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石磊淡淡勾唇。「她的確很不高興,任何女人被迫臨時在婚禮上換新郎,都不會開心的。」
「那你還這麼做?」艾璇風落定他面前,大搖其頭。「你答應幫忙的時候,我以為你會想出更高明的辦法,而不是直接逼我姊跟你結婚。」
季石磊又是一個嘲諷的微笑,他搖搖酒杯。「我敢跟你打賭,就算今天取消婚禮,你姊還是會想辦法把自己賣給別的有錢公子哥。」
「所以你的意思是,與其看她又隨便亂嫁,乾脆自己先下手為強?」
「沒錯。」
艾璇風嗤笑,雙手一撐,沒規沒矩地坐上沙發椅背,晶亮的星眸直瞅著今日剛剛「賺到」的姊夫。
說也奇怪,雖然他跟這個姊夫很不熟,卻對他很有好感,難道真是因為他小時候曾抱過自己?
「姊夫……呃,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當然。」季石磊劍眉一揚,彷彿意外他何時變得如此禮貌。
艾璇風聳聳肩,必要的時候,他也可以很彬彬有禮的。「你以後真的會幫我們重振家業吧?」
「我答應過你了,下是嗎?」
那日,當艾璇風拿著雜誌衝進辦公室質問姊姊時,季石磊也隨後現身阻止,之後兩人在附近的咖啡館,有了一次Men'stalk
艾璇風坦言自己調查過季石磊的底細,知道他在美國一家知名的管理顧問公司工作,表現出色,在業界評價很好,許多大老闆都很欣賞他。
「我看到網上有很多關於你的報導,都很稱讚你。」
「那些英文報導你都看得懂?」季石磊頗意外。「挺厲害的嘛!」
「厲害的是你。」
艾璇風並未因他的讚許感到得意,嚴肅地切入正題,說自己曾打電話給幾年前移民澳洲的奶媽,確定他以前是否真的寄住在艾家,是否真和姊姊談過戀愛。
「奶媽說,你們兩個是私下偷偷交往的,瞞著不讓大家知道,可是她看得出來。」
「是嗎?」季石磊苦笑。他一直以為他們掩飾得很好,原來誰都騙不過。
「季大哥,你還關心我姊姊嗎?你不希望我姊姊嫁給張世展,是不是因為還有一點點愛她?」艾璇風問得坦率。
季石磊卻無法同樣坦率地回應。「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是想問你,如果我姊姊有困難,你頤不願意幫她?」
經由艾璇風的告知,季石磊才明白原來艾織心並不是為愛下嫁張世展,是為了挽救家族事業。
於是,他自作主張地安排了這一切,為「雲錦紡織」尋找新的投資人,又擬了那樣一份婚前協議——
「姊夫,你們當初到底為什麼分手?」艾璇風好奇地追問。
季石磊僵住,好片刻,才澀澀揚嗓。「這個應該問你姊姊吧?據說她愛上了另一個男人。」
「愛上別的男人?」艾璇風愕然。「難道是方大哥?」
「方大哥?」季石磊神智一凜。那是誰?
「沒什麼,我亂猜的,應該不是他。」艾璇風急忙否定自己的推論。
但疑惑的種子已在季石磊心田萌芽,他猜想著那個姓方的男人,究竟是誰?跟自己的新婚妻子是什麼樣的關係?
「姊夫,你以後應該會好好對待我姊姊吧?」艾璇風朗聲問,嘴上掛著痞痞的笑,卻掩不住心下的忐忑不安。
父親剛剛去世,又迎來一個陌生姊夫,他其實很彷徨吧?不確定姊姊會不會因此更受傷害,雖然外表看似是個玩世不恭的少年,但其實是個關心姊姊的好弟弟。
季石磊微微一笑,安慰地握了握少年的肩膀。「你放心,我不會虐待你姊的。」
可也不會對她太好。他在心裡陰鬱地補充。
他不會對她好,不會寵她,也絕不會容許她像從前那樣在他面前耍小姐脾氣。
他會……好好地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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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做什麼?」
泡了個長長的熱水澡,洗淨一身疲憊,艾織心隨意裹上浴袍步出浴室,迎向她的竟是她從天外飛來的新婚夫婿。
他閒閒地半躺在沙發上,正對著浴室門扉的方向,她懷疑他透過那扇毛玻璃,觀賞她若隱若現的倩影。
他看到了什麼?看的時候,心裡又想些什麼?
她倏地亂了心神,思緒紛紛,不覺伸手抓攏半敞的衣襟。「我們不是說好了分房睡嗎?你來我的房間做什麼?」
面對她氣急敗壞的質問,他顯得好整以暇。「我不能來找我的老婆聊聊天嗎?」
有什麼好聊的?「現在已經很晚了!」
「你已經困了嗎?」他瀟灑地躍起身,走向她。
她下意識地往後退。
「怎麼?」他笑了,笑容竟渲染著幾分邪。「怕我吃了你嗎?」
頰畔的血色,因他意帶雙關的挑釁肆意蔓延。她懊惱地咬唇。他什麼時候學會這樣逗一個女人了?
他以前不會這麼說話的,他是那麼正經八百的一顆石頭……
彷彿看透她的窘迫,他笑得更放肆了。「你放心吧,我今天吃得夠多了,現在已經沒什麼胃口。」
她該為此感到高興嗎?她不悅地瞪他。當著她的面說自己沒胃口,豈不正是揶揄她的女性魅力不足?
她忿惱地在床沿坐下,拿毛巾擦拭濕發。
他靜靜地盯著她。
「你看什麼?」她蹙眉,停下動作,是她的錯覺嗎?總覺得他的眼神似乎燃著火,教她肌膚滾燙,幾乎跟著燒起來。
他倏地閉眸,再張眼時,火焰已滅,只餘幾點星星閃光。
他落定她面前,也不徵求她同意,逕自搶過她手上的毛巾,替她拭乾濕發。他的動作很仔細、很溫柔,她心弦一緊,珍藏的回憶忽然在腦海浮現……
「以前你最討厭洗頭髮了,你說自己的頭髮太多太長,要弄乾很麻煩,所以總是要我幫你——你還記得嗎?」
她當然記得,怎麼可能忘?從前的她,是多麼理所當然地享受著他的嬌寵啊!
「你記得你十七歲那年嗎?」低啞的嗓音持續在她耳畔搔癢。「明明已經夠大了,卻還是耍賴著不想吹頭髮,一定要我幫你吹,你還記得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嗎?」
她心韻狂亂。「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沒答腔,大手掌住她纖腰,舉高她,她頓時如飛鳥,從床上翩然偎進他寬廣的胸懷,他低頭,用兩道謎樣的眼神,囚住她。
「記不記得我那時候吻了你?像這樣,還有這樣……」方唇輕輕地啄吻她,一次又一次,挑逗她感官的極限。
她全身虛軟,歎息般地呢喃。「石頭……」
「不是說過,不會再這樣喊我了嗎?」
修長的手指調皮地挑弄她髮絲,像愛撫,更像折磨。「你現在還會不吹乾頭髮,就上床睡覺嗎?」
她幾乎無法出聲。「……有時候會。」
他淡淡揚唇,忽地鬆開她,抓來吹風機,懶洋洋地遞到她手上。「現在,把頭髮吹乾。」
她愕然望他,傻傻地墜入那深不見底的眸海。
「以後,我不會再幫你了。」他似笑非笑的,每個字句都像堅硬的石子,精準地擊痛她。「頭髮要自己吹乾,公司也要自己救,我可以指點你怎麼重整家業,但真正動手去做的人是你自己,懂嗎?」
「你的意思是……」
「不許依賴我,也不准對我撒嬌,你不是以前那個大小姐了,我也不做你的騎士——簡單一句話,我不會讓你好過。」
艾織心顫慄地屏息。
她猜得沒錯,他之所以強迫她跟他結婚,並非為了報恩,而是藉此懲罰她、報復她……
「我從沒想過依賴任何人!」她倔強地反駁。「我說過,我不需要誰來保護。」
「真的不需要嗎?」他冷笑。「那你為什麼要嫁給張世展?難道不是希望張家的資金能幫你救公司嗎?」
她一窒。「我——」
「這就是你所謂的不依賴任何人?不需要人保護?除了用婚姻換取夫家的援助,你沒有其他辦法能救這家公司嗎?」
「……」
「你根本沒想過,因為這個辦法最方便,最不費事,所以你就這麼做了。」冷銳的話鋒,毫不留情地砍向她。「艾織心,你表面上是長了幾歲,可本質上還是從前那個大小姐。」
她本質上還是大小姐?
艾織心驚駭不已。這十年來,她一直以為自己長大了,成熟了,原來在他眼裡,她仍是從前那個任性的女孩。
好痛!她撫按著心口,徒勞地想壓下那一陣陣的抽凜。
果然,還是只有他能令她如此痛楚,他一個責備的眼神,就足以讓她否定自己所有的努力。
她做得還不夠,成長得還不夠,他瞧不起她……
她高傲地揚起下頷。「我會讓你刮目相看的!」
她會向他證明,她,真的長大了。
第五章
曾經,「雲錦紡織」風光過。
公司的前身最早可追溯於清朝康熙帝時期,當時的織繡工藝由江寧織造局把持,御用的貢品皆由織造局提供,而出自艾家祖先的「水雲錦」,便是皇室的最愛,一時名動天下。