就坐在一旁,看來他真的信守諾言,跟皇上提及她要出宮的事了。
皇上撫著發疼的額際,難以置信的看著御沙,再指著那名他見了一次就不願再看到的臉,「你──你確定要朕將她指給你?」
指她頓時僵住,突然有些頭昏腦脹起來。
「是,請皇上指婚。」御沙口氣堅定。
「可是……」他是不是該叫太醫瞧瞧御沙的眼睛?
「她家世清白,也是秀女,臣的阿瑪及額娘不也希望皇上作媒,讓臣早日娶妻生子」
夏芸兒呆呆的看著他。這一定是個惡夢,要不莫名其妙的,這個俊美無儔的貝勒幹麼要討她當老婆?
她不過畫了一張自己怎麼看都不像裸女畫的畫像給他而已,她有這麼大的功勞,要他以身相許?
「朕明白,可是──有必要找一個這麼驚世駭俗的『美人』嗎?」皇上希望自己的用字遣詞不會太傷人。
「臣心意已定,請皇上指婚,臣希望今日就可以帶她下江蘇,再派專人將她送至無錫,待下月十五便前往迎娶。」
皇上蹙眉,看著他再認真不過的眼神,這才明白原來他一直有不同的審美觀,難怪他對那些美人兒老是興趣缺缺。「罷了,罷了!君子各有所好,朕就依你所願。」
「謝皇上。」
他起身拱手行禮後,便拉著還呆若木雞的夏芸兒退了下去。
但一出西暖閣,夏芸兒就大力的掐了自己的手臂一下,「噢∼痛!」
「你在幹什麼?」他不解的看著她。
「我看是不是作惡夢嘛,不然怎麼可能你要娶我為妻?」她還一臉嫌惡的樣子。
他俊臉一繃,「惡夢」她不是知道他是誰了?怎麼如此形容
「當然。」她懊惱的點頭,就是覺得不可思議,他一定是眼瞎了,要不就是眼睛脫窗!
「我就不是想成為皇上的妃子、貝勒的福晉,或是皇室裡眾多妻妾中的一員,我才、才──」她差點無法將後面的話給嚥下去,真的氣死人了!「總之,你是卓爾不凡、立下大功勞的貝勒爺,理當娶一名天仙美人為妻嘛,何必虐待你自己啊!」
「我已經決定了,你去準備一下,一個時辰後我們就出宮去。」他以不容辯駁的口吻道。
「可是──」
「這不是你想要的還是你喜歡留在御花園掃落葉?」他沉聲反問。
四十年耶,萬一她再長命一點兒?不!不!她又不自虐。「我當然不喜歡留在御花園掃落葉,但是──」
「沒什麼但是,快去準備。」一雙黑眸冷峻的瞟向她。
這個眼神帶著懾人的氣魄,她竟莫名的畏懼,還偷偷的吞嚥了一口口水後,乖乖的吭了一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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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後,御沙跟夏芸兒即搭乘同一輛馬車出了紫禁城。不過一到北京近郊就分道揚鑣。
由御沙安排的另一輛馬車載夏芸兒南下,她為了不嚇壞人,進出轎子都戴上黑色面紗;而御沙則繞往天津,將那份根本看不出來是什麼的裸女畫丟給勤敬貝勒當他的成親賀禮後,就快馬奔回蘇州。而皇上的聖旨已早他們一步在蘇州的御貝勒府及無錫的夏芸兒家中頒布,兩家人都是歡喜接旨。
接下來,日子在一連串的忙碌中匆匆而過,轉眼間,就是成親的日子。
蘇州與無錫的距離其實不遠,不過才近晌午,迎娶的隊伍就已浩浩蕩蕩的來到無錫,敲鑼打鼓聲、劈哩 啦的鞭炮聲不斷,而高坐在黑色駿馬上的新郎倌更是引人注意,他俊美賽神又高大英挺,淡漠的神情上雖不見喜色,但更顯出他的尊貴傲氣,一路上吸引圍觀路人的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