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於來了……我好怕再也看不到你……」見到他,她猶如見到救命浮木,痛哭的直問:「嗚嗚嗚……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梅妃娘娘喝了我的湯,身子出了問題,是真的嗎……」
「你放心,梅妃娘娘很好,她身子出了問題,也不見得是你害的。」何況,梅妃究竟是不是真的中毒了,還有待商榷呢。穆弘儒有些嘲諷地想著。
「那他們為什麼要抓我?」她到現在還不明白原因。雖然沒受到什麼酷刑,可一個弱女子被關在這麼一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實在也受到不小的驚嚇。
「因為我,是我害了你。」他什麼都不想再隱瞞了,到了這個地步,她有資格知道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雖然現在還沒有風聲,但皇上一直想將儀安公主嫁給我,可我卻娶了你,為了遂公主的意,皇上恐怕是刻意要分開我們,你只是這件事的犧牲者。」他簡單描述。
「他們會對你或是對家裡的人不利嗎?」這是她最怕的。
「不會的,你放心吧。」他心知皇上有權謀,卻不是個暴虐的昏君。
「那就好……」她的淚水終於稍微收斂,瘦到都有些凹陷的臉龐朝向自己手上的鐲子,帶著一抹哀傷的微笑。「我每天都撫著這鐲子想念你、想念穆丞,也想念府裡的大家。雖然你很氣我擅自戴上它,還為此發了好大的脾氣,但也幸好有它,成為我在苦難裡最大的慰借。」
此時的她,連平時唇邊那最勾人的梨渦都若隱若現,淡得像要慢慢消褪不見。
穆弘儒見狀胸口一緊,呼吸幾乎為之停止。
「丞兒都告訴我了,這鐲子,是他拿給你的。」他深吸了口氣道:「忻桐,我要向你道歉,是我誤會你了,讓你受了這麼大的委屈。」
「他好傻,不是叫他別說的嗎?」不過這也顯示了那孩子心性純良,她心中稍感安慰。「我被誤會也就罷了,你別太苛責他。」
「其實我會對此事有這麼大的反應,是有原因的,這關係到我穆家五百年前的一個傳說。」猶豫片刻,穆弘儒決定把事情全告訴她。到目前為止,她所受的苦都是不應該受的,他已經害得她夠慘了,不能再讓她什麼都蒙在鼓裡。
若是……若是讓她到最後還做個糊塗鬼,他會自責內疚一輩子,甚或可能就隨她一起去了,免得心痛的折磨讓他生不如死。
「五百年前,我穆家的先人和妻子十分恩愛,妻子手上戴了這鐲子,在她死前立下誓言……」他言簡意賅地敘述了傳說的內容。「……所以我怕,我怕你戴上鐲子後,會像琴音那般,因咒誓而出了什麼意外……」
他這麼一說,忻桐就全懂了,可一股哀感再次佔據了她全副心神。「所以你是怕我非你命定之人,對嗎?」
「忻桐,不管你是不是我命定之人,我確定自己很愛你。我只是怕這鐲子會傷害你,就是太愛了,才擔心失去。」他伸長了手,輕抬起她的頭,堅定地望著她。「無論如何,我不相信自己會輸給五百年前的一個咒誓。我一定會救你出來,讓你不再被鐲子的陰影籠罩。」
他終於向她說愛了……心知他一言九鼎,出口的話絕不妄言,忻桐空洞的心在這一瞬間被他的濃濃愛意所填滿,在牢裡受點苦、吃點虧,好像也不算什麼了。
原來她好傻,真的好傻,居然去嫉妒已逝的人,他平時對她的情意,難道她都感受不到嗎?
不管他對琴音是愧疚或有什麼其他的情感,她根本就不需要在意,因為他現在愛的人,是她呀……
「好的,夫君,我相信你,我們一起戰勝這五百年前的咒誓。」忻桐朝他安慰地一笑,「如果我這次能逃過一劫,回到夫君身邊,那就代表我是夫君的命定之人嘍?」
隔著冰冷的鐵柵,他們四掌交握,傳遞著彼此間的愛意與信任,希望此刻能停駐,成為永遠。
只可惜好景不常,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那名小太監一頭鑽了進來。
「穆大人,時候差不多,侍衛要交班了。」
無限的惆悵蕩漾在他們之間,忻桐主動放開穆弘儒的手。即便不捨,她既選擇相信他,就不能害了他。「夫君,你快走吧。」
穆弘儒牙一咬。「我一定會救你的,你等我!」說完,他和小太監頭也不回地走了。
忻桐望著他的背影,方才在心裡隱忍的痛苦,突然隨著淚水不受控制地奔流出來。
第8章(1)
為了營救忻桐,穆弘儒決定迂迴地去找梅妃。
其實,他根本不相信梅妃中毒,但後宮不是那麼容易能進去的,他只好拜託黃大人的夫人悄悄替他入宮求見,探探路子。
三天過後,黃大人卻臉色凝重地前來,令穆弘儒覺得十分不妙。
「內人說梅妃出宮了,在皇上壽宴後便帶著宮女隨從說什麼要回家省親,大隊人馬趁夜離開了京城。」黃大人眉梢挑得老高,神情義憤填膺。「哼!我就不相信中了毒,身子還能那麼有精神地到處走,肯定是皇上要她先避避風頭,免得讓人看出什麼端倪。」
說到這裡,他朝穆弘儒歎了口氣,頓了下又道:「穆夫人確實是冤枉的,皇上居然為了疼自己的女兒就陷罪於民,實在有虧德行。」
「即便是皇上,我也不會屈服的。」穆弘儒凝肅著臉表示。「我告訴過忻桐,一定會救她出來。」
「那儀安公主真不像話,想要什麼東西就不擇手段也要得到,那也得看對方肯不肯給啊……」他還在朝時曾經抱過儀安公主,想不到當時可愛的小女娃,長大後會如此任性妄為。
不過,也只怪穆弘儒這青年才俊太吸引人了。
黃大人仔細打量了下,卻發現他和數月前剛娶妻時意氣風發的樣子差了許多,連鬢邊都多出幾縷白絲。「你呀,也要好好照顧自己,瞧你形容枯槁、氣色灰敗,若是也倒了下去,如何營救令夫人呢?」
「我倒希望自己丑到一個境界,讓公主看了之後打消對我的任何念頭。」穆弘儒揉揉額際,最近他頭疼的事實在太多了。
黃大人安慰地拍拍他,「我在宮裡安排了幾個人幫你看顧著夫人,一有什麼風吹草動,馬上就會有人來通知的。」
話才說到這裡,好的不靈壞的靈,門房突然急匆匆地來通報,說黃大人家派人來了,那人後頭還跟著一名小太監。
聞言兩人對視一眼,心都涼了一半。
「快請。」穆弘儒甚至站起身來,他已經坐不住了。
門房跑離後,很快領了兩個人進來,前頭的人穿著長工的衣服,看來是黃大人的家僕,另一個則是穿著一襲儒士裝,但細白的臉蛋一看顯然就是宮裡來的太監喬裝而出。
「黃大人、穆大人。」小太監先行下拜,「奴才到了黃大人府裡,聽聞黃大人到這兒來了,就急忙趕過來……」
「行了行了,別忙著拜。廢話少說,是不是穆大人的夫人出了什麼問題?」黃大人是個急性子,實在耐不住太監們老是習慣廢話連篇。
「稟大人,出了大問題呀!」小太監一臉慌張道:「夫人入宮求見梅妃娘娘的事,被個碎嘴的太監告訴皇上了,皇上很快便聯想到穆大人這裡來,叫來侍衛又問出穆大人曾在天牢私會夫人,於是龍顏大怒,立時便下了旨意,要將夫人流放到江南!」
穆弘儒臉色一白,倒退一步,突然氣急攻心,一口血就這麼噴了出來,整個人也因此跌坐在椅子上。
「穆大人!」
黃大人和太監都嚇了一跳,急忙要下人去請大夫來,卻被穆弘儒揮手制止。
「看來皇上是不留餘地了……」沒想到他們夫妻竟要以此莫名其妙的方式被迫分離,如果相愛的人沒犯任何錯,卻要受到這種結果,天理究竟何在?
黃大人和小太監都搖了搖頭,黯然不語。
「天理何在?天理何在?」穆弘儒已經有些瘋狂了,文士的癲狂之氣在此時徹底表露。「我不會屈服的!連自己妻子都保護不了,還算什麼男人!就算是皇上,我也要抗爭到底!」
小太監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也不禁難過起來,為難地說:「穆大人,流放夫人的囚車已經兼程開出京城了,你……若要見夫人最後一面,快馬追去可能還來得及……」
穆弘儒看了黃大人一眼,黃大人急忙揮手示意他去。
他快步出了廳堂,衝向馬廄,想都沒想便牽了胡關神駿的千里馬,不顧其他下人的阻攔,躍上便衝了出去。
雖然馬術平平,但就算冒著墜馬的危險,他也要見到忻桐!
押解忻桐的囚車,低調地從霍家橋出了京城,沿著溪谷的小徑一路往南直行。
幸好士兵們都對忻桐十分禮遇,一方面是知道她的情形,心生同情;另一方面也是穆弘儒平時為人極受推崇,大夥兒都不願太為難穆夫人,因此一路給她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