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歲以上真的比較好嗎?可是你不覺得三十歲以上的男人根本就是學壞了,連在愛情裡也特別的老奸巨猾。」
連裕芬無心的問題,卻讓練姬樁心中滑過一抹苦澀。
沒錯,確實是學壞了,儘管他們成熟又事業有成,也特別知道如何寵愛女人。
那些男人壞就壞在對愛情很幼稚、很貪婪,像個小娃兒似的無法取捨,喜歡的就想要霸佔,一個不夠,還要兩個、三個來填補。
照理說,她是對這些成熟的男人失望的,可是卻也沒有轉而愛上年輕的男孩,因為她深信,三十歲以上的男人都無法專情了,三十歲以下的男孩又怎麼可能專一?年輕的他們,可是對這世界有著更多的渴望跟追求,包括異性。
既然男人都不可期待,男孩,她還是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她曾經陷在那種窘境裡無法自拔,不過,也已經是過去式了。現在的她,對愛情的要求只會更苛刻。
「姬樁,怎麼不說話了?」
抽離失落,打起精神,「那不重要,晚點再聊吧,眼前堆積如山的工作,還有我們兩個忙的呢!」
假裝問題不存在,兩人一前一後,沉篤的走在冗長的走廊上。
行經辦公室門口的販賣機時,練姬樁一時疏忽了前方路況,被突然出現的一雙腿狠狠的絆了腳步。
「啊!」她本能的發出驚呼。
猛地踉蹌幾步後,措手不及的身子失去重心的一陣搖晃……
「姬樁!」連裕芬想要拉住她,無奈手中拎著太多東西根本愛莫能助,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往前撲去。
「小心——」
千鈞一髮之際,結實的手臂從販賣機旁的座位上橫出,及時攔腰抱住她。
毫無預警,一股清爽的香皂味道竄進練姬樁的呼吸裡,衝擊了她的思緒。她驚魂未定的依靠著那只有力的手臂,直到陌生的男嗓音在她恍惚的意識中響起。
「抱歉,我沒注意到你,你還好吧?」
清爽的氣息、溫煦的嗓音接二連三的擊碎了她的理智,她別過頭,循聲看去——
咖啡色的皮質外套裡,淺駝色毛衣包裹著白襯衫,沒有拘謹領帶的蹤跡,往上看去,頸子上充滿陽剛的喉結分外明顯。
視線再接續向上,健康的膚色,襯托得一口潔白好牙格外亮眼突出,那是一張擁有足以摧毀全天下女人自信的絕美臉蛋,鑿刻有型的五官,清篤澄澈的目光,看似散亂的髮型,其實充滿了細節的流線。
在她瞬也不瞬的注視下,對方正好拉起了身子,讓她得以粗估他的身高……少說也有一百八十公分。
超完美!這樣的臉孔,這樣的高度,還有那叫人眼睛為之一亮的衣著品味,不把他扔上伸展台,實在可惜了。
然而當練姬樁又二度看清了那張臉孔,一盆冷水瞬間澆熄了她所有的欣賞。
太年輕了,這男人……不,以她的標準來說,他根本只能算是男孩,離成熟男人的三十歲還有好一段距離。
偏偏……真該死,這傢伙有一雙超級電眼,深邃得像座無底潭淵,隨時都能勾引著意志薄弱的人心,放下所有防備的走進去,然後就此淪陷臣服。
淪陷臣服?不,她怎麼可以這麼輕易的淪陷臣服?這不過是一次意外的巧遇,如果真就此淪陷,根本有違她素來自傲的冷靜理智。
「姬樁,你還好吧?」連裕芬擠進兩人之間,關切的問。
倉皇的收回了目光,「我沒事。」拒絕自己跌入眼前的危險深潭。
練姬樁抓回身子的重心,伸手推開對方的手臂,拉開距離問:「你是誰?為什麼在這裡?你是報社記者?想要來挖掘關於解剖結果的第一手資料?」
她出於本能的拋出連番問題,眸底也跟著升上防備的冷漠色彩。
楊耐冬靜靜的注視著那雙眼眸。
她有著東方人獨有的輕盈纖瘦,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攔腰抱起她。他們貼近的瞬間,淡淡的馨香從她身上散發出來,不甚強烈,卻足以糾纏住呼吸的眷戀,只是……
消失得好快,方纔還恍惚無助的眸子,突然變得銳利冰冷,楊耐冬感到意外,不解怎麼有人可以如此迅速的收拾轉變自己的心情?
「你誤會了,我不是什麼記者,我在等這辦公室裡的人。」他朝緊閉的門扉指了指,伸出的食指上,還戴著一枚造型前衛的銀質戒指。
等人?她並不認識他,理所當然,他等的人自然不會是她。
練姬樁轉了轉思緒,心想,可能是某個同事的友人吧?只是他來得真不是時候,今天大家都不在,忙著去各個地方判讀死因。
他的目光太熱烈,叫人渾身不自在。練姬樁從沒有這麼艱困的去抗拒一個人的注視。
在敗陣下來前,她趕緊迴避並掩飾的說:「你等的人只怕一時半刻還回不來,很抱歉,那裡頭是禁地,恕不招待。」
接過連裕芬手中的鑰匙,她迅速的打開老舊的銅鎖,推門走進辦公室。只有她知道,轉身的剎那,她逃得心虛。
回到自己信任的國度後,練姬樁一如往常般轉身,欲向尾隨在後的助理交代接下來的待辦事項,目光卻反常的眷戀起那抹熱烈,忍不住朝杵在門外陌生的他瞥去一眼——
未料,再度與他清篤的雙瞳四目交會的瞬間,好不容易平靜的胸口,似乎有異物再次衝撞著,強烈得讓她不得不蠻橫的逼自己收回視線。
危險!那個傢伙絕對是個危險分子。
「姬樁,怎麼了?」連裕芬不解的望著恍惚的她。
她趕緊斂下眸子,拍拍發燙的臉,佯裝鎮定的說:「裕芬,你先去準備一下,待會屍體送來,請交代他們妥善放置,別又扔了就走。另外,趕快安排解剖的時間行程……」
「嗯,我知道。」連裕芬放下手邊的東西,不疑有他的走出辦公室。
偷吁了一口氣,練姬樁暫時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順手抽起被胡亂堆放在桌上的傳真。
「請問,你是這裡的法醫——練姬樁?」以為該要消失的人,竟不請自來的走進了辦公室。
這是法醫辦公室,裡頭有很多牽涉刑案的重要文件資料,練姬樁心生不悅的正要斥責他的擅闖,對方手中卻亮出了她的名牌。
她低頭查看了自己的胸前,原本別著名牌的位置,現在空白一片。
糊塗鬼,連自己的名牌掉了都不知道。她從來不是這麼冒失迷糊的,對於自己這樣的反常,她顯然很不高興。
才要走上前去拿回名牌,偏巧,桌上的電話作對似的響起。
她停住腳步,露出不耐的神色。
「先接電話吧。」楊耐冬口氣溫和,不帶威脅的說。
姑且接受了他的建議,練姬樁抓過放肆吵雜的話筒,「法醫辦公室,練姬樁。」口氣不佳。
「姬樁,新助理報到沒?」粗嗄的嗓門,是練姬樁的頂頭上司,負責指揮整個研究所的首席法醫顧問——李大同,打了內線電話來。
為了規避陌生男子的注視,練姬樁索性背過身去,「除了裕芬,我沒看見有誰。」
「唔,還沒到嗎?如果沒記錯,應該是今天上午的班機啊,要不,你讓裕芬先來拿新助理的人事資料,我聯絡看看。」
「裕芬在忙,我馬上上樓去拿。」
掛了電話,練姬樁往外走去,行經楊耐冬身邊,她從他手中拿回了名牌,逕自別上胸口的位置。
「謝謝你。不過,這裡不是你可以進來的地方,倘若你要等人,外頭的椅子才是你該待的地方。」
不溫不火的給了忠告後,旋即捨棄老舊的電梯,轉往樓梯間奔去。
「等等,我是——」
沒來得及說出身份,練姬樁的身影已經迅速的消失在他眼前,楊耐冬只能對著遠去的背影,望而興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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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鼓作氣連跑上兩層樓,練姬樁逕自推開頂頭上司的辦公室——
「姬樁,你怎麼老學不會敲門?」座位上,頭髮花白的李大同方掛下電話的同時,一如往常的對她露出無奈卻寵溺的笑。
李大同今年六十歲了,為了能讓這個成立不易的私人法醫機構繼續維持運作,他堅守在這個位置上,拚了老命的繼續努力奔走。
「你知道我要來的,不是嗎?」一改方纔的冰冷,她莞爾說:「東西快拿來,樓下還有事情要忙。」
「別急,先坐著等一下,我跟他聯絡過了,人馬上就到——你的新夥伴。」
「唔,還真大牌。」噘起嘴,不耐的嘀咕。
只有在李大同面前,練姬樁才會暫且放下她的孤傲防備,顯露出她潛藏在骨子裡的真實。
李大同從堆積如山的資料夾裡找出一份文件,交給她。
「等別人我是不知道,等他,絕對值得。」
練姬樁孩子氣的給了他一個不以為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