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最好,我走了。」他向來獨來獨往,也沒習慣與人談天說笑,能和永璨聊到此已是他的極限。
永璨聳聳肩,對著他離去的背影喊道:「喂,你已經答應我了,可別到了明日就不認帳啊!」
「不會。」永琅懶懶地應了聲。
這是永琅住進王府以後,和永璨之間的對話頭一回沒有敵意、沒有火氣,也沒有看對方不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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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從「沁風苑」逃出來以後,月音沒有睡過一天好覺。
剛開始,因為受到太大的衝擊,只要一想到永琅吻了她的事就忍不住大哭。
接下來,她開始責怪自己,是不是她無心做了什麼事而讓永琅誤會了,所以才會害永琅對她情不自禁,不小心越過了那道兄妹的界線。
她一直不停地反省自己,痛罵自己太大意,尤其聽百花說,永琅近來日日外出尋歡作樂,常常深夜以後才酒氣薰天地回來,她猜想永琅的心中也一定是為了不小心吻了妹妹的事而萬分痛苦,為此,她更是自責不已。
直到情緒漸漸冷靜下來之後,她才慢慢察覺了自己的心情。
雖然永琅是同父異母的大哥,兩人之間有一半的血緣關係,可是永琅吻她,她除了害怕、驚嚇以外,竟然沒有半點討厭或噁心的感覺,甚至常常不經意地回想著他吻她時嘴唇所感受到的溫熱觸感。
明知道不應該去回想那個不該發生的吻,回想時內心有淡淡的歡喜和甜意更是太不知羞恥,可是永琅就像是給她施了魔咒般,讓那個吻始終在她腦海裡盤旋纏繞,揮之不去。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難道她對自己的大哥已經有了莫名的情愫?
她弄不清楚,也不明白自己對永琅的感覺究竟是兄妹之情還是男女之情?她非常害怕,也覺得自己應該要阻止任何可能的發生。
這天一早,她拖著沉重的步子來給王爺和福晉請安。
來到正屋外時,她看見了熟悉的背影站在院中,遙望著正屋大門。
永琅!
她的心猛地一跳,強作鎮定地喘口氣,猶疑著應該上前喚他,還是應該轉身避開?
「你瘋了不成?!」
屋內傳出福晉氣急敗壞的怒罵聲。
月音嚇一跳,側耳傾聽,不知額娘罵的是誰?
「你替他弄什麼差事?他成天在外頭花天酒地不是更好?等他丟盡了皇族宗室的臉,皇上就會把他攆到關外流放去,咱們不就正好可以少個禍根嗎?你倒好,吃飽了撐著,給他出什麼主意?還把他弄進內務府武備院?你是希望他表現好了,讓皇上給他封個貝勒爺,好踩在你的頭上嗎?我怎麼會生出你這麼個蠢兒子!永璨,你怎麼就沒替你自己想想呀!」
月音嚇得掩口噤聲。額娘罵的人是二哥,可是額娘口中想剷除的禍根正是現在站在院中把這番話聽得一清二楚的永琅。
「額娘,永琅救過月音,他本質還是好的,咱們不該對他太冷酷。而且他丟盡了皇族宗室的臉,難道就不是丟阿瑪和額娘的臉嗎?」
聽見永璨替永琅說話,月音這才暗暗鬆了口氣,但是又擔心額娘說出什麼更傷人的話來,因此她連忙快步走向永琅,輕扯了扯他的衣袖。
永琅轉過頭,淡淡地看她一眼。
「大哥,我有話對你說。」她低下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旋過身便往外走。
永琅跟著她,一前一後,來到了後花園的假山旁。
「大哥,不管發生什麼事,咱們都是好兄妹!」月音喘口氣,把一直想對他說的話飛快地說出口。
永琅面無表情地凝視著她的臉。從她浮腫又有黑暈的眼睛就可以看出她被那個吻折磨得有多慘了。
「那天發生的事,我相信你是無心的,所以,咱們就把它忘記吧,好不好?咱們還是好兄妹!」她試著讓笑容看起來輕鬆愉快,再強調了一次「好兄妹」。
「你相信我是無心的嗎?」他深深地看著她。
「我、我相信。」月音絞著衣袖,僵硬地笑了笑。
「不用替我掩飾,也不必替我找借口。」他冷眼睥睨她。「你聽清楚,我不是無心,而是有意。」
月音倒抽一口氣,腦中轟轟亂響。
「我是一個正常的男人,當我對你已經情不自禁時,請你最好離我遠一點,否則,以後還會發生什麼事,誰都無法預料。」他露出一抹妖魅懾人的笑容。
月音被他邪魔般的眼神盯得渾身一顫,驚呆得無法言語。
「害怕嗎?」他抬高她的下巴,用極其溫柔的眸光凝視她。「月音妹妹,如果害怕,以後最好不要在我眼前出現,不然,我就當你是心甘情願,屆時若被我吻了、抱了,可別後悔。」
她慌亂地搖頭。
「我、我們是兄妹呀!你不能這樣……」
他冷冷地推開她,猝然轉身離去。
月音駭然地怔望著他遠去的背影,雙腿抖得幾乎站不住,她無力地蹲下身子,雙臂緊緊地抱著自己,不停地顫抖。
第五章
傍晚,永琅從內務府離開時,聽見走在前方的禮部官員們悄聲談論著——
「顯親王府的大貝勒歿了,皇上總算肯下旨召回二貝勒主持喪禮了。」
「皇上派衍格赴雲南管理罪犯流民,開採鑄制錢的銅礦,都已經十幾年了,要不是大貝勒歿了,只怕皇上還不願意召衍格回來呢!」
「雲南那塊煙瘴之地夷人多、漢人少,一向難以治理,聽說衍格將雲南整治得井井有條,也難怪皇上捨不得放他回來。」
「也該召衍格貝勒回來了,看看顯親王年歲那麼大了,大貝勒又忽然病歿,一家子老小女眷,什麼事也料理不來,再不把衍格貝勒召回京,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是呀,在衍格回京以前,禮部得先把白紙、白幔、白絹備好,盡快先送到顯親王府去。」
永琅不知死的是誰,回京的是誰,並沒有把這些談論放在心上。
回府後,看見全家大小都坐在正廳裡,竟然也在議論著顯親王府的事。
看來顯親王府死了一個大貝勒相當了不得了。
永琅沒興趣聽他們討論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向允禧、福晉請了安以後,便轉身回房。
月音一見他回來,就開始坐立難安,見他一走,又開始心神不寧,一刻都坐不住。
永琅肯定給她施了什麼魔咒,否則,她為什麼整日裡腦中全繞著他的影子,還有他對她發出的那些警告?
我是一個正常的男人,當我對你已經情不自禁時,請你最好離我遠一點,否則,以後還會發生什麼事,誰都無法預料。
永琅說,他對她情不自禁。換言之,倘若她不是他的妹妹,他便會像喜歡一般的女子那樣喜歡她咯?
這是她此生頭一回有男人對她說情不自禁,雖然,他是她同父異母的大哥,這樣的話語逾越了禮教,但是在她感到慌張不安、驚懼害怕的同時,也有種說不上來的喜悅。
如果害怕,以後最好不要在我眼前出現,不然,我就當你是心甘情願,屆時若被我吻了、抱了,可別後悔。
他們兩人是兄妹,在他未娶而她未嫁以前,都必須同住在一個府裡,怎麼可能見不上面?就算她出現在他眼前,他難道就真的敢吻她、抱她嗎?
她不相信永琅真的敢這麼做,也不相信他會視禮教、倫理於無物。永琅對她所說的那些話,肯定只是嚇唬她的,也或許只是他用來提醒兩人之間是兄妹身份的一種手段罷了。
雖然害怕他,但還是想靠近他。
她抵擋不了被他吸引的感覺。
兩個人就算比一般兄妹的感覺再好一點,又有什麼關係?
「大哥,你要去哪兒?」
永琅看見月音坐在超手遊廊上,像是不經意遇見他,但是從她被風吹得凌亂的髮絲和微紅的鼻尖看來,她應該不是與他偶遇,而是專程在這裡等他的。
他真沒想到,自己對她發出的那番嚴詞恐嚇居然沒有把她嚇跑。
「隨便走走。」他漠然看她一眼,沒有停下腳步與她閒聊的意思。
「喔。那個……」月音急忙站起身,走在他身後。「大哥,明日阿瑪要帶咱們一起去顯親王府弔唁大貝勒,你……會去嗎?」
「阿瑪如果說要去,那就去啊。」他頭也不回。
「好。」她忍住笑,努力不表現出太開心的樣子。怕他要離開,她一路沒話找話說。「那個……你知道嗎?大貝勒本來要襲顯親王爵的,現在他歿了,爵位應該會由二貝勒繼承。」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嗎?」他止步,回眸冷瞥。
「沒、沒有。」她難堪地拉扯著衣袖,趕緊找另一個話題。「對了,大哥知道三姊不和永碩成親了嗎?」容音也是他妹妹,總該與他有關係了吧?
「預料中的事。」他繼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