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眸閃動著委屈的淚光,手指著亭台的地上。
他再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就是他看到的那三個大圓,而那片凋零的落葉仍然孤伶伶的躺在角落,他走了過去。
「你就賭這落葉?」
「是啊!」她深吸一口氣,也走過去,「小賭怡情,大賭養性嘛,像我這種悲慘的人,只能在掃把歲月裡注入點小小的興奮劑,不然又能怎樣呢?」但像是想到了什麼,她又趕忙轉口,「當然沒有十賭十贏的啦,我又不是老天爺,所以你要不要跟我賭一把?」
原來……他淡漠一笑,「好,我就跟你賭。」
「痛快!我一看你就是個大器的人!」她眼睛一亮。
「我押這裡。」他從袖子裡拿出一錠銀子故意放在中間的圓上。
她的眼睛更亮了,「那我押這裡,現在就等風。」她還是放最邊邊的圓上。
其實皇宮裡的花草樹木都有專人照顧,瞧那些花樹都一副欣欣向榮的樣子,半枯的葉片著實不多,難怪她會無聊的玩這麼無聊的遊戲。
在她仰頭一直看著那棵大樹時,御沙就站在她身後,以厚實的內功凝聚在指尖彈指到樹上後,樹枝上的綠葉被強力射落,再緩緩的飄下,不偏不倚的就落在中間的圓。
而他身前的小人兒著實好笑,她像只小青蛙的倏地彈跳上前,整個人半趴在地上大叫,「怎麼可能?這片這麼綠怎麼掉得下來?不對嘛!」
夏芸兒簡直快瘋了!因為她賭贏不是靠神算,也不是靠運氣,而是她掃落葉掃出來的心得咩,因為那樹太高,假山的涼亭柱子剛好擋住從另一方吹來的風,所以要是落葉能掉到這一邊,最多也只能落到這一角,再要不就是吹落到涼亭外,但現在真是見鬼了!明明沒風、樹也沒動,翠綠的葉片怎麼會掉下來?
「我贏了。」御沙略微彎身將地上的銀兩拿起後就要走人。
她急得回身,伸直了手擋住他的路,「等等,我──我房裡還有銀子,我去拿來,你不可以走。」
哼!他一定是走狗屎運而已。
夏芸兒咚咚咚的快跑回自己的房間,挖出所存的私房錢後,又咚咚咚的跑回御花園,她好急,也喘得要死,就怕那名冷漠的男人不見了!
好在,他還坐在亭子裡,還一派泰然的看風景,而這畫面竟意外的好看──她一怔,她是哪根筋不對?還有心情讚美他
她很快的走進亭子,「再來一次,但這次我要先。」
他點頭。
她暗笑在心裡,將所有的銀兩都押在最邊邊的那一個圓。
御沙見這雙眼睛有著滿滿的自信,不過她恐怕要失望了。
他還是押中間那一個圓,不同的是,這次他放下的是銀票。
當兩人同時仰頭看向那棵茂盛的大樹時,對夏芸兒來說,慘事再度發生!兩片青綠的葉子竟然莫名其妙的慢慢晃落下來,而且不偏不倚的又落在中間那個圓!
御沙緊盯著那雙幾近抓狂的美眸,一彎身,再次拿起那一袋還頗有重量的荷包及自己放下的銀票後,轉身就走。
「等等。」夏芸兒還是管不了自己的腿,再次擋住他。
「輸了不認帳?」他面無表情的反問。
「我──」她語塞。
「還是你想再試試手氣?」
「當然,你把我全部家當都贏走了,可我沒籌碼了!」她真的很懊惱,不過那雙眼眸骨碌碌的轉了一轉後,她又笑了,「這樣吧,我們再賭一次,我要輸了,我替你做一件事,什麼事都行,再困難的事也行,但你要是輸了,你剛剛贏的銀兩還有你身上的銀票要全給我。」
她胃口不小嘛。「賭這麼大?」
「大賭養性嘛!」
她是豁出去了,何況她輸了又怎樣?她還有四十年的冷宮歲月要熬耶,了不起,就人肉鹹鹹,一條小命送他嘛,早死也好早超生。
「那好,賭了。」這一次,御沙決定由老天爺來決定輸贏,他不再使用內功。
風兒微拂,他一派泰然的坐在涼亭上,看著她唸唸有詞,雙眸緊盯著那棵樹,但等了好久,什麼也沒下來。
好不容易,就在他認為她快僵硬成雕像時,一片落葉緩緩的順著風兒飄落,一看他便知結果了,果然,他隨即聽到她的驚喜叫聲,「贏了!我贏了!」
他看著那雙明眸璀亮動人,但那張臉還是倒了八輩子楣的樣子,她贏了,然而更大的贏家其實是他。只是她戴著人皮面具混進宮來,目的為何?
看來他留在這裡的兩三天,應該不會無聊了。
「等等。」夏芸兒看著他轉身就走,忍不住喊住了他。
「有事?」
「我是想說,你剛剛都願意以那樣的條件跟我賭,可見你應該有需要我替你做的事吧?」見他沒開口,只是看著她,她急著又道:「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告訴我你要我做什麼?我們可以打個商量,價碼很好談的。」
「你很需要銀兩?」這難道是她易容入宮的動機?不對,她若是當上嬪妃,尤其是一個得寵的妃子,金銀珠寶就賞賜不完了,何必當宮女?他不相信面具下的臉會比她現在的臉更醜!
「對啊,而且很多。」瞧他這個人雖然冷冷的,但她覺得他還滿可以談的,「總之什麼事都可以,不過酬勞愈高,風險相對愈大,這是不變的真理嘛。」
雖說好商量,但也不忘提醒風險,看來這個小秀女不笨。
他想了想後說道:「我需要一幅美人裸畫,當作我的一名好朋友指定的成親賀禮。」
這件事他其實困擾許久,但有一名俊逸風流又不正經的好友,他也頗感無奈。
只因為他不小心成了他必須成親的幫兇,所以要沒這份賀禮,他便不成親,而且畫中的裸女還必須是真有其人,不能想像,更不能是煙花柳巷的鶯鶯燕燕,必須是處子之身。
說穿了,他就是要將他一起拖下水,不然哪個家世清白的女子願意讓他請畫匠畫裸畫?不過若是由他執筆,願意褪去衣衫的名門千金就有不少了,只是他看光了她們的身子,難道不必負責?
夏芸兒腦袋轉啊轉的,方向愈想愈歪,她搓搓手臂,上頭寒毛都直立了,「你、你是要我脫光衣服讓你畫啊?」
「當然不是。」
瞧他一副受驚的模樣,她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來,「哈哈哈,我的臉也不適合嘛,我在想什麼,那你是要怎樣啊?」
「就只是一幅美人裸體畫,不一定要我畫,但那個女人必須是真實存在的。」他的臉莫名的有些熱。這小女人講話不經大腦的嗎?
美人裸女畫不難嘛,她自己畫一幅就成了!
她笑開了嘴,「這事兒包在我身上,那如果我做到了,我能不能向你求個恩典?不要錢,就請你出個口就行了。」
他挑眉,「恩典?」
她點頭,「光看你這身衣裳,就知你的身份絕對尊貴,能不能拜託你,」她用祈求的眼神看著他,「我想出宮,永遠的出宮去!只要你能幫我完成這個願望,我就只留點返鄉路費,其他的,就剛剛贏的錢全都給你。」
「你不想留在宮中?」他頗訝異,他很清楚有多少女人想飛上枝頭當鳳凰。
「當然啊,不然我何必──」她急急住了口。呼!差點脫口而出,好在發現得快,她暗暗的吐了口長氣。
看來她易容還是有苦衷的「好,但我只在宮裡待三日,三日一過,我便返回蘇州的御貝勒府,這是你僅有的時間。」
語畢,他轉身就走。
她柳眉微擰,御貝勒府?怪了,這名字怎麼好熟啊?
她倏地一怔,對了,那不是聲名遠播,以治水出名、深受皇上器重的御沙貝勒所住的官邸天啊,她遇到貴人了!謝謝老天爺!謝謝老天爺!
第二章
夜色如墨。
「什麼?要我脫光衣服,讓你畫身體」
「拜託嘛,我已經借好紙跟毛筆,墨也磨好了,放心,不會畫你的臉。」
「不可能!」
唉,又吃閉門羹了!夏芸兒歎了一口長氣,挫敗的瞧著奪門而出的蓮秀女,再看著這間小而乾淨的房間,怎麼辦?明明離開這間房、飛出皇宮的機會就在眼前了,卻找不到願意幫她忙的人!
也是啦,她找的這些秀女,都還存有飛上枝頭當鳳凰的想法,她們怎麼可能為了她那幾錠銀子就輕解羅衫?
她走到椅子坐下,懊惱的看著鏡中的自己,煩惱著該怎麼辦。
御沙貝勒一看就是個信守承諾的人,這也許是她唯一可以出宮的機會了!
她的手無意識的畫著鏡中醜陋的臉孔──
咦?她的眼睛突地一亮。對了!她畫自己就好了嘛,反正御沙貝勒只要裸女畫,女人衣裳脫了不都一個樣?
真是事關己則亂,這麼簡單的事,她竟兜了一大圈!
不囉唆,她先將門窗都關好,再輕解羅衫。殊不知一雙夜探的黑眸就貼在被輕輕移開的屋簷瓦片的隙縫,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