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真的是……明知道他是故意在激怒自己,但伍默磊還是從懷中掏出了一張名片遞給他。
瞄到姊姊往回走,呂齊軍快手抽過名片,放進外套口袋裡,假裝他和伍默磊之間什麼都沒發生過。
「小軍,我沒事,你可以回去了,我們再電話聯絡。」
「喔。」呂齊軍警告的偷瞪了伍默磊一眼,這才乖乖的離開。
終於只剩下呂靜冠與伍默磊兩個人,他們不語的對望了幾秒後,他跨步往停車的方向走去,她隨後跟上。
寒冷的夜風中,兩人走在夜空下,不知走了多久,伍默磊才開口打破沉默,「對不起。」
「啊?」呂靜冠愣住了,不自覺停下腳步。「什麼?」
「今天中午的事,對不起。」
「今天中午?」她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你不用向我道歉。」
「你不傷心?」他對她說了那麼惡毒的話。
「我的心又不是石頭做的,當然會傷心啊。」話落,呂靜冠瞇起眼,同時捏起右手的拇指與食指。「不過只有一咪咪而已,所以你不必放在心上。」
見她表現得如此豁達,伍默嘉這才放下心中大石,轉而問道:「你為什麼被你父親趕出來?」
關於這件事,他原本是不想插手的,但是只要一想到若是被奶奶發現他對她「見死不救」,後果不知道會有多嚴重,他就不得不管了。
「我爸要我換工作,我不答應。」
伍默磊有些詫異。「就這樣?」
「嗯。」呂靜冠點點頭,不想多作解釋,她挽著他的手臂,繼續在夜空下散步。
生平第一次被女人勾著手在大街上走,但伍默磊完全感受不到什麼浪漫的氣氛,只覺得好彆扭,想叫她放手,又怕自己這麼做有點過河拆橋的嫌疑,不得已,他只好任由她勾著自己,並暗自期盼她快點放手。
「謝謝你剛剛幫了我。」心知一向惜字如金的他肯定不會給她回應,她逕自再道:「大二那年分手後,我沒想過會再遇見他。」
「你不必向我解釋。」他覺得以他們倆淺薄的交情,還不適合談這種私密的話題。
「我是不必,但是我想。」呂靜冠頓了一會兒又道:「他是我的初戀,我們曾經談過七年的戀愛,我一直以為我們可以白頭到老,沒想到……」她訕笑一聲,「是我太天真,才會以為我和他的愛情可以天長地久。」
明知不該多問,但伍默磊還是忍不住問了,「分手的原因是什麼?」
「性。」她也不扭捏,直截了當的回道:「他說就是因為我不肯給他,所以我們之間才會出現第三者。」
「借口。」
「或許吧,我不知道。」畢竟她不是男人,無法理解男人的生理需求。
「為什麼不肯給?」伍默磊聽得出來她深愛著那個男人,既然如此,兩人有更親密的接觸不是很自然的事嗎?
「不知道。」呂靜冠聳聳肩。「或許是我的觀念太保守吧,也或許……我就是惡意的想考驗他,看看他能不能忍到我們結婚的時候。」
「你很理智。」他剛剛忘了考慮她的年紀,她和那個男人談戀愛的時間雖長,卻是從國中就開始了,若真要發生親密關係,確實還早了點。
「又或許是我太膽小,承受不起意外的後果。」如果不小心搞出了人命,不用她父親拿棍子打死她,她就自己先去跳海謝罪了。
「你現在還是這樣的想法嗎?」伍默磊順著話題直覺追問,話音一落,他只想咬斷自己的舌頭。
哦喔,有人不小心真情流露嘍!呂靜冠偏過頭瞅著他,笑得好曖昧。「你在關心我?」
打從他們認識的那一天起,他一直處在被迫接受的狀態,除非必要,他不會開口跟她多說一句話,但他現在卻主動對她表達關懷之意,教她怎麼能不倍感窩心?
這一題跳過……不,是這個話題到此為止,伍默磊鎮定以對,緊接著處理那件他完全不想處理的事。「你何不換個角度想?」他們可以算同是天涯淪落人,他可以用自身的經驗給她一點意見。
「什麼?」呂靜冠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父親有你父親的堅持,你也可以有你的堅持。」他提示道。
「你的意思是……」呂靜冠默默地分析著,正如同他一般,溫暖的家她是暫時無法回去住了,但——「我爸想怎麼跟我切八斷是我爸的事,我想怎麼愛我爸是我的事,大不了被打臉,又不會少塊肉,對不對?」見他點頭,她頓時有一種撥雲見日的感覺。「默磊,你真的太聰明了,謝謝你!」她開心得差一點點就要變身成一隻啄木鳥,猛啄眼前這一棵可靠的大樹了。
「很晚了,老人家早睡,你今晚就先去住我家,等明天早上……」
這會兒呂靜冠真的忍不住了,他話還沒說完,她便激動的緊緊抱住他。「謝謝你默磊,謝謝你願意收留我,謝謝你答應讓我暫時住在丁奶奶家,謝謝你!」
一天之中被她熊抱兩次,一次是因為她太傷心,一次是因為她太開心,前一次他還能說服自己放開心胸,畢竟秦永德突然過世的消息對她的衝擊太大,於情於理他都該給她一點安慰,但這一次就……
伍默磊默默忍受了五秒鐘,正想示意她放開他時,她竟然往他的臉頰用力親了一下,還發出啵的好大一聲,害得毫無防備的他瞬間呆愣住,心臟也不聽話的拚命狂跳。
啊,糟糕,一時開心過頭,冒犯到他了。
慢半拍的發現自己的行為輸矩了,呂靜冠趕緊退開,想請他不要怪她,卻見他一副呆若木雞的模樣,她瞬間轉了心思,不怕死的調侃道:「默磊,沒想到你也有可愛的時候。」
以他的個性,他應該翻臉走人的,但不知為何,他竟感受不到一絲絲怒意,反而有一點點……一點點什麼呢?他說不上來,卻伸手攬上她的纖腰,然後將她拉向自己,像是要證明什麼似的。
情勢瞬間逆轉,這下子換呂靜冠笑不出來了,兩人四目相對,而伍默磊俊帥的臉孔距離她愈來愈近'愈來愈近,忽然之間,她遺忘了這個世界,只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怦怦、怦怦……
就在伍默磊快吻上她的紅唇之際,他頭一偏,繼而停在她的耳邊,順著自己的感覺說道:「下一次我絕對不會放過你。」語畢,他放開她,再次邁步朝停車的方向前進。
她怔愣在原地,臉頰、耳根發燙,遲遲回不了神。他剛才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是警告?是玩笑?還是她傻傻分不清楚,想找他問個明白,才發現他已走遠,她立刻拔腿追上,同時大喊道:「默磊,你等等我啊,默磊。」
凌晨兩點,呂靜冠穿著伍默磊借她當睡衣的運動服,躺在客房舒適的大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她張大雙眼瞪著天花板,再一次在心裡自問,他說的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離家時她一件行李也沒帶,而她的戰鬥背包裡只有一些貼身小物,不得已,她只好暫時先向他借套衣服穿,等明天天亮看缺少什麼再去添購。
直到上床睡覺前,她都一直追著伍默磊問這個問題,但他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那樣,完全不理會她。
算了,不想了,先睡覺吧,等睡飽了再問吧。
她閉上眼睛,很努力地想去找周公下棋,可是十五分鐘後——
慘了,感覺心空空的,有點怕怕的,怎麼辦?看著陌生的環境,呂靜冠愈想愈害怕,當下決定到伍默磊房前窩一晚。
她翻身下床,抱起被子和枕頭走到伍默磊的房門前,見下方門縫微微透出亮光,猜想他還沒睡,她安心了。她笑咪咪的先把枕頭直立在他的門前,再用被子把自己裡成一條毛毛蟲,然後坐在地板上往枕頭一靠。
結果悲劇發生了,伍默磊的房門沒關緊,她這麼一靠,就這麼把他的房門給推開了,她連人帶枕頭橫倒在他的房門口。
好糗!
伍默磊背靠著床頭正在看書,一臉疑惑的看著她奇怪的行為,不等他開口,呂靜冠馬上自己招了,「我害怕。」
她一個女孩子到一個認識不到兩個月的男人家借住,是應該感到害怕。他隨口回道:「害怕什麼?鬼嗎?」
聽他提起那個字,她趕忙從棉被裡抽出雙手摀住耳朵。「你不要欺負我,小心我明天找丁奶奶告狀喔!」
看她嚇到不只花容失色,還連恐嚇的話都蹦出口了,伍默磊不由得在心裡偷笑,她連自己的父親都敢反抗了,竟然會怕鬼?
想是這麼想,但他還是心軟了。「如果你不覺得我比鬼可怕的話……」他指著一旁的長沙發。「要嗎?」
廢話,他當然不會比鬼可怕。為免他反悔攆她出門,呂靜冠手忙腳亂的替自己脫困,再抓起枕頭三步並兩步的衝去他指定的位置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