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幹嘛?」持刀那人問。
「想尿尿吧。」
「又要尿?不是出來前才尿過?」
「大概是膀胱太小。」
兩個男人以粗俗的字彙交談著,瓦慈一言不發,安靜的在昏暗中絞扭塑膠銬腕。
可惡,這玩意兒好堅韌!
就在此時,小貨車的後車門突然被打開。
凌晨時分,天空深深灰藍,眼前可見的一切都被罩上一層暗光,看不真切。可即便如此,相對於車內三人,車廂外仍然是比較光亮的,這使得站在外頭的司機看起來更像一抹剪影。
「幹嘛?」兩名歹徒中的一人問。
司機用拇指比了比自己後方,又衝他們招了招手。
兩人互視一眼,「好像有狀況,下去看看。」他們隨即下車,反手把車門關上。
被留在黑暗中的瓦慈覺得好像有哪裡怪怪的,但是,機不可失。
她立刻褪掉鞋子,彎下身子抓起它。塑膠腕銬太緊了,她無法將兩手手臂分得太開,無法舉過頭頂,不過,車廂的相對位置高,利用這個優勢,等門打開時,她依然可以輕輕鬆鬆的把鞋跟敲在壞人頭上。
想到這一點,她心情大振,勉強站起來,跳到門邊。
現在,她需要的只是一個機會,一個跟中樂透一樣棒的機會,讓她一個接一個解決掉那些傢伙。
這不容易,但還是要試。
她深呼吸等待,盡量不去想其中一人有一把貨真價實的刀。
不多時,小貨車外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一連兩聲。
就在她疑惑間,後車門再一次被拉開。
她不由分說往前撲去,抓著高跟鞋,死命往那人頭上敲。
然而,那人早有防備,左手一揚便格擋住她的動作。
「我早就知道你會用這一招。」他不疾不徐的奪走她手裡的武器。
「混蛋!」她氣得尖叫。
彷彿嫌這還不夠,那人欺身上前,抱住她的腿。
女性房務員的制服是裙裝,淺藍色及膝裙之下,那人結實有力的右臂抱著的,是她赤裸的雙腿。她的肌膚感覺得到凌晨低溫的涼風,也感覺得到在衣料之下,那屬於男人的灼熱體溫。
他想做什麼?
在這一刻,瓦慈才從女人的角度慌亂起來。難道他想……
下一秒,她的視界上下顛倒,她就像一袋馬鈴薯,被掛在那男人的肩上。
「放開我!」她大叫,想踢腿,想打他,但手腳被縛讓她毫無反抗能力,她只好不斷亂扭。
「噓,別叫。」那男人不為所動,用力拍了她的屁股一下,轉身從車廂裡拉出她的行李箱,朝路邊走去,咕噥道:「才多久不見,你就不認得我了?虧我還以為自己總是讓女人印象深刻呢。」
聽到那有點熟悉的嗓音,她怔住了,不再盲目掙扎,可也已經飆出一身汗。
隨著他往前走去的腳步,倒扣在他背上的她,看到那兩個脅迫過她的男子倒在路旁,已經失去意識。
經過他們時,他停也未停,她勉強撐起身子,直到看見他們的胸口仍有起伏,才放下心來。
把她扛到一輛四門轎車旁邊,他將她放下來。
她靠著車門勉強站好,他站在她身前,將距離壓縮得極近,防止她脫逃。
她用力喘氣,仰起頭來,看著近在眼前的男人。
他也低頭盯著她,當她將熱息噴到脖頸間時,他昂軀微微一顫,隨即若無其事的脫掉身上那件髒兮兮的工人外套,一臉嫌惡的甩到一旁。
「老天,這件臭外套像從來沒洗過!」他低罵道。
「……里昂?」她終於不敢置信的低喊出來,「真的是你?」
他沒回答,一手托住她的腰,一手打開車門,從副駕駛座上撈出紅毛衣。
就在她以為,他要將毛衣披在她肩上保暖時,他卻用極溫柔的手勁,將它裹在她身上,為她拉齊肩線,再用兩隻袖子在她胸前打個結。
他的毛衣寬寬大大,像英雄的紅色披風一樣,完全包覆住她的後背與腰,她立刻感覺到溫暖,不禁有些懵了。
「別亂動,我幫你解開腕銬。」他從口袋裡掏出小型利剪,解開縛住她的塑膠條,再低下身子,連同腳踝上的那條一併除去。
她摸摸手腕上被圈緊過的痕跡,感覺得到血流暢通後,衝往手腳末端所帶來的熱麻癢感——原來這就是自由,滋味跟她想的不一樣,但同樣很美好。
見她怔楞著,里昂將她推入副駕駛座。「走吧,美女。那兩個傢伙已經被我撂倒了,難道你還想等他們醒過來?」
她獲救了!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挾持之後,她竟然奇跡似的被里昂救走。
脫離危險後,她的腦袋變得空白。
當自己的安危掌握在壞人手裡時,她一心想讓自己脫困,強迫腦袋動個不停,想逃、想跑、想攻擊壞人。
但是,當里昂出現後,她防備的心瞬間鬆懈,甚至想不起自己是怎麼被他帶回他下榻的另一家飯店。
回過神來時,她已經坐在沙發上發楞。
扭頭看看四周,他訂的飯店房間比她原本住的寬敞許多。她住的是標準套房,只有房間與浴室,他的等級高了不知幾階,她此時所在的起居空間是看不到床鋪的,她坐著的沙發後有兩扇大大的拉門,睡房應該被隱藏在那之後。
她低頭,赫然發現自己手上捧著一杯熱茶,回頭想想,依稀有印象,進入這房間後,里昂就安排她坐下,為她張羅了熱飲,只是她晃神晃神的,記得不是很清楚。
此時後背墊著一顆刺繡靠枕的她,被照顧得很好。
把玩著紅毛衣的袖子,她吁出一口氣,神魂終於歸位。
目光四處遊蕩,她在窗邊找到里昂,他正在講電話——
「瓦慈被帶走一下子,不過我已經把她帶回來,她沒事了。她的狀況……」
里昂審視她一眼,注意到她已經回神,朝她走過來,「沒受傷。我讓她自己跟你講。」他把手機遞向她,「是瓦倫斯。」
瓦慈看了看手機,抬起頭來,對他搖搖頭。這個時候,她不想花力氣跟父親說話。沒有為什麼,就是不想。
里昂雖不認同,但也不勉強她,逕自踅到一邊,繼續低聲交談。
她隱隱約約聽到他說,「小阿里派了三個人出動,身手能力不差,不過還沒到頂尖。之前,我跟其中兩個在飯店酒吧裡打過照面,不過,等他們醒過來,一定搞不清楚是誰陰了他們一把,嘿嘿。」他有點得意。
為什麼?她想問,但又不情願因為這樣,坦承自己有在聽。
顯然,線路那端,瓦倫斯也問了同樣的問題。
里昂自豪的笑了起來,「推論到他們會帶走瓦慈時,我就猜到廠商送貨用的小貨車將是他們代步的首選,所以刻意去找,真的讓我攔到消息。小阿里的其中一個手下充當司機,我等他拿到車以後,先打暈他,再戴他的球帽,穿他的外套,戴著個大口罩,去接另外兩個人與瓦慈。喬裝之後,從後座看起來,我跟他沒有差很多。」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只用幾個手勢就把那兩個人騙住。她不禁有點佩服,差點要讚許的點點頭,但是,下一秒,她頓住了。
她留意到一個細節,因而驚疑不定的瞪著他。
通話完了,里昂踅回來,「瓦倫斯要我轉告你,對不起。」
她搖搖頭,沒說什麼。
里昂建議,「你何不去把制服換下來?換一套你覺得舒服點的服裝。」
她想,但那得等等。「我有個問題要問你。」
「請說。」
「為什麼你會開著那台小貨車?」
他爽快回答,「因為我把司機撂倒,取代他。」
這件事,她在聽他講電話時就知道了,此時再問一遍,不過是想聽他親口說出來,「也就是說,你早就知道他們要劫我?」
里昂露出大大的笑容,「那當然。我有腦子。」
「你知道他們在哪裡,在謀畫什麼,你也先一步行動,所以才能取代接應的司機。」她一項一項點出事實,偏著頭問他,「是這樣沒錯吧?」
「沒錯。」
她心寒了幾分,「你之前說過,你是來保護我的?」
「我的確是。」他意態悠閒,好似已經知道她要問什麼。
「但是,剛剛你在那家飯店的電梯口,卻沒有趁機制伏那兩個要帶走我的人,反而假裝成接應司機,你讓他們覺得自己的行動很順利。」至此,她的火氣快要按捺不住。
里昂把左手放在胸口,欠了欠身,故作謙虛,「我總是盡量把我的任務做到最好。」
她眼中風暴驟起,「同時,你也讓我以為,我遇到了很大的麻煩!」
「是。」他坦言不諱。
瓦慈極力忍住在心中飆罵的一百句惡言,但陰沉的神情已經出賣了她。「這就是你保護我的方法?」
里昂帶笑的神情也跟著沉了下來,卻不是因為被戳穿。
「恕我直言,瓦小姐。」他低下頭,直勾勾的看著她,以非常確切的口吻說:「我接受瓦倫斯的委託,保護你的自由與安全,這是我的首要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