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豈不可笑!豈不可恨!豈不……可悲!
他從末如此憤怒過,就像有人割他一刀後在他身上撒鹽,她竟如此愚弄他……
他怒火中燒,幾乎無法自持。
弦月帝國地處關中,但於東邊離皇城約五百里處有一座九華宮,其建築高閣周建,長廊四起,此處即是前朝劉氏王族帝居。
但此宮隨著最後一任的劉帝死亡後,已讓弦月大帝收回,成為弦月王族的行宮之一。
可此時,九華宮內外正籠罩著一股不尋常的氣氛,裡頭的守衛與宮人已全數換新,一批不知由何處來的人接手了九華宮的一切,說明白一點,九華宮已被不明人士佔據了。
九華宮內的大殿裡,曹默默待在其中,不可置信的見劉權昕大刺刺的坐在屬於帝王才可坐的龍椅上,那自豪嚮往的神態令她吃驚失色。
「你要謀逆造反?!」眼見這一切,她驚問。
劉權昕眉飛色舞的由龍座上居高臨下的睨視她。「你說錯了,正確說法應該是匡復劉氏基業,取回屬於我的一切!」
曹默默瞪視他,「二十六年前,劉氏的最後一任帝王荒淫無道,劉氏王朝才因此滅亡,如今國泰民安、河清海晏,這全歸功於弦月的兩任帝王皇恩浩蕩,勤政愛民之故,而你有什麼資格說拿回屬於你的一切。」她正色說。
他臉色一變,「縱使過去劉氏子孫不肖無道,但我不一樣,我有經國之才,何以要屈居人下,冶策只是平白繼承他父親之位,便成為九五之尊,我為什麼要對他下跪,他憑什麼承我叩首,我已忍他多年,如今時機已成熟,天下原本就是我劉氏王族的,我要恢復祖制,讓劉氏一族再掌天下。」
「你瘋了,你不可能成功的。」她搖首,甩袖想離開九華宮。
劉權昕追上將人攔住,「默默,你信我,我會成功的,九華宮如今已成了我匡復基業的基地,外頭有我劉氏的舊部,以及不滿當年被弦月併吞的宿星以及射日的人,他們皆願意幫助我,我的天下已是水到渠成,隨時可以舉兵復國,而你,我之前就說過,會以你為尊,王后之位非你莫屬!」他許她後位,希望她能就此放心留下。
曹默默心驚,想不到他竟能不動聲色地聚集這麼多人為他賣命,這天下轉眼似又要大亂,而她根本不願意見到天下動亂,她要回去通知冶策,讓他及早制止。
「不,你讓王鷺雅進宮騙我出來,說是王仁甫抓了我爺爺要殺他,讓我出來相救,我這才與她交換身份,瞞過其它人的出宮,可出宮後就教你的人給抓來這裡,將我扣住,你不僅騙我,還置王鷺雅於險境而不顧,如今又說要把王后之位給我,你對得起她嗎?」她痛心地問。
自己離開上弦宮前,不放心的回頭望了一眼裝扮成自己模樣的王鷺雅,見到她哀傷悲切的表情,原以為她是替自己焦慮爺爺的安危,殊不知王鷺雅是悲哀自己的命運。
而她以為救下爺爺後很快就能再回宮換回王鷺雅,卻想不到回不去了,而她若回不了王宮,王上豈可能放過王鬻雅,她焉有活命的機會?
都怪自己魯莽,一聽爺爺被抓就亂了方寸,她若真救得了爺爺,當初就不必受王仁甫威脅,而惹來這麼多風波了。
這會,她只要想到冶策發現她失蹤後的神情,心就緊緊楸成一團,他一定以為她欺騙他,和劉權昕私奔了。
她心急如焚,想趕緊回宮向他解釋,不想他誤會,讓兩人之間誤會的縫隙深到無可補救的地步。
「為了完成大業,她既嫁予我為妻,就是我劉氏的人,讓她做這點犧牲也是應該的,就算冶策因而賜死,她也該含笑九泉,因為她幫到我,而她若有幸能苟活,將來雖做不成我的王后,妃子也一定有她的分,這樣她還有什麼好不滿意的。」他絕情的說。事實上,王鷺雅是被他逼去的,他看出她是真心的愛他,於是利用她,讓她為自己犧牲。
「你——」她怒極了,可憐王鷺雅嫁了個無情無義之徒。「王鷺雅是個傻瓜,但我不是,我不願意跟著你,放我回去!」她咬牙說。
「你是在怪我對王鷺雅太狠絕了嗎?可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啊,你怎麼就感受不到呢?」
「住口!我根本不希罕你為我做什麼,而你想稱帝,那只是妄想!」她怒斥。
劉權昕的臉色終於轉怒。「我說了這麼多,你還是要走嗎?哼,你不可以走,我要你幫我完成一件東西,等這件東西完成後,我再與你好好討論未來,而在此之前,除了這座九華宮,你哪裡也不許去!」他狠下心囚她。
「完成東西?這才是你真正抓我來的原因吧!你究竟想要我做什麼?」曹默默冷笑問。
他苦笑,「你將我想得可真不堪……沒錯,我是急切想讓你幫我做一件東西,但,我愛你的心一點也不假,就算你沒這項才能,我一樣要你。」
「別說廢話,你到底要我做什麼?」她不想再聽他說這些,於是不耐煩的道。
他對她的態度有些無奈,只能搖搖頭的歎氣,「我要你幫我雕刻御璽。」
她楞住。「御璽?」
「是的,我要的是先帝駕崩時遺失的御璽,聽說當年父皇被見財忘義的閹人趙葆毒死後,取走御璽向弦月大帝邀功,獲得了一大筆的財富後銷聲匿跡,這御璽因而落入冶氏父子的手中至今,而我若要徵召更多的劉氏舊部幫我,就得靠這枚御璽才行,但我不可能由冶策手中取回這件東西,所以只好靠你為我雕刻一枚一模一樣完美無缺的劉氏王朝傳國御璽。」
劉氏舊部散佈在弦月帝國境內,但他們認璽不認人,因此他非得要得到傳國御璽不可,真的御璽得不到,就只能偽造一枚假的。
而當他意外發現默默有一雙雕刻的巧手後,立即有了這計劃,他身上留有當年父皇遺留下來的一些廢詔遺跡,上頭有拓印不全的御璽章,利用這些殘破的詔書,別人也許做不到,但憑她雕刻的功力應該能仿雕刻出一顆逼真的御璽來,而不會令人發現是假的。
曹默默的臉一沉,「原來是要我造假御璽,幫你騙取劉氏舊部的人出來助你擾亂天下,得了,我不會幫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她毫不猶豫的拒絕。她不會助紂為虐!
劉權昕的臉色鐵青,「你真不肯幫我?」
「不肯!」
「默默,若是爺爺也要求你這麼做呢,你還是不肯嗎?」
突然,一名白髮蒼蒼的老人由內殿走出,神色嚴肅的對曹默默說。
弦月帝宮,月華殿內,冶策手中拿著一隻陳年的風箏,這風箏約莫書本大小,上頭有幾個怪模怪樣的黑塊,在角落有落款「默默」兩字。
他視線集中在那幾個黑塊上頭——
「大哥哥,說真格的,你不買我的風箏會後悔的。」
「什麼?」
「瞧,這上頭有名家畫作,就算不放到天上去飛翔,保存下來以後也能賣大錢的。」當年的小丫頭滿懷期待的問他。
「別告訴我,這是你畫的?」瞧她一副獻寶的樣子,他猜也能猜得出來這是誰之作。
她笑嘻嘻地說:「大哥哥真聰明,這畫以後很值錢的,你買還是不買?」
「這蟲子不像蟲子,豆子不像豆子的東西,將來能值什麼錢?你小小年紀就知道來騙錢,將來長大也定是個女騙子,滾滾滾,別再來煩我!」他揮手道。
小丫頭不死心,「您瞧仔細,這不是蟲子也不是豆子,是我的自畫像,只是畫小了些,還有,我絕不是騙子,你千萬別誤會我,瞧嘛,你瞧仔細嘛……」
他收回思緒,那回憶歷歷在目,當年那小丫頭說的不假,這如黃豆大小的黑塊裡,確實是個人像,且精妙的是,那包子臉上的芝麻都給精細的畫出來了,這筆功令人難以相信是出自一個六歲的娃兒之手!
就因如此,他才會對當年的她記憶深刻,幾度想過尋她,但因為手上事情多就又擱下,久而久之,也就淡忘了這件事。
而今,他再望著被自己一怒之下捏毀的玉扳指殘塊,陰沉沉的臉龐,浮起了一抹令人不寒而慄的笑容。
這玉扳指殘塊上已雕有精細的經文,而這手法除了那女人還有誰做得到?
他起身朝殿裡一處繪有千層雲朵圖騰的牆面走去,在圖騰的掩飾下,隱藏有暗門,通過暗門有一處只有帝后能知的密室,這密室密閉又無燭火,只靠牆面上嵌著的多顆夜明珠照光。
這裡即是存放弦月帝國的印璽及重要國寶之處。
進到此地,他取的不是弦月國璽,而是另一枚——前朝御璽。
「劉權昕,你要她幫你的應該是這件事吧!可惜……凡是背叛朕的人,朕一個都不會放過……」他笑得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